18 男男之間

男男之間

第四十九帖

挑了個賣橘子的中年人隔壁,我跟彭智然用報紙和一次性桌布在地上圈出一塊幹淨地方,然後將襪子整齊碼放好。一人一張板凳坐在攤位前,然後一個掏出高等數學,一個掏出英語書,妝模作樣的看起來。偶爾兩人還對著書本指指點點互相討論一番。沒一會兒一個買菜的大媽經過攤子前停住了腳步,看了我們倆一眼。彭智然立刻從高數書裏麵抬起頭來,對上大媽的眼光,還推了推今天特意帶上的眼鏡,靦腆地笑了笑。

我生怕自己露餡,一直微微低著頭,可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差點連下巴都掉下來。這家夥的演技也太好了。

大媽疑惑的開口了:“小兄弟,你這些襪子是賣的?”

他點點頭:“嗯。”又推了推眼鏡。

大媽接著問:“你們還是大學生?這是勤工儉學?”

彭智然合上書仍舊佯裝靦腆地點點頭:“嗯。”這回我也抬起頭來,用有些拘謹的眼光看著麵前的大媽。

大媽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哎呀你們兩個孩子,賣東西要吆喝的呀。這麽冷的天,還出來勤工儉學,光這麽坐在這裏就算坐一天也沒人知道你們在賣襪子呀。這襪子怎麽賣啊?”

我忙接口:“五塊錢四雙,十塊錢十雙。”說完連耳根都紅了。騙人家勤工儉學,真心有罪惡感。

彭智然看我一眼,眼神閃了閃。我心虛地低下頭。

“不貴啊!”大媽正要蹲下去挑,一眼看見從菜市場出來的熟人,就喊住對方:“王家姆媽,你襪子要買不啦,這兩個孩子這麽冷的天還出來勤工儉學,你也來看看,好麽就買幾雙回去,又不貴。十塊錢十雙來。”

那王家姆媽一聽,也圍攏過來:“十塊錢十雙啊,是不貴。”抬頭看了我跟彭智然一眼,眼光瞄到我們的高數和英語書,立刻一副心疼表情:“哎喲,作孽哦,這麽冷的天,這麽清秀兩個孩子出來受這個罪。”一邊說一邊朝周圍人招呼:“哎,大家都來幫幫忙,這兩個孩子出來勤工儉學的,噶冷的天大家幫幫忙都買幾雙,也好讓兩個孩子早點回去看功課。”

菜市場本來就是阿姨媽媽多,兩位大媽一吆喝,大家都紛紛圍攏來,沒多久就把我們帶的兩大包襪子都賣完了,最後連邊上賣橘子的大叔也買了十雙:“總歸要穿的,我也買幾雙給我老婆。”

兩個鍾頭,我跟彭智然手上的幾百雙襪子就銷完了。回去趕緊找了個公用電話打給梁明傳,讓他把他手上那兩大包第二天送過來。這家夥一聽我們一天就搞定了,驚訝地不知所以:“你們怎麽做到的!我跟羅峰今天在醫院門口擺了一上午攤才賣出去二三十雙!”

彭智然得意地瞄我一眼:“你地方選的不對,跟你說去菜場門口你不信,今天我跟陳嘉往那裏一坐,書一捧,阿姨媽媽就呼啦啦地圍上來。別囉嗦了,你明天一早早點來,爭取一天把剩下那些也搞定!”

掛上電話,他一把拎過我將我脖子夾在咯吱窩底下:“小樣兒,你今天耳朵紅什麽?”

我一邊掙紮一邊嘟噥:“總覺得是騙人……”

他笑著摟住我往回走:“你又沒說是勤工儉學的,要騙人也是我騙人。今天要不是你也不會賣那麽快,你真是不知道自己那小樣兒,往那兒一坐,小臉往衣領裏一縮,一臉無辜天然呆,真是誰見誰心疼。”邊說還邊揉我臉蛋捏我鼻子:“明天繼續你這幅表情哈!”

我在他手下扭曲著麵部表情:“你才呆呢!我那是純潔!”

“對,你最純潔!”

第五十帖

“勤工儉學”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第二天的襪子簡直就是搶購一空。捏著那賣襪子得來的一千八百多塊,我們幾個就跟做夢一樣。不過幾天啊,這無本萬利的生意就讓我們賺了一千八啊(本是梁明傳哥哥的),比我和彭智然兩個人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都多啊!

有了這一千八,我們四個人圍坐下來商量怎麽花這錢。

柏容和時潔南這次也幫了不小的忙,第一批襪子如果不是他們這麽幫忙給銷出去了,我們也沒有這個信心去擺地攤。於是拿出幾百塊,我們四個請了柏容她們吃了頓飯。

吃完飯還剩一千四百多,算了算,我決定和彭智然再拿出點錢來湊滿兩千塊,哥兒幾個去南京逛一圈。

一人五百的預算應該足夠了。

年輕就是這點好,說走就走。到了周五,幾個人連夜就衝去火車站買了車票奔南京去了。也沒什麽隨身的行李,羅峰帶了個相機,我回去拿了個,又買了幾卷膠卷,就走了。男人麽,出去玩兒個兩天,不用帶什麽東西。

梁明傳之前讓一個老家在南京的同學給聯係了下南京一間旅館。為了省錢,我們定了個三人房,把三張床拚一拚,大家睡通鋪,反正我們四個裏也沒什麽胖子。

第二天白天我們去玩了中山陵看了紀念館,拍了一堆照片,在古城牆邊上放了風箏,晚上去夫子廟吃小吃。路過酒吧一條街,就看見一溜的哈雷摩托車,那個震撼就甭提了。我興奮的跳上其中一輛,喊彭智然:“彭智然,過來過來,咱倆拍一張!”

彭智然忙過來站在我邊上,我親熱的勾住他肩膀,靠著他,拍了一張。

結果後來一群人去遊戲機房打遊戲機,我的相機放在彭智然座位上,一個沒注意,被人偷了。我急的不行,也不知道我跟彭智然的合影是不是用被偷掉那個照相機拍的。那可是我跟彭智然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合影呢。話說我跟他這麽多年同學,每次照相都是一群人一起照,好不容易拍一張,還擺了個那麽親密的POSE,結果……哎……

他們還當我是丟了那相機不開心,彭智然安慰我:“別難過了,是我不好,沒看牢,回去我幫你買個新的。”

我搖著頭喪氣的嘟噥:“相機無所謂,就是可惜了那些照片。”

他也撓撓頭:“是啊,早上在中山陵和紀念館拍了好多啊,又不能重拍……”

我反應過來,那些照片我才不稀罕,我隻稀罕和他那一張,再拍過不就行了?於是拉著他回去找那個外麵放了一排哈雷車的酒吧:“彭智然,剛才那張拍哈雷車的照片估計也沒了,咱們再去拍一張。”

回到酒店,四個人睡在大通鋪上看電視。電視機裏正在放周星馳的《大話西遊》上下集。這部片子最近很火爆,我之前《月光寶盒》和《仙履奇緣》已經都看過一遍,看得淚嘩嘩的。現在看第二遍依舊覺得虐心。羅峰和梁明傳看完《月光寶盒》就撐不住先睡著了,還微微打起了呼嚕。我由於太興奮,一時間睡不著。而且明明昨晚睡著完全沒問題的床,今天晚上就怎麽睡怎麽不舒服,老覺得被膈得慌。

彭智然也沒睡,他說他是第一次看這部片子,想看全,發現我一直在很細微的挪來挪去,就把我拉過去:“昨天你睡在邊上,沒拚縫,今天睡在中間不習慣。過來,跟我擠一擠吧。”

我這才意識到昨天我是睡在最左邊,今天為了看電視方便,我挨著彭智然睡在了三張床的正中間,自然是會膈應到拚縫不舒服。於是就盡量跟彭智然擠在一張床上,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

其實酒店的單人床也就跟以前宿舍上下鋪差不多大,我跟彭智然擠一張完全沒問題。可是不知怎麽的,今天就是覺得這張床很小,他的體溫很燙人。大概是白天玩得太開心,晚上又跟他黏在一起拍照什麽的很溫馨,我這顆心就怎麽也平複不了,聞著他身上的味道竟然就好像有點反應。

要死,真是太丟臉了。我微微往旁邊移了移,我還是離他遠點好。他看我一眼索性伸出手勾住我脖子,微微側身往後點把手伸到我脖子下讓我枕著他手臂:“這樣就沒那麽擠了。”

他還當我是怕擠著他呢。我隻好枕著他手臂,逼自己把心思放在劇情上。

電視機裏周星馳和朱茵的愛情正在轟轟烈烈上演,至尊寶死後看見自己心裏紫霞留下的那滴淚意識到自己真正愛的是紫霞後,為了恢複法力去救她正舉著細細的一圈緊箍咒,念著那句曠世經典對白:“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麵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再來一次的話,我會跟那個女孩子說我愛她,如果非要把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我又一次擦著眼角為那段悲劇流下眼淚。彭智然也似乎被感動得不行,從胸膛裏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捏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轉過去,手掌溫柔的覆上我的臉頰,用拇指替我抹著眼淚,看著我的眼睛中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咽了口口水,他低低歎息:“陳嘉,你要是個女生就好了。”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問:“什麽?”

他頓了頓,笑著說:“我是說,要是有個女生哭起來有你這麽讓人心疼,我就追她。”

我心跳一百八耳邊跟飛機轟鳴一樣嗡嗡響:他說我是女生就好了。那意思是不是,撇去性別不談,他其實也是喜歡我的的的的的?

可賈清河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裏,我不敢多想。如果冒險要失去他,我寧願就這麽守著現在這點小小的幸福。

我知道這叫怯懦,但現實不允許我勇敢。

等後來南京回去後,羅峰就立刻把照片洗出來了。出乎意料的是裏麵竟然有兩張我跟彭智然在哈雷車旁的合影。

一張是我坐在車上勾著他肩膀,還有一張他坐在車上,從背後摟著我脖子,兩個人都笑得特別開懷。

我小心翼翼地把兩張照片都收藏起來,當做是我這小小幸福的唯一見證。

彭智然:你個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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