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乞丐

第1章乞丐

丞國,會嵇。小說し

風雪,破廟。

破廟的門被風雪吹開了有尺許寬,顆顆粒粒的雪花拍打了進來,已是濡濕了方寸間的地麵,風聲也帶出了廟裏的高呼歡笑聲,裏麵燃著的篝火晃動,十幾個頭發蓬亂的乞索兒圍坐著烤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不過有一個人影例外,人人都知道越靠近中間那堆篝火越暖和,唯獨那個人影坐在牆角,背對著眾人,纖瘦的人影被篝火拉的細細長長。

人影姓華名鑫,綽號三金。今年趕時髦穿越了,來到這裏已有兩月餘。

華鑫打聽了兩個月才算弄明白自己到了什麽地方,這裏是丞國,周天子分封六大封國,其中丞國最靠近南邊,大都是會稽,打聽齊全之後她就錯亂了,因為她來到了一本書裏。

那是一本她幾個月前在x點追得曆史軍|事爭霸類型的yy文,講得是一個冷酷炫吊炸天的男主一路開金手指升官發財收妹子的故事,劇情有些小白,不過內容很戳華鑫的爽點,於是她掏錢買了v。

現在想想,華鑫付錢的時候密碼輸錯五次,電腦死機三次,被拉出去一次——這些都是預兆啊,她那時候為什麽不收手呢!?她依然很固執地掏了錢,手賤地買了文,然後她悲催地穿了。

更讓華鑫費解的是,她看得又不是盜文,不光花錢買v,還定期給投喂作者月|票,為什麽她的人品這麽好,穿的不是一個身份高貴的女配,或者身份更高貴的女主,而是一個在原文中連提都沒提過的小乞丐,難道就是因為她太有節|操了?!

華鑫歎了口氣,又抬眼看了看這四麵漏風的破廟。這裏是繁華的會稽,是劇情開始,男主發跡的地方,可哪本書裏會專門提到一群不起眼的乞丐呢?

所以熟知原劇情對她一點幫助也沒有,就算她想去接近男主,順便忽悠幾句‘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賦異稟隻要你收了我將來必成國之棟梁’,估計也會被人打一頓扔出來。

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從袖子裏摸出幾十枚青銅板並幾個散碎銀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發現無人注意這裏,才一個個把它們用衣衫下擺兜住,排列好,一個一個擦拭起來,直到它們在幽暗的篝火下散發出美麗的光澤。

華鑫著迷地看著這些錢幣,把它們擱在掌心裏慢慢摩挲,一臉仿佛看到摯愛般的深情。

華鑫又癡癡地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微微側頭,看著篝火旁有個身影提著酒壺,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她連忙把所有錢都掃到一個小包裹裏,然後塞在牆壁的一個夾縫裏,再用碎磚堵住,又急忙用幾縷長發擋住自己的臉,把衣領向上提了提。

走過來的是這撥乞丐的頭兒,名喚三牛,據說是因為他娘生他的時候夢見了三頭牛,三牛據說是犯過事見過血的,臉上一道猙獰的疤,側臉還被刺了個‘囚‘字。

三牛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打著酒嗝道:“三金,你…嗝,你今天要給的行管費交了沒?”

華鑫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二十枚銅錢,戀戀不舍地捏了幾下,才一臉痛心地遞了過去。

三牛看著醉醺醺的,收錢這點倒不糊塗,仔細數了數才滿意笑道:“恩…不錯,這幾天就你交的最全,哎…眼看著快過年了,咱們這飯,也不好討啊!”

三牛連連搖晃著碩大的腦袋,似乎在為他們‘丐幫’的未來發展前途表示擔憂。

其實乞丐這個職業也有趣的緊,跟天下其他職業一樣,也有管人的人和被管的人。依附會稽城百姓為生的乞丐不少,僧多粥少,難免有爭端。每當這時候三牛就帶著這撥人裏的幾個年輕力壯的乞丐,要麽威脅恫嚇一番,要麽訴諸武力,也算是在會稽城裏贏得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地盤’——專門用來討飯的,他們出力,底下人就負責每日交上二十文行管費。

不過畢竟有善心的人不多,久而久之,會稽城裏的平民見了乞丐都繞道走,所以一天能討上二十文的都在少數,自然也就拖欠了下來,有的人拖得日子久了,要麽挨一頓狠揍,要麽被趕出‘地盤’。華鑫之所以甚少拖欠,不過是另有生財的途徑罷了。

三牛大概是真喝醉了,嘀嘀咕咕著未來的規劃。

對於這麽有上進心的領導,華鑫隻能無語地咂咂嘴。

三牛看她始終低著頭不搭話,自己也覺得無趣,搖搖頭正準備走,這時,一個身形略微臃腫的女人,一把亂發遮著臉,嘴裏浪聲道“三牛哥”,手還不經意的把自己已經很破舊的夾襖扯得更鬆些。

一邊故意扭動著早已經不纖細的腰,一邊癡纏了上來。三牛卻不領情,輕輕一巴掌就把她推倒在地上,不耐道:“陳二娘,你比我大八歲還多呢,管我叫哥?”說著又狠啐道:“玩你我都快玩膩了,你現在說什麽也沒用,趕緊把行管費交上來,不然就給我滾。”

三牛繼續罵道:“你看看人家三金,比你少吃了十幾年的飯,本事可比你大多了,你除了能賣個身子,還會什麽,啊?!”

旁邊有幾個乞丐一下子哄笑開來,陳二娘心裏大恨,卻不敢去看三牛,隻是瞪著坐在牆角的華鑫。華鑫被無辜拉了仇恨值,心裏一緊,轉頭和陳二娘對視了一眼,不過片刻就若無其事的轉過頭。

小人眼裏看小人,她存的是息事寧人的心思,到了陳二娘眼裏卻成了不屑一顧,心裏更是大恨,立刻開火,指著她撒潑罵道:“你個小騷蹄子,看什麽看?!老娘吃過的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輪得到你騎到老娘頭上?”越罵越難聽,什麽‘小賤人,小娼|妓,下|賤貨’之類的還算是好聽的。

她是個欺軟怕硬之輩,不敢惹三牛,隻好柿子撿軟的捏,找華鑫出氣了。

華鑫聽的心頭冒火,卻不跟她對罵,故意仰著下巴,揚著眉毛,鼻子朝天,給她翻了個白眼,嗤笑著故意激她道:“陳二娘,我倒是不明白了,我跟你無怨無仇的,你這時候這般說,到底是為了罵我,還是指桑罵槐罵三牛?!”

陳二娘看了果然更怒,揚起手就要一巴掌打過來,那邊三牛才誇過華鑫,心裏聽著她一串罵自然不舒服,現在聽了華鑫這般說,心下更是惱火,看她還要繼續撒潑一腳把她踢到在地,又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三天,就三天!你再交不上來錢,就跟我滾!”

陳二娘大驚,卻不敢反駁三牛的話,生怕挨一頓狠得,當下隻把華鑫恨上了,怨毒地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周圍的幾個乞丐看她兩人沒有鬧起來的意思,也覺得無趣,隻是各自去睡了。

篝火漸熄,華鑫半閉著眼睛蜷縮在牆角,她微微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看著四周人胸膛平穩起伏,顯然是睡熟了,才慢慢地裝作睡覺挪身子,慢慢地移動到剛才藏銀子的地方,動作緩慢地伸出手,然後飛快地把這包小錢塞到自己懷裏。

感受著懷裏沉甸甸的觸感,華鑫覺得心裏踏實,滿意地揚起了唇,翻了個身,也去會周公了。

黑暗中,佯睡的陳二娘,目光在華鑫和牆角處遛了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她懷裏,眼底有些貪婪和垂涎,不過她猶豫片刻,還是沒敢動作,隻眼睛仍舊盯著華鑫看…

……

華鑫惦記著有事,特地起了個大早,沒留意到有個略顯臃腫的身影跟在她背後七拐八拐,直到她進了一家綢緞莊才用力跺了跺腳,惱恨的作罷。

跟著她的正是陳二娘,因為她當過窯|姐,所以被戲稱為陳花娘,說來也是個苦命人,克死了三任丈夫,後來又跑到窯子裏當窯|姐兒,最後因為年老色衰,連窯|子裏也不要她,索性當了女乞丐。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在她身上應了個十成,她自己整日好吃懶做,養小白臉包龜|公,敗光了三任夫婿留下的田產不說,卻偏偏心胸狹隘,又心術不正,把昨晚那頓自討的羞辱全都算到了華鑫的頭上。

看著華鑫次次交行管費也都不拖欠,想著她每天都能賺到不少,今天又看她堂而皇之地進了這氣派的綢緞莊,心裏嫉恨的好似一把火在煎,想著自己眼看著就要被人趕出去,而她華鑫卻能賺錢,心裏隻能恨老天不開眼,有便宜全讓那小賤|人給得了去。

正氣恨著呢,腰間忽然被人摸了一把,一個形容憊懶的潑皮湊到她跟前,手底下又狠狠地占了幾下便宜,才涎著臉笑道:“這不是陳花姐嗎?最近在哪裏發財?要不要小弟去照顧生意?”

陳二娘心裏不耐,散亂的眉毛一挑,正準備趕他走,忽然眼睛一轉,翻出幾道褶子,心裏生出一條好計來。

綢緞莊裏,華鑫正和掌櫃的低聲交談著什麽,綢緞莊老板手掌一翻,從袖子裏摸出一大一小兩塊銀子,壓低聲音道:“葉茂鎮柳東胡同三十三門,小的給你,大的你幫我捎過去。”

華鑫用手掂了掂,滿意地一笑道:“劉老板放心,我自然好好送過去。”又看了看正在櫃台一側招呼客人的老板娘一眼,補充道:“我不會讓老板娘知道的。”

劉老板看她如此乖覺,心中滿意,笑著點點頭,從櫃台後抽出一套棉襖來遞給她——收的錢卻隻是平時價格的三分之一。

華鑫知道這是額外的封口費了,對著他謝了又謝,才抱著棉衣出門了。她一邊邁步一邊仰頭感歎,想賺點外快還真是辛苦。

她的副業就是幫人跑腿,不過她跑的腿有些特殊,就拿這位劉老板來舉例,他的正室是個母大蟲,死活不讓他納妾,他隻好偷偷納了一房外室,但外室也要吃要喝要買衣裳首飾啊,所以他就雇了華鑫幫忙跑腿,去給那外室送錢。

乞丐是個消息靈通的職業,凡是大街小巷的事都瞞不過他們,華鑫利用了這點,刻意搜集一些人家的訊息,然後毛遂自薦幫他們解決麻煩。

比如哪個寡婦要怕被族裏奪取田產,要偷偷買地啊。

再比如哪個商戶看上了那間商鋪,又怕被競爭對手發現也看上了,就托她悄悄去打聽行情。

最離奇的是有戶人家的外室突然早產,大半夜的讓她去找穩婆,幸好她常留心乞丐們的對話,還真給找著了一個,結果母子平安,那家男主人感激之下送了她不少錢——華鑫很滿意。

不過這些事總歸是人家的私密之事,幹久了怕要惹上麻煩,華鑫當時窮得一清二白,隻好動了這麽個歪腦筋,不過這終歸不是正道,況且最近她手裏也有了點積蓄,正考慮是冒著風險搞搞投資,還是保守點買幾塊田地耕種。

華鑫一路琢磨,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城門,她看著風雪又有加大的趨勢,幹脆腳步一挪,抄小道拐到一片密林裏,這片樹林不大,不過樹木繁茂,此時雖是冬天,樹木凋敝,但那橫亙密集的枝椏還是縱橫交錯,把密林遮擋的猶如黑夜。

華鑫心裏有點害怕,更加上密林裏風雪呼嘯,她不由得用新買的棉襖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腳下速度放快,可走著走著,她猛地一停,臉色發白的看著地麵。

地麵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了許多馬蹄的印記,隻是前路的印記大概是被風雪掩蓋,後麵這些大概是新踩出的,風雪還沒及時掩去蹤跡。

她察覺出不對,轉身想跑,忽然一隻利劍呼嘯著射了過來,也是她運氣好,被一根枯枝一絆跌了一跤,那根箭矢才貼著她的頭皮險險擦過。

不知何時,華鑫的四周已經影影綽綽圍了好些人影,每個人的手裏都牽著馬,其中一個張弓搭箭的更是輕輕‘咦’了一聲道:“好小賊,竟然有本事躲了過去。”

旁邊有幾個同樣打扮的騎手哄笑道:“鍾校尉這是怎麽了?!連個把小賊也搞不定!哈哈哈”

那人‘嘖嘖’一聲,抬手就再射出一箭,射箭之人身邊站了一個修長的身影,看到射箭之人急躁出手,微微皺了皺眉,抬手輕描淡寫地撚起樹枝上掛著的一片枯葉斜射出去,竟以一片殘葉,硬生生地擊偏了本該要了華鑫性命的一箭!

華鑫這回真是嚇得滿頭冷汗,連氣也不敢喘,把大半張臉縮在衣領裏,眼睛自發尋找著自己的救命恩人。

剛才射|出飛葉之人靜靜立在那裏,看不清五官,隻是隱約的雪光稍稍勾勒出他精妙的輪廓,那膚色如玉如霜,連冰雪都要自歎弗如,隻有身邊插著一把長槍陪伴著他,槍纓飄舞,越發顯得人冷清淡薄。

射箭之人皺眉道:“大人,您幹嘛攔著我呢,這密林偏僻,能走這裏的隻怕不是什麽好人!沒準就是細作。”這人身形頎長,麵容輪廓綺麗豔致。

還趴在地上的華鑫聽了這番歪理,氣得鼻子差點沒有歪了,她抄個小道礙著誰了?!

被喚作‘大人’的人淡聲道:“她是個女人。”聲音泠泠,如同玉石相擊。言下之意是一個女人肯定沒啥威脅。

華鑫心裏鬆了口氣,對對對,她不光是女人,還是戰鬥力為負五的渣渣,所以趕緊放了她吧。

雖然她現在沒太搞清楚狀況,但也明白是自己亂走,侵入了這夥騎手的地盤了。看他們人人都有一匹高頭大馬,肯定不是普通的山匪能配置的,那應當是官兵了,既然是兵,總比匪講理點吧?當然,前提是他們不把自己當作探子。

射箭之人想了想,挑眉道:“若他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特地派了女人來呢?”又嘴角一咧,略帶調笑地道:“大人莫不是憐香惜玉?”

華鑫的剛要鬆出的一口氣,這下子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飽含憤怒地看他一眼,她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森森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