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繪

重繪

《強取》

一場旖旎之後的下半夜,兩人抱在一起,睡的又沉又香,宋允清在睡夢中還呢喃:

“小江,輕一點……”

梁躍江一向早起,原本抱在懷裏的宋允清不知什麽時候滾到另一邊去了,背對著他,肩頭的弧線很圓潤。

梁躍江光著身子去衝了個澡,順便幫她擠好藥膏,宋允清迷迷糊糊的從後麵抱住他,“下周三爸爸生日,他欽點你出席”

梁躍江說:“我一定盡快把咱爸哄舒坦了”

“傻瓜,他哪會真跟你計較”宋允清賴在他背上咯咯笑,“就你較真”

似乎早有遠見,宋子休早年看梁躍江就覺得有戲,小江的爸爸納悶過:“怎麽你比我還上心?到底是我兒子還是你兒子?”

宋子休看著草坪上玩泥巴的兩小孩說:“是不是,以後就知道了”

他對梁躍江心存偏愛,卻不會明著幫他,比如事業比如生活,幾年前梁躍江家族裏最大的一場內戰,他也沒有插手分毫。

妻子不解,說不定,小江就是女兒未來的良人,怎麽就能置之不理呢。

“清清,正因為這樣,所以我不會幫”宋子休接過妻子泡好的茶,自然的裹著她的手摩挲,“他必須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不然我怎麽放心把允清交給他”

宋允清越長越乖巧,隻是這梁躍江,成天搗鼓著自己的公司花樣百出,說通俗點就是手段特別非主流,但他到底還是締造出了自己的王國。

做事方式,宋子休並不認同梁躍江,相比之下,馮遲的為人處世更得他心。

在去學校的路上,梁躍江問:“他的忙還好幫嗎?”

“馮遲?”

見她把馮遲的名字答的又快又準,梁躍江心裏不太舒坦,“就是一幺蛾子,還玩什麽藝術界,鬧心”

宋允清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馮遲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說:“原來幫他參賽的人是唐意濃,畫室裏有個小姑娘挺可愛的”

他“嗯”了聲,漫不經心的樣子,“別和他走的太近,其他人也一樣”

宋允清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指馮遲。

“他很壞?”宋允清看著梁躍江俊朗的側臉,下巴上還有昨晚歡愛時她咬出的牙印,淺淺的,見證一場肌膚相親。

她一下子笑了,“他有你壞嗎?”

正好到了校門口,梁躍江側著頭看她,笑容漫了開來直到眉眼,梁躍江把宋允清拉近,未達懷抱,曖昧的距離剛好。

梁躍江貼著她的唇,慢慢說:“允清,我壞嗎?”

說話時嘴唇一張一合,熱氣掃過,擺明了誘惑,宋允清沒回答,覺得這樣的梁躍江太迷人。

他的舌尖抵上了宋允清的唇,沒有滑動沒有更進一步,就是這麽淺淺的刺,在她唇上輕刺,“轟”的一聲,酥麻洶湧而出。

“我壞嗎?嗯?”梁躍江笑著,鬆開她後若無其事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宋允清摸了摸唇,也是笑容滿麵。

“宋小清!”一隻小手掌“啪”的聲打在車窗上,向暖陽冒出小腦袋,“昨晚我猜對了噢,奧特曼打贏了小怪獸,宋小清你要請我吃火鍋”

看到梁躍江,小家夥給了一個飛吻,“梁老板早上好!”

下了車,梁躍江拍了拍他的小臉蛋,“暖陽,昨天我看到小清老師改你的作業噢,你確定畫的是大公雞?”

向暖陽神氣呼呼的,“我畫的是母雞,全班同學都畫公雞,怎麽能沒有母雞嘛”

此話甚討梁躍江的歡心,他伸出大拇指,“好樣的”

這個點學生正趕著上課,好多小朋友跑過來打招呼,嫩汪汪的聲音叫著“小清老師好!”

宋允清笑著招手,眼睛像彎月,梁躍江喜歡這樣的小清,當個快樂的小老師,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每天跟一群奶娃娃一起,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委屈。

如果可以,他要她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今天有六節課,因為臨近期中考試,宋允清把時間留給小家夥們溫習,向暖陽趴在桌上寫東西,據她觀察,應該是在和後排的小女孩通字條。

阿樂像是算準時間,打來電話正好是下課。

“小清姐你晚上有事嗎?過來救急啦好不好?”

小葉正在畫室角落默默擦淚,阿樂舉著電話手足無措,下周就是畫賽第二選的交稿日,末位淘汰製輸了便再無翻盤機會。

小葉調了兩天的顏色,沒有一個滿足唐意濃的要求,小葉今天實在是委屈了,說了些衝話,唐意濃竟丟了手中的筆,生氣的走了。

小葉和阿樂,也算是唐意濃的小徒弟,兩人年輕卻有天分,唐意濃在美院的一次校展上看中兩人的畫,其實功底不是特別深厚,很多著色處有瑕疵,但征服唐意濃的是兩個字:生機。

阿樂看著沉默的兩人,心裏急也無計可施,最後打給了宋允清。

她趕來的時候,阿樂陪小葉在門口待著,“唉,你別這樣啦,意濃姐就是這樣的性格嘛,你不就喜歡她這種敬業的態度嗎?”

小葉委屈,“我都調了不下一百種顏色了,幹脆把顏料吃下去算了”

她撅嘴,“小清姐”

宋允清走的熱,脫了外套隻穿了暗藍色的格子襯衫,阿樂殷勤的拿過她手中的外套,“小清姐救命哇”

“意濃在裏麵嗎?”宋允清牽著小葉子的手,“乖啦,跟我來,把她的畫稿給我看看”

阿樂遞給她,紙上牡丹欲放蝴蝶繞香,線條極講究,輕重恰當。

“是花蕊的顏色難調嗎?”宋允清細細看了一遍,小葉驚訝:“小清姐你怎麽知道?”

她笑,“進去跟你師傅認個錯,其他的事情我來”

畫室的陽台被輕紗隔開,外麵又罩了一層水晶珠簾,這會珠簾被撩起,唐意濃就站在那,太陽落山,餘暉傾上她的身,朦朧一層亮光絨絨的。

這樣的唐意濃,傾城之美。

小葉還在猶豫,宋允清推了推她,“快去”

唐意濃察覺動靜,她恍然的樣子像是被人驚擾了,她走到畫架旁,沒有看小葉一眼。

宋允清看到被扔到地上的筆,碰了碰小葉:“喏,撿起來”

唐意濃淡淡看了一眼遞到麵前的筆,又把目光收了回去,小葉很小聲,“意濃姐,對不起”

良久,她接過筆,“下次你再說衝話,我就罰阿樂”

小葉一愣,明白過來後就紅了臉,氣氛總算緩和。

事情還是得做完,唐意濃參賽的畫除了牡丹花蕊部分都已著色,她說:“我自己來吧,今晚上趕工,畫布還得晾幾天,賽前勉強完成”

她隨意綁了頭發開始調色,小瓷碗淺淺一道弧,裏麵一小抹紅,宋允清製止了她,“不要加普蘭,顏色會暗”

食指輕輕劃過色盒裏的一排排顏料,最後一停,勾出一支遞給她:“用它,群青會融色,偏一點綠,畫布上的色還沒幹,竄色後會更深一分”

唐意濃皺著眉有些遲疑,宋允清對她笑,撩在肩後的長發一縷滑了下來,眼睛清亮如水,她說:“你試試,相信我”

馮遲開車時接到唐意濃的電話,那頭的聲音極雀躍,“畫完成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你找的這個小幫手真的很好”

“宋允清?”

唐意濃“嗯”了聲,她很少這麽孩子性,“馮遲你過來好不好”

其實他對畫作沒什麽專業研究,能賞心悅目的便是好作品,唐意濃與他相識多年,兩人比朋友更深一點。

今天挺累,與德國廠商的談判太費腦,馮遲本打算早些回去休息,這會當即把車掉頭,往畫室的方向開去。

最後一片花瓣描線勾成,小葉子眼裏大放光彩,一副蝶戀花巧密精細,尤其蝴蝶像是要破紙而出,生動的讓人移不開眼。

唐意濃很開心,對它也是極滿意,“你果然沒錯,真的暈染了旁邊的色彩,還好加的是群青,不然這花蕊色重,奪去整副畫的重心”

宋允清正在收拾顏料,笑容一直沒散,馮遲進來的時候,小葉驚喜:“馮先生你來啦!”

馮遲點頭,走近了看畫,“很好看”

“晾三天,最後我再描一次線,就可以送去參賽了”唐意濃安了心,看了眼馮遲,總算沒有辜負你。

宋允清稍微收拾了下就要走,和梁躍江約好去給爸爸挑生日禮物。

“呀,小清姐姐你還沒吃晚飯的”小葉一拍腦袋,“一忙就忘記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噢小清姐”

宋允清笑著說“沒事”

馮遲看了看她:“我送你,順便幫他們帶晚飯”

“我不回家,你把我送到南街就好”宋允清邊下樓邊穿外套,馮遲走在她身後。

馮遲走近,溫熱的手指穿過她的發,輕輕往後一撩,夾在外套裏的長發都弄了出來,他說:“好,把你送到那”

雙手還沒離開,細心的把她外套上的帽子整理好,最後還拍了拍宋允清的肩,“可以了,衣服不亂了”

她愣了好久,馮遲已經走到了她前麵,沒覺得身後人跟來,他回頭,“走不動了麽?”

然後對她伸出手,“嗬嗬,今天算你加班可好?我付工資”

這是馮遲第二次對她伸手,每次都是這樣,看似漫不經心,卻叫人不能忽視。

宋允清的手機這時響了,是梁躍江的短信:

“小清老師你遲到了!我等了你三十六秒!三十六分鍾後再不出現,我晚上就吃了你,嗯哼 ̄”

這傻小子,還加了個“嗯哼 ̄”,想到他西裝筆挺一臉神氣的模樣,宋允清就笑了。

馮遲的手還伸在半空,她兩步跳下樓梯,眼裏因為梁躍江而暖意浮動,從包裏掏出筆,宋允清在他攤開的掌心寫著:“10月30日,馮遲欠小清老師一晚的加班工資,嗯哼 ̄”

心情大好,宋允清說:“好啦,可以把手收回了,不許賴賬”

這下輪到馮遲愣了,他從沒見過這樣拒絕的方式,其實他並沒有別的意思,就想逗逗她。

哪知反而被她震住了。

宋允清已經走到門口,連背影都仿佛雀躍起來。

馮遲覺得心裏一空,同時也有些什麽東西填補了進來。

車子四平八穩的開,宋允清看著窗外的景致,心裏好踏實,當你知道有個人在等你,那種安心感是多麽美好。

她轉頭問:“你為什麽要參加這樣的比賽?”

馮遲應該是純粹的商人,梁躍江提倡“幹一行,愛一行”,他隻會做生意,相比之下,馮遲就風花雪月許多了。

“因為興趣”

馮遲笑著說:“我羨慕會畫畫的人,我出身不好根本沒這個機會去學,也算圓自己的一個夢吧”

牽扯到私人問題,宋允清適可而止了。

宋允清提前了些下車,走的時候她對馮遲攤開手心,“記得這個,別洗個手就忘記嘍”

她手腕間的鏈子很亮,馮遲覺得,宋叔叔的女兒笑起來,真好看。

而梁躍江用事實證明了,就算她沒有遲到三十六分鍾,晚上也被他吃的幹淨吃的徹底。

晚上他把她弄疼了,宋允清喊了好多遍他都不聽,最後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屁股,那塊肉都被揪了一圈,梁躍江痛的大叫,從她身上爬了下去,宋允清鬱悶的翻身,被單裹在身上嚴嚴實實的。

梁躍江一直哄著,“小清老師,寶貝,好老婆,你讓我進去做完好不好”

一聽這話,她抱著被子更緊,腿也立刻閉上,“你弄疼我了”

後半夜,宋允清迷迷糊糊的去洗手間。

推門一看嚇了個半死,“小江,這麽晚了你在幹什麽?”

地上擺著一個盆子,泡沫都溢了出來,梁躍江蹲著好無辜,他舉起手中濕漉漉的東西說:“在洗內褲”

頭發沒了型,軟趴趴的耷拉在額前,他的眼神可憐巴巴:“打□□,內褲濕了,我好慘”

梁躍江憋屈,在宋允清忍笑的表情裏,又默默低頭搓內褲。

最後自然是舍不得他孤寡一人的,宋允清把他哄上床,“我明天幫你洗,睡覺好不好?”

梁躍江眼睛一下子亮了,“我能睡你麽”

宋允清笑著趴在他背上,“背我過去就考慮一下咯”

周末的早晨,宋允清是在電話聲裏醒過來的,電話一接通,小葉子的哭聲嚎啕傳來,她的睡意全無,“小葉?小葉你怎麽了?”

小葉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毀了,小清姐姐,畫毀了”

宋允清也嚇住,“等等啊,小葉你別急啊,我來找你”

小葉在一家咖啡店待著,抱著畫哭的稀裏嘩啦,“我被人撞了一下,一大杯咖啡全潑在了畫上,今天就要交到賽委會了”

畫紙上大半邊都是黑乎乎的印子,別說是參賽,就連平日也定是拿不出手了。

“告訴馮先生了嗎?”宋允清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小葉一把搶過哭著說:“我不敢,小清姐姐你想想辦法好不好,我不敢告訴馮先生”

想辦法,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唐意濃的用心如今是全毀了。此刻責備任何人也是沒用,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交不上作品便視為棄權”

小葉哭花了臉,很多人往這邊看,宋允清轉念一想,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你跟我來”

公園附近有許多石桌,是平日供老人下棋玩耍用的,宋允清找了塊夠大的,“小葉,什麽時候截止交稿?”

“中午十二點”小葉含著淚水看著宋允清,“小清姐姐,你這是要幹嘛?”

小葉包裏帶著畫具,宋允清把紙鋪開,抽出一支狼毫握在指間,“兩個小時不到,小葉你幫我調色,灰黑調三個濃度,我盡力把它重新描出來”

小葉大驚,“小清姐,你,你要重新畫?!”

“對,我要重畫,做不到染色了,我隻能描著看了”

宋允清不再多說,埋頭隻理手中筆。

誰都沒有留意到不遠處的一輛車,黑色極霸氣,橫在路邊好招搖。車窗滑下一半,男人的臉輪廓初現,線條極硬朗。

隻是眼睛太淩厲,不是什麽好親近的人。

他瞧了好一會,冰冷的說出兩個字:“開車”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