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聞墨弦看著她脖子上的一道血痕,眼裏神色莫名,若再偏一些,這足以要了她的命。伸手拿出帕子替她擦掉還未幹涸的血漬,眉頭蹙了蹙。將視線上移,看到她晶瑩通紅的耳垂,耳邊清楚的聽到她的心跳聲,頓時又覺得愉悅,隨後淡然退開。
顧流惜察覺到脖子裏的刺痛,這才想起當時好像被暗器劃了一下,因著怕失約,又沒流多少血。這才什麽都沒顧得上,直接就上這來了。好不容易見她離開,她正要鬆一口氣,卻聽得聞墨弦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你心跳的好快。”
顧流惜隻覺得剛退到一半的熱氣又湧了上來,那人卻好整以暇地繼續說:“臉也很紅。”
顧流惜:“……”
這人真得是聞墨弦麽?怎麽跟昨日一點都不一樣?莫非也重生了?
“莫不是生病了,還是之前傷到了?”她似乎沒看到顧流惜那幅模樣,依舊認真問道。
“沒有,之前有事耽擱了,來的太急,臉色發紅,心跳加快,很……很正常。”
聞墨弦並沒問是何事,隻是了然地點了點頭。
顧流惜鬆了口氣,卻覺得聞墨弦比之昨日溫婉淡然,多了些惡劣的小心思,也少了許多疏離。
“你……你還去石湖麽?”顧流惜問得忐忑,畢竟自己還是遲到了。
“你人都來了,我豈能讓你失望。”
顧流惜一喜,最後才發覺有些不對。雖說自己很想帶她去,可最初也是因著聞墨弦流露出的那絲期待,怎麽到了現在,好像是自己巴巴地盼著她去啊?
心裏嘀咕著,身子卻是很快掠入房內,不一會就抱了件披風出來,將它好生係在聞墨弦身上。
“晚上那邊會涼上許多,你身子弱得多穿些。”
聞墨弦任她替自己裹上披風,卻有有些無辜道:“我熱。”
顧流惜一怔,握住她的手,入手細膩冰涼,蹙眉道:“這也叫熱?我看我還得再拿一件。”
“我體質陰寒,哪怕是大暑時分,也是這般冰涼,如何能單憑這個判斷我熱不熱?你不過穿了一件薄衣,就流了許多汗,我穿了層夾衣,還要被你裹得嚴實,為何熱不得?”她直直看著顧流惜,說得正經,讓她反駁不得。
顧流惜無奈,“我說不過你,但是還是要穿著,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說著卻有些難為情地看著聞墨弦,她上一輩子與聞墨弦交集並不多,可每次遇到她,她都是氣場全無。如今重活一世,遇到此時的聞墨弦,依舊有些氣弱。她們要偷溜出去,聞墨弦身體不好,自然需要自己帶著出去,可是她卻不好意抱她了。顧流惜也不明白為何,原本都是女子,抱一抱也不算逾禮,可她偏生無法自然。最後隻好歸結為,自己不適應如此柔弱的聞墨弦。
聞墨弦看著顧流惜手欲伸未伸,眼神遊離不敢看自己,頓時明白她的意思。待她終於下定決心,伸出手時,才開口道:“這園子後邊有一個側門,可以直接繞出去,不必翻牆。”
顧流惜頓時僵住了,臉色又有轉紅的趨勢,這回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人的確很惡劣,明明曉得自己糾結什麽,居然一直不提側門這事,等自己預備抱她了,她才說出來!不過一日而已,怎麽就變成這般了?被昨日聞墨弦那溫婉柔弱的模樣洗腦了的她,完全忘了上輩子不曉得聞墨弦身份時,不止一次被她的壞心眼坑過的事。
顧流惜有些下不來台,僵著臉道:“你身子不好,走路怕是會累,我帶你方便的多。”
聞墨弦輕咳幾聲,“說得也是,我到沒試過翻自家苑牆的滋味呢?今日有勞顧姑娘了。”
顧流惜臉色暈紅,伸手圈住聞墨弦的腰,入手的人腰細的不可思議,攬著她的右手,清晰感覺到她身上有些硌人的骨頭,讓顧流惜眼睛發酸,心裏那些情緒頓時全被心疼占據,這人太瘦了。
顧流惜小心環著她,曉得她身子差,受不的顛簸,她腳下緩了些,費盡心思讓身下平穩,時不時看著聞墨弦的反應。幸好距離並不遠,加上顧流惜百般小心,聞墨弦沒遭什麽罪。在蘇府一旁早就停了一輛馬車,顧流惜輕柔地將聞墨弦抱入馬車內,此刻聞墨弦在她眼裏就是個瓷娃娃,經不起一點傷害,以至於她的動作,細致溫柔到了極致。
“你坐在裏這休息,我去駕車,這裏有糕點,都是比較清淡的,不會傷了腸胃,你若餓了可以吃一些。”顧流惜還是有些擔心,若非時間不夠,她還能再準備細致些,現在也隻能備了軟墊,讓她靠的舒服些,茶水什麽的隻能等到了再備了。
顧流惜駕車技術不錯,加上她有意慢些,馬車平穩的很。
聞墨弦看著車裏無一不貼心的準備,透過馬車門簾縫隙看著那襲也很單薄的身影,心裏一片翻騰,甚至有些震驚,這人,對她實在好得有些過了!
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倉促間準備的馬車,居然就能為了自己做到這個程度,一舉一動無不體貼入微。而且除了之前那些害羞的模樣,自己完全感覺不到,她比自己還要小,如此成熟細膩的女孩,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如此對待自己,目的何在?意義何在?
聞墨弦覺得有些頭疼,無奈隻好先放下不想。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人不會傷害她。因為一個人再怎麽裝體貼,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這個女孩藏了許多秘密,卻不會對她不利,既然如此,不如安然看著。
坐在馬車裏,她仍是有些不舒服,閉著眼靠著軟墊,聽著車軲轆在路上壓過的聲音,還有噠噠的馬蹄參雜其中,回蕩在這暮色將近的蘇州城內,讓她分外安心,連帶著有些憋悶的胸口也舒緩了許多。
石湖位於蘇州城的西南麵,太湖以北,離蘇府並不遠,不倒一炷香時間,馬車便停了下來,顧流惜挑開車簾柔聲道:“等我片刻。”
顧流惜曾來過石湖幾次,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船家,講好價錢,過來扶著聞墨弦登上了小船。考慮到湖上風大,她特意尋了條烏篷船,讓聞墨弦坐在船艙內,石湖雖不比太湖風光大氣,景色卻也是一絕,加上已是入夏時分,此時也有幾條遊船泛於湖上。猜到聞墨弦喜靜,她囑咐船家向人少之處劃去,同船家閑聊幾句後,返回船艙陪著聞墨弦。
小舟緩緩搖動,繞過一片荷花從,朝著幽靜之處劃去,此時天太色略暗。遠處的畫舫開始透出昏黃的燈光,隱隱約約還有些人聲傳來。
顧流惜看著在夜色中暈開波紋的湖麵,以及遠處石湖旁邊,帶著些許昏暗的柳影,低聲道:“你覺得怎樣?”
她說的隨意,聞墨弦卻聽出絲緊張的意味,淡笑到:“很好,果然讓人神清氣爽。”
顧流惜見她開心,也是笑得燦爛,隨即道:“出去看視野該回更開闊些,現在風不大,我陪你出去看看?”
聞墨弦點點頭,兩人一同去了船頭,顧流惜伸手替她緊緊了披風,在一旁護著她。
聞墨弦看著在寬闊的水麵,偶爾還能發現船側有些遊魚劃過,轉瞬消失。湖上蕩著微風,透著略微濕氣,的確比墨園內更讓人心曠神怡。
船家看著兩人坐在船頭,不由感慨道:“兩位姑娘感情真是好,可是姐妹麽?”
顧流惜微微一笑,“不是,是朋友。”
“哈哈,我看你兩生得都標誌得緊,感情又如此好,還以為是姐妹呢。你們今晚來遊湖到是來對了,今天天氣好得很,一會兒估計會是繁星滿天!”
這船家老伯說得不錯,片刻後幾顆微弱的星光便開始在天際閃現,不久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亮,星星點點擠滿了整個天。柔和的星光灑落下來,視野也逐漸清晰,波光粼粼的湖麵美不勝收。
顧流惜低頭看著湖麵,輕聲道:“墨弦,你看水裏。”
聞墨弦原本被那漫天繁星迷了眼,陡然聽到耳邊的顧流惜嗓音輕柔地喚自己的名字,怔了怔,看著她漂亮的側臉帶著笑意,也低下頭看去,頓時眼裏滿是驚歎。
此時船家很貼心地停了船,原本晃蕩的湖麵逐漸平靜,於是那漫天星光全部倒映水中,目之所及具是繁星明水,而坐在舟上她們,仿佛置身於漫天星空中,此情此景讓聞墨弦呼吸都停了。
一旁的顧流惜也是被迷了眼,但不是因為景,而是因為身邊的人。夜色星光中,聞墨弦的側臉清晰可見,此時她微低頭,眼睛美得讓她心顫,顧流惜覺得這一天星光不但落在了湖裏,也落在了聞墨弦的眸子裏。她臉上此時隱隱透著的驚喜,似孩子般愉悅開心,讓顧流惜心裏又疼又軟,恨不得將星星都摘給她。
直到聞墨弦轉頭看著她,她才有些慌亂地扭過頭,對著掩飾船家般說道:“船家,這石湖的景色的確是讓人讚歎啊。”
船家老伯這才開口道:“對啊,不過這還不算奇景,等到八月十八那時,才真正是令人讚歎。”
“八月十八?可有什麽奇妙之處?”顧流惜前世來石湖,都是陪冉清影來與人議事,來時都沒多少心思遊玩,冉清影從不會與她說這些,以至於她對石湖了解的並不多。
“看來姑娘對蘇州並不熟啊,竟然未曾聽過石湖串月,不知另一位姑娘曉不曉得?”船家見聞墨弦一直不曾說話,將話頭引了過去。
聞墨弦悠然道:“雖不曾見過,卻也曉得。流惜可曾看到右首方向那座環橋。”
顧流惜聽她竟然準確說出自己的名字,有些驚訝卻也有些開心,依言看去,依稀見到一座長橋,其右首還有一座九環洞橋。這個她到曉得,長橋叫做越城橋,昔日越王屯兵士城所建,而九環洞橋則叫行春橋。
聞墨弦看著那行春橋,嗓音淡雅柔和,徐徐開口:“這行春橋,便是觀看石湖串月的最佳之所。據說每當農曆八月十八半夜子時,月亮偏西時,清澈的光輝透過那九個環洞,直照北麵的水麵上。這時在石湖水麵上可以看到一串月亮的影子,在波心蕩漾,這就是所謂的‘石湖串月’奇景。”
聽著她柔和如幽泉的嗓音,在耳邊流淌,顧流惜隻覺得心裏舒適得緊,偏頭看著她,聽得格外認真。
作者有話要說:時微:閣主,你曉得你為何比小惜矮麽?
閣主:為何?
時微:長心眼去了
時微:閣主,嘻嘻說你太受了,如何是好?
閣主:(冷眼看)打你一頓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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