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那青衣女子在一旁看了她一眼,卻是沒有說什麽。

冉清影理了理衣服,正要離開時,突然問了一句:“慕錦,她醒了沒?”

被喚作慕錦的青衣女子低聲道:“還沒有。”

冉清影點了點頭,隨後朝前廳走去。冉清影邁入大廳時,廳內氣氛有幾分古怪。

嶽池旭坐在上麵雖然麵色不變,眼裏卻流露幾絲不安,底下三人卻是不緊不慢地喝茶。

冉清影目光落在坐在右首第一位的聞墨弦身上,隻覺得那人瘦瘦弱弱的坐在那裏,目光清淡無波地掃過,卻是透著一股讓人無法輕視的壓力,同之前第一次見麵時的溫文靜雅大相徑庭。

聞墨弦在察覺她進來時,便轉頭向她看去,雖早心知肚明,眼裏依舊故作驚訝。

冉清影笑了笑,對著嶽池旭行了一禮:“方才得知了莊主派人尋曹管事,說是有客人前來尋人,恰好這事同我有些幹係,所以我冒昧不請自來了

。”

嶽池旭見她來了,心裏總算鬆了口氣:“無妨,冉姑娘是客人,既是知曉此事,前來說明亦是一樣。”

方才那聞姑娘輕描淡寫間,看似溫文有禮,實則是朝天嶽山莊施壓。也不知道蘇家到底如何神通廣大,竟是把天嶽山莊私下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他雖依附冉清影,卻也不願毀了天嶽山莊的百年基業!

冉清影輕巧地在聞墨弦對麵坐下,開口道:“沒想到來的客人居然是聞姑娘,上次顧姑娘說我們日後怕是沒機會相遇,沒料到不過半月,複又重逢了。”

聞墨弦有些疲憊地笑了笑:“我也沒想到冉姑娘竟是嶽莊主的客人,想來我們的確有些緣分,所以冥冥中還是有了交集。”

她說完咳嗽了幾聲,一旁的蘇若君兩人有些焦急,冉清影也狀似關心道:“聞姑娘身子還是不曾好轉麽?”

聞墨弦擺了擺手,示意無妨,有些虛弱道:“曆來如此,好不好也就這般了,到讓冉姑娘和嶽莊主笑話了。”

嶽池旭正色道:“聞姑娘言重了,不過老夫沒料到你和冉姑娘竟是熟人。”

“上次我與我朋友出行,恰好偶遇了冉姑娘。”說完她頓了頓,複又轉頭問冉清影:“冉姑娘說方才說恰好與此事有幹係,不知是否是你見過她?”

冉清影皺了皺了皺眉,沉聲道:“聞姑娘見諒,顧姑娘確實是在莊內,不過當日出了些狀況,因此受了傷,至今仍是未醒。”

聽到她的話,聞墨弦臉色變了變,急聲道:“可有性命危險?”

冉清影搖了搖頭,聞墨弦憂聲道:“嶽莊主,我朋友既是在貴莊內,可否讓晚輩帶她回去治傷。”

嶽池旭微微掃了眼冉清影,冉清影接話道:“聞姑娘,你可知顧姑娘為何會受傷?”

“為何?”

“那日她私闖天嶽山莊,恰好我的屬下在院內商議事宜,這才交上手傷了她,因著我們曾有一麵之緣,我這才先行給她療傷。但我覺得依舊有必要弄明白,她何以偷偷潛入天嶽山莊。若是如此輕易讓聞姑娘帶走她,怕是有些不合規矩。”冉清影眉頭微挑,直直看著聞墨弦。

聞墨弦淡淡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的確,隻是冉姑娘這番話,似乎也有些不合規矩。即使如你所言,流惜是私闖天嶽山莊,那麽冒犯的也是嶽莊主,冉姑娘此舉有怕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冉清影眸子沉了沉,身上氣息葉有些冷。她自小就是身處高位,即使遊走江湖也甚少有人如此不給麵子,年輕氣盛的她,有些不悅。

嶽池旭聽見兩人針鋒相對,清咳一聲道:“冉姑娘也是替老夫考慮,算不得越俎代庖。我也理解聞姑娘此時得心情,但是冉姑娘說得並不無道理,貴友行為的確讓人生疑。”

聞墨弦瞥了他一眼:“流惜來天嶽山莊的原因,我同莊主已然說過了,至於她為何要偷偷潛入天嶽山莊,她的師兄應該心知肚明,或者說嶽莊主也能猜測一二。畢竟她師兄不是獨自一人留在天嶽山莊的,不是麽?”

嶽池旭一時語塞,方才聞墨弦有意無意提過,顧流惜在追捕千麵狐狸時被人所傷,而那人所拿的兵器同孟離很像,顧流惜這才越發急於尋到他問清楚。

現在聞墨弦這話中的意思,分明是曉得千麵狐狸也待在天嶽山莊了,雖說朝廷不太管江湖事宜,可是這種情況下,若真扯上,也是分外頭疼。

場麵一時間有些凝滯,聞墨弦站起身微施了一禮:“嶽莊主的憂心,晚輩自然能夠理解,隻是莊主既然是才回來,定有許多事情不了解

。冉姑娘是最先發現我朋友的,又如此謹慎,那麽隨後想必是查過一些事情,而且當時孟離應該也在,那麽流惜的情況冉姑娘怕是很清楚,對麽?”

冉清影眯了眯眼,這聞墨弦也不是個簡單的人,一個商戶家的病弱小姐,居然能將天嶽山莊摸得如此清楚,難怪蘇府生意一向無往不利。當日孟離自然說的夠清楚了,不然即使她對顧流惜有些許欣賞,也不會費心思救她,那人亦不可能放過她。

冉清影斂下心思,笑得明媚:“聞姑娘不要誤會,孟離當日的確說過識得她,替她求了情,卻沒多言她的來曆。所以方才聽你所言,這才越發疑惑,因此才想著把事情弄清楚,免得有什麽差池。”

聞墨弦眸色沉了沉,卻是嘴角帶笑:“竟是如此,那的確是我誤會了。流惜的師兄是私自下山,而且許久不與師門聯係,流惜這才來蘇州尋他。而且據我了解,她自拜師之後,不曾下過山門,這次來蘇州也是頭一遭,那麽定然不至於有什麽危害天嶽山莊的動機。而她師兄不肯說明,怕是有所隱情。”

說著她複又朝嶽池旭施了一禮:“嶽莊主,顧姑娘不但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我此次都要帶她回蘇家療傷。如果莊主不放心,晚輩就此擔保,若她真有損害天嶽山莊的意圖,在下全力承擔。莊主也明白,蘇家與天嶽山莊的生意來往不少,天嶽山莊有損,蘇家也同樣如此。”

聞墨弦這話說到這份上,嶽池旭已然無話可說,她雖然在放低姿態,可字裏行間卻是以退為進。蘇家與天嶽山莊生意來往,若鬧僵了吃虧的絕不會是蘇家。雖說天嶽山莊屬於江湖勢力,可卻不敢小看蘇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可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他有些為難地看了眼冉清影,冉清影亦是回了他一個眼神。

她方才故意阻撓,不過是想看看聞墨弦的反應,而且顧流惜的確如她所言,不曾涉足江湖,她也不曾懷疑過她有不軌。

冉清影甚至越發欣賞顧流惜,那身輕功不但驚豔,年紀輕輕內力亦是不俗。她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從那人掌下活下來而沒有被寒毒侵蝕的,這讓她越發覺得這姑娘不簡單。而且她的這朋友也是不凡,今日賣個人情,日後說不定還能趁機結識拉攏,有蘇州第一商幫忙,她更是如虎添翼。

“既然是這樣,那麽顧姑娘闖天嶽山莊,也是情有可原,有蘇家擔保更是不用擔心。莊主一向義薄雲天,自然不會斤斤計較這些,您說對吧?”

聽了冉清影的話,嶽池旭哈哈大笑,連聲道:“不錯,不錯,即是誤會,自然不會計較。”

“多謝嶽莊主,不知在下朋友現在何處,我想即刻便去看她。”

冉清影接口道:“顧姑娘目前在我院中,隻是還未清醒,大夫說她需靜養,怕是不能立刻便同聞姑娘回府。”

“無礙,在下自幼疾病纏身,府中大夫醫術不凡,此次我已將她帶來,自不會讓她再有分毫損傷。還請冉姑娘帶路,麻煩了。”聞墨弦並沒多少心思與她周旋,直接將話說到底,冉清影噎了噎,隨後笑了笑,帶著幾人去了院內。

而昏睡的顧流惜,則一直沉沉陷在一片混沌夢境中。夢裏一切雜亂無章,許多以往的畫麵不停的交織與一處,讓她心力交瘁。在經過漫長的紛擾後,一切光怪陸離的人物場景具都消散,隻剩下一個清瘦的人影透過層層迷霧,逐漸在她麵前清晰。那人眉眼溫潤精致,嘴角勾起一抹笑弧,溫暖漂亮的讓顧流惜忘記了之前所有的苦痛。她愣愣地看著那人,恍然間卻發現自己不由自主走到了她跟前。

那人素手輕抬觸摸她的臉頰,聲音低柔清雅:“惜兒。”

是聞墨弦!顧流惜隻覺得心裏的歡喜快要溢出來,欲要張口應她,卻陡然僵住!她看到一把帶著血的長劍,從背後刺入那人的後心

!隨後她臉上顯露出一絲痛苦,紫紅色的血液在她心口暈開,在那白色衣服上,仿佛盛開了一朵妖豔淒美的花。

顧流惜隻覺得通體發寒,嗓子仿佛被掐住怎麽都發不出聲音。隨後那把劍被猛然抽出,她死死睜大眼,看著聞墨弦直接倒了了下去。那身後拿劍之人嘴角泛著冷笑,狹長的丹鳳眼裏滿是嘲諷,赫然是冉清影!

顧流惜腦子一瞬間炸開,無比絕望地嘶喊一聲:“不要!”

陡然間所有的一切具都化作黑暗,隨即眼前又赫然明亮起來。顧流惜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低哼一聲,捂住了胸口。

她擰緊眉頭,發覺自己渾身汗涔涔的,胸口的痛意,夢裏的絕望讓她難受非常。

睜開眼睛,入目是一間分外陌生的房間,布局典雅精致,中間擺了張檀桌子,配了幾張圓椅。一旁還有架梳妝台,幾扇錦繡屏風,簡單卻不失精巧。

片刻後顧流惜覺得胸口的痛意緩了下來,閉了閉眼,神色已然恢複淡然。隻要方才那一切是一場夢,那她什麽都可以去麵對了。

想著之前暈過去時的畫麵,她眉頭皺了皺,此時她應該是在天嶽山莊,自己沒被抓起來,因該是二師兄說了些什麽,打消了他們的疑慮。幸好自己雖然知道的多,可在他們眼裏卻是一直不曾涉足江湖,應該不會被懷疑。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脖頸,她一陣後怕,幸好當日她取下那塊玉,晚上一直呆呆看著出神,隨後猶豫了下將玉收了起來,否則這次豈不是送上門來了!

顧流惜心下混亂,也不曉得自己昏迷了多久,那人會不會擔心,會不會以為自己故意躲著她?又懊惱自己大意,實在沒料到藺印天居然從冥幽教總教來了蘇州。一時間情緒激蕩,胸口又猛地痛了起來,臉色又是白了幾分,她微微掀開衣襟,看著胸口的肌膚,眸色暗了暗。

顧流惜突然看向門外,斂了斂眉,隨即快速拉好被子,闔上雙眼,安靜地躺在床上,仿佛從來不曾醒過。

片刻後,門嘎吱一聲打開,顧流惜全神聽著,察覺到好幾個人來到了門前,隨即一個腳步有些虛浮的人,最先靠了過來,在她後麵複有兩人跟著進來。她心下莫名一緊,總覺得那步子很熟悉。隨後床邊有一個人輕輕坐了下來,那股熟悉的味道瞬間被顧流惜捕捉到,讓她差點忍不住直接坐起身來。

聞墨弦不知此時怎樣形容她的心情,當她推門看到那人臉色蒼白,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心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悶悶地痛。此時她冷靜不下來,腳下有些慌亂地靠了過去。

床上的人麵無血色,嘴唇甚至有些發青,神色憔悴許多,雙目緊閉著,遮住了那猶如琉璃般漂亮的眸子,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打下一小片陰影,讓她心疼地無以複加。手有些發抖,疼惜地拂過她帶著層薄汗的額頭。

聞墨弦有些急切地看著蘇若君,示意她診脈,卻在看到蘇若君瞳孔緊縮時,如墜冰窟,原本就不好的臉色,此時更是慘白。她捂住胸口,身子晃了晃,勉強伸手撐住床沿,這才沒倒下去。

蘇若君臉色一變:“阿墨,她沒事,你別急!”

而顧流惜此時管不了這裏還有別人,也顧不得自己是裝睡,猛地睜開了眼,撐起身要坐起來,卻是被胸口劇烈痛意打斷,她臉色痛得有些扭曲,急聲道:“墨弦!”

聲音很急切卻是有些氣力不足,落在聞墨弦耳裏卻是讓她驚喜不已,不得身體的不適,她忙湊過去,又是開心又是擔憂道:“我沒事,你醒了?哪裏傷著了,哪裏疼?”

身後蘇彥和墨影情急之下也闖了進來,此時又覺得與禮不合,看著一旁表情有些複雜的冉清影,低聲道:“勞煩冉姑娘讓我表妹同顧姑娘敘敘,可否先行和我等出去下。”

冉清影看了一眼那邊的狀況,點點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