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堂上的趙承陽和謝首輔都手捧一盞茶,有一截沒一截地聊著天。
趙承陽話裏話外都慫恿著謝首輔助他改朝換代,而後者卻和著稀泥,顯然是對現下的朝廷還存著幻想,不想拋棄這個自己奉獻了大半輩子的朝堂。
“首輔飽讀經書,想必最是了解明君於一國之政的重要性,君不明,政也難清,酷吏橫行,百姓都難以安居樂業。”
“老夫年歲大了,最大的希望不過平平穩穩,百姓免於戰亂。”
“首輔的目光應當長遠些,按如今的情境下去,動蕩不過就是早晚的事。”
“至少老夫那時已經瞑目了。”
……
兩個人一來一回,語調都是溫和,姿態也是從容不迫,就像是兩個分別已久的老友在聊天,但偏偏就給人一種劍拔弩張的氣場,讓旁觀的人都緊張起來,就怕什麽時候旁邊衝出來幾個人,直接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
蘇愔在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確定下來和安澍合作之後,她惡補過安澍演的多部電影,但這都比不上當麵看著的衝擊。
原來演技真的就是這樣,你演的是誰,在鏡頭下,你就是誰。
這樣將不存在現實中人物形象入木三分地表現出來的演繹,才是她最初放棄天橋,徹底進入到娛樂圈的主要原因。
她撫了撫自己快速跳動的心髒,定一定神,抬腳走了進去。
“不知父親這裏來了哪位貴客,值得您不好好養病,在這吹冷風。”
趙承陽抬頭,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襲湖藍色的直裾,徐徐而來時連腰間的掛件都未曾移動半分,行動間盡是出身大家的知禮得體。
他的眼裏興味一閃而過,很快歸於平靜,斂了眼眸,隻慢慢地抿了一口茶,似乎對父女倆之間的互動一點沒窺視的衝動。
“父親何不和我介紹一下這位公子?謝猗在京都長大,卻似乎一直未曾和公子有一麵之緣。”
謝猗偏頭看他,嘴角的笑意帶著點適當的少女的好奇,眼裏卻藏著濃濃的戒備,像隻守著地盤的母老虎。
趙承陽安靜和她對視了一下,卻是笑得頗為放肆,“雖錦朝對女子的限製不多,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是姑娘們想見就能見的。”
他的視線幽幽轉向坐回椅子上的謝首輔,“謝老以詩書治家,雖隻一個愛女,也不好寵愛過度。”
謝猗上前一步攔在老父身前,“公子何時對他人的家事如此關心了,莫不知君子守禮,非禮勿問?”
她冷笑一聲,把他的話奉還回去,“雖錦朝對男子的限製不多,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是說想管別人家的事就能管的。”
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鋒,一個冷笑連連,另一個卻是肆無忌憚,沒有誰先退開一步。
“卡——”
終於聽到這個音節,蘇愔覺得自己就沒有比現在更喜歡裴域的聲音,她的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
“怎麽,剛剛都還梗著脖子和我過不去,現在出不了戲,委屈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身旁突然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插了進來,和煦得像三月的暖風,還貼心地遞來了一張麵巾紙。
“說起來,我見過不敢和我對視的,但還真沒見過盯著我看了之後就哭的。”
蘇愔抬起還帶著點濕意的明眸瞪了他一眼,接過他遞來的紙巾輕按著眼角,她不過就是瞪久了,眼睛酸的生理反應而已。
她今天的妝化得很精致,本來就亮眼的五官細細勾勒後效果更是驚人,那一眼瞪過來,帶著淚水凝在深棕色眼眸裏的波光,驚豔得讓人有些怔神。
安澍側了側視線,剛好看見一臉興衝衝地讓人收拾著道具的裴域,後者從開拍以來就一直保持著好心情,三天後難保不多出條皺紋來。
腦海裏又出現了剛才沉澱在淚水裏的波光。
他突然覺得裴域說對了一句話。
蘇愔低頭按著眼角,免得不小心弄花了妝把自己整成隻大花貓,結果抬頭就看見五米外的地方站了個人。
一身皮衣皮褲,還帶了個大黑超。
蘇愔和不知想著什麽的安大影帝打了個招呼,徑直朝著那人走去。
顧瞻瀟灑插在褲兜的裏手動了動,沉默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再次在腦子裏回想了一下集整個夏天樂隊的智慧準備好的開場白。
“你真的覺得我唱的那首歌很好聽?”
他看見了蘇愔有點驚訝的表情,懊惱得想回去把大力支持這句開場白的皮緹掐死在鋼琴前。
什麽搭訕良言,什麽粉絲必會,全他娘的狗屎!
他一開口就是這麽一句,倒是讓蘇愔有些緊繃的情緒消失了不少,“我是真的覺得那首歌好聽。”
她上下打量著顧瞻,“所以你是專程來給我簽名的?”
說到簽名,她一下就想到了以前顧瞻被罰抄自己名字一百遍時握著筆看她的小眼神,那時可是對自己的名字滿滿都是怨念啊。
之前被忘得一幹二淨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倒是越來越快了。
“走吧,我先去卸妝。”她回頭看站在原地的人,“偶像親自來給我簽名,我總得請他吃頓飯吧?”
晚上的三人行毫無意外地發展成了大聚餐,回到定下的酒店時已然是半夜十二點。
盡職盡責的裴導醉醺醺地在電梯裏點著人數,嘴裏一二三四都數不清楚,“我怎麽覺得一直多個人?”
他掰著手指頭,“我、阿澍、女神,這明明隻有三個啊?”
被多出來的顧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剛好電梯停了下來,蘇愔回過頭來揮了揮爪子,“明天見。”
電梯裏隻剩兩個人。
裴域眨眨眼,酒意都被嚇醒了一大半,他望著安澍的背影發呆,最後一秒才從險險關閉的電梯門裏擠出來。
“哎,剛剛真的不是我眼花了?為什麽我看到一個男的跟著女神進了女神的房間?”
他用一整張臉寫著震驚。
安澍用房卡刷開門,關上門隻留了兩個字,“不是。”
他關上門,走開幾步想了想,回身反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