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二天,楊南雁沒來上課,這在她是很反常的情況。本章節由薌`忖`暁`説`提供因為,那段時間裏課程安排比較緊,況且誰都揣著個並不遙遠的理想,如果沒有極其特殊的原因是不會請假更不會無故缺課的。放學的時候,聞梅問我,知不知道楊南雁為什麽沒來上課,我回答說不知道。她叫我下午上學的時間到她家裏看一下,如果沒什麽大的問題,一起到她家去一趟。

我問:“下午不上課了嗎?”

她說:“已經為你們請好假了。”

我有點不願意,問:“有什麽事兒嗎?”

她講:“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本想再問下去,但看她一臉嚴肅而神秘的表情,她又是班長兼著紅衛兵勤務員,便沒有再問下去。

楊南雁的家離我家不遠,從化龍橋西頭的支馬路上去,拐一個s形的大彎,沿金鱗電影院圍牆外的小路走到盡頭,有兩排對稱的平房,左右兩邊共住著六戶人家,中間是一條過道,過道裏順著屋簷掛著幾根長長的竹竿,常常飄飄地晾著些花花綠綠的衣服。從通道過去,本是我上中學後回家的一條近路,有時也從這裏走過,隻是從來沒有注意到裏麵住著什麽人。前不久的一個下午,我偶然從這裏經過時,不經意地向那間幾家人共用的小廚房裏瞥了一眼,看到楊南雁正半趴在地上往煤爐裏點火,從此,放學時便隻走旁邊的大路,再也沒從這兒走過了。

那天,我來到這裏的時候,過道裏靜悄悄地,其它的門都關著,隻有一扇門虛掩著,從綠色木門旁邊的窗戶,看得見屋裏有一張空空的小床,一麵刷得雪白的隔牆和牆上掛著的一個大大的玻璃鏡框。我試著輕輕喊了一聲,聽到屋裏隱隱約約地有人答應,便推門走了進去。經過隔牆進到裏屋後,看見裏屋的後牆上有一麵窗戶,窗戶外是一麵陡坡,陡坡上長著一棵高大的構樹,半圓形的樹冠傘一樣地展開來,茂密的樹葉擋住了天上的陽光,使屋裏顯得有點陰暗。一股濃重的泥土味漫到屋子裏來,讓人有一種潮濕而陰涼的感覺。我適應了一下才看清楚,裏屋比外屋要大得多,高低錯落擺著幾件木製的家具,包括一架寬大的床、一個立櫃和一些我叫不出名字來的東西。楊南雁躺在床上,蓋著一床絳紫色花紋的毛巾被,在我進到屋裏的時候,她把被子往下巴上拉了一下,隻把一個頭擱在被子外。

我遲疑地問:“你為什麽沒去上課呢?”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用眼睛狠狠地瞪著我。

我感到莫名其妙,停了一下又說:“聞梅讓我們一起到她家去一趟。”她仍然沒有說話,卻有眼淚從眼眶裏滲了出來。

我大惑不解,俯下身去問:“你怎麽啦?”

她竟突然大哭起來,兩顆晶瑩的淚珠頓時泛濫成了一場滂沱大雨。

我嚇壞了,趕緊問她:“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她一邊哭一邊大聲喊叫:“都怪你,都怪你,你昨天把我的腸子都踢破了。”哭喊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雷鳴般地響亮。

我的立即崩潰,腦子裏一片空白。從小到大,我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既不明白為什麽,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愣了一下後就無頭蒼蠅般地從她家裏跑了出來。起先,我是往學校跑,跑了一段路後又感覺不對,又折回來往聞梅家跑,誰知剛跑了幾步,竟意外地看到柳月,便象遇到救星般抓住她,結結巴巴地給她講了我碰到的事。

她倒並沒有慌張,皺著眉頭想了想說:“走,帶我看看去。”

回到楊南雁家的時候,她已經停止了嚎啕,但仍能聽到從裏屋傳出來的抽抽搭搭的聲音。我仍然沒有從剛才的驚惶中緩過神來,沒敢進到裏屋去。柳月一個人進屋後,我獨自留在了外屋。這時,四周仍然很靜,隻有穿堂風從過道經過,吹動晾曬的衣服發出輕微的“沙沙”的聲音。慢慢地,我聽到她們在說話,但聲音很輕,聽不清她們說的是什麽。

我忐忑不安而又焦急無聊,眼光漫無目的地在牆上掛著的鏡框裏掃過,在那一片灰白的影像中,看到了她小時候紮著兩支羊角小辮時天真爛漫的樣子……

過了好長時間,柳月才從裏屋出來麽,臉上有一種似笑似嗔的怪怪的表情,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疑惑地往裏屋看了看,心裏起了好大的一個疙瘩,但也隻好跟她走出屋去。等走到外麵,我拉了一下她,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站住了,拿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說:“昨天我們在嘉陵江裏救那個周文龍的時候,你是不是踢到她的肚子了?”

當時,情急之中,大家抓住那個直往下沉的周文龍,七手八腳地往岸邊拽,誰踢著誰了,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我隻好點了點頭。

柳月說:“你呀!你呀!你把人家的腸子都踢出血來了!”

聽了她的話,我大惑不解,遲疑了一下,說:“那……我們應該趕快把她送到醫院裏去才對吧。”

突然,柳月一直拉著的臉繃不住似的“卟哧”一聲笑了,隨即一隻手捂著嘴,另一隻手拉著我猛跑起來,邊跑還邊忍不住地笑個不停。

我被她拉著,邊跑邊問:“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她頭也不回,喘著粗氣說:“別問了,我們女生自己的事。”

還讓我奇怪地是,她拉著我,並不是向學校跑去,而是徑直跑向了聞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