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又過多日,皇帝依然不見轉醒,每日僅能喂一些流食入腹,不僅麵色蒼白,人也消瘦得厲害,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
毅王司馬闊跪坐在龍榻旁盯著他的臉,雙手在袖中握緊,想到昨夜幾位大臣在自己王府中說的話,不由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
睿王無意於皇位?哼!那幫老匹夫還真讓司馬嶸那副偽善的模樣給騙住了!嫡出皇子受了那麽多年的苦,怎麽可能沒有怨恨?若無意於皇位,何必在太子被廢後急著趕回京城?
身後傳來腳步聲,司馬闊瞥了眼旁邊的沙漏,緩緩鬆開雙拳,起身朝走進來的太後與司馬嶸行禮:“太後,皇兄。”
太後關切道:“闊兒臉色瞧著不大好,必定累得很了,趕緊回去歇著吧,這兩日就由嶸兒在此守著。”
司馬闊微笑道:“無妨,這是為人臣為人子的本分,倒是二皇兄,身子畢竟好了沒多久,可要注意歇息。”
司馬嶸笑了笑:“多謝四弟,為兄身子確已大好,那神醫本事了得。”說著忽然麵露驚喜,轉向太後道,“那神醫既然能將孫兒多年的頑疾治好,說不定也能將父皇救醒!”
司馬闊眼角一跳,連忙抬眼看向太後。
太後怔了怔:“當真?”
“孫兒不敢保證,但神醫的確醫術高明,不妨讓他來試一試,說不定會有轉機。”
太後聽了微微點頭。
“此事不妥!”司馬闊說完發覺自己似乎急了些,忙穩了穩神色,蹙眉道,“父皇龍體尊貴,豈能隨意讓宮外之人診治?那麽多太醫在此,難道還比不得一個方外遊醫?”
司馬嶸見一旁守著的太醫院季院判麵色不悅,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我臥榻多年無轉機,最後是由神醫治好的。”
季院判皺眉搖頭:“睿王殿下此言差矣,那神醫或許的確醫術了得,可殿下的腿疾主要還是多虧了那裏的溫泉泡養。”
司馬闊讚同道:“二皇兄還是謹慎些的好,方外遊醫畢竟底細不清不楚,讓他進宮給父皇診治,要是父皇有個萬一……誰都擔待不起。”
“父皇總不能一直這麽躺著,四弟連試都不願試一下麽?”司馬嶸神色黯然。
司馬闊本想暗刺他居心叵測,沒料到竟被反咬一口,不由恨得咬牙:“皇兄言重,父皇身係天下,此事自然不能草率決斷。”
司馬嶸看向太後:“神醫的底細一察便知,至於醫術,宮中還有這麽多太醫,開出來的藥方讓每一位太醫過目,總不會出什麽岔子,太後以為如何?”
太後朝他看一眼,斟酌著點頭:“有太醫院把關,倒是可以一試。”
太後沒有異議,此事很快就定下來。
太後借著無人之際,拉著司馬嶸焦急道:“嶸兒,你怎麽糊塗了?毅王已經拉攏了半數朝臣,你此時最要緊的不是想法子將皇上救醒啊!”
司馬嶸笑了笑,安撫道:“太後放心,請不請神醫,皇上都會醒來的,毅王那裏就讓他先蹦噠兩日罷。”
太後將信將疑,見他神色篤定,最終還是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也罷,既然如此,皇上那裏更要看緊了,萬不能給毅王動手腳的機會。”
司馬嶸低聲道:“父皇身邊的佟公公是王丞相的人,他會看緊的。”
太後大吃一驚:“王丞相!他……”
司馬嶸點了點頭。
太後頓時驚喜:“想不到竟能得到王丞相的支持!有了他勝算可就大了!不過,你不是一直閉門謝客麽?何時與他……”
司馬嶸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逝,轉開話頭:“再等舅舅凱旋歸來,我們就更有勝算了。”
其實司馬嶸所說都是為了安撫太後,以他對皇帝的了解,自己暫時不需要拉攏任何人,隻要等皇帝醒來便可,朝中多的是牆頭草,拉攏人心不急在一時。
不久,司馬善收到司馬嶸的親筆信,連忙著手安排車馬與身手好的護衛。
很快,太後懿旨也到了,讓他派人將神醫送到京城替皇帝醫治。
第二日,司馬善樂嗬嗬地目送車隊離開,至於神醫,自然還在山中。
京中毅王府,已至深夜,司馬闊與幾位幕僚和大臣正低聲商議。
司馬嶸雖為嫡出,可他回京不久,根基未穩,且謝卓如今領兵在外,這次皇帝昏迷對自己而言是最佳時機,萬一皇帝醒過來,時日久了,就會給司馬嶸壯大勢力的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幾位心腹顯然與他想到一處去了,皆是一臉擔憂。
司馬闊想過趁此時機在宮中下手,可那就是弑父篡位了,萬一走漏風聲,他那皇位怕是也坐不穩,沒有萬全把握,他不敢表露一絲一毫的心跡。
更何況,宮中有太後把持,自己往日瞧不起宦官,並未在他們身上下過功夫,此時要想避過別人的耳目難上加難。
難道當真要等皇帝咽氣?
司馬闊絲毫不覺得自己如此大逆不道有何不對,天家無真情,人人皆如此。
正皺眉不展之際,一名心腹湊近他低聲道:“殿下,那睿王不是說要將神醫請過來麽?咱們不如動動手腳,嫁禍睿王!”
“不妥!”另一人連連搖頭,“萬一不成功,讓神醫將皇上救醒,咱們就白忙了,即便成功,事後也不敢保證不被查出來。如今朝政由王丞相把持,他若執意要查……”
司馬闊見他瞥自己一眼,心知他的意思是王述之與自己疏遠了,不由冷哼一聲道:“王豫可是手握重兵,不久前還與本王通過信,王述之一介文人,又是晚輩,怎麽可能不聽他伯父的話,不足為俱。”
又有一人道:“殿下,與其等神醫進了宮動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司馬闊看著他,眨了眨眼,忽然笑起來:“好主意!”
幾人商議時渾然不知屋頂正趴著一道黑影。
幾日後,桂陽郡前往京城的路上,一隊人馬半夜遭遇伏擊,因對方人數過多,抵擋不住,隻好護著馬車掉頭殺出重圍。
與此同時,刺客頭目的住處有一道黑影潛入,毅王府一名下人也偷偷摸摸從毅王的書房內溜出來。
天未亮,證明毅王與刺客有交易的兩份契書由裴亮交到王述之的手中,王述之拿過來看了看,笑容滿麵,迫不及待地去了睿王府。
司馬嶸看他一臉邀功的模樣,哭笑不得。
“晏清,你是否該報答我一下?”王述之貼著他耳際親吻,等不到回答就抱緊了將他按在榻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司馬嶸漆黑的雙眸被他緊緊鎖住,浮起一層暖色,低聲歎道:“若沒有你,我真不知要多花費多少功夫。”
王述之低笑,迅速將他吻住。
第二日,司馬嶸不用裝便是一臉疲憊,進宮後盡心盡力地照顧皇帝,更是累得搖搖欲墜。
很快,司馬善一封信送到太後手中,太後勃然大怒,事情很快傳到朝堂之上。
王述之冷聲道:“神醫是特地請來為皇上診治的,想不到竟然半路遭遇伏擊,如今身受重傷,哪裏還能來京城?事情如此巧合,行刺之人身手也很不一般,絕對不是普通匪徒,必定是有人存心阻攔!居心叵測,其罪當誅!”
旁邊的人神色各異,幾位曾參與此事的大臣心裏掀起驚濤駭浪:毅王殿下不是說,行刺失敗,沒有傷到那神醫麽?!
王述之憤然道:“此事非同小可,本相定要查明!”
話已經撂下,王述之卻再沒有任何動作,毅王不敢放鬆警惕,頭痛不已,對那群廢物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擔心暴露,他早就用自己的人了!好在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即便被擒住,也會立即自盡。
眾人各懷心思、蠢蠢欲動之際,忽然一道消息自宮中傳來:皇上清醒了!
太後、四妃、皇子們,全都急匆匆趕到龍榻前,一個個激動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痛哭流涕。
皇帝身子虛弱,未曾說話,隻看了看下麵一堆人,麵露欣慰,很快又昏睡過去。
“皇上!”眾人驚恐,見太醫過去把脈,忙止住腳步,一眨不眨地盯著太醫的臉。
太醫鬆了口氣,笑起來:“稟太後、各位娘娘、殿下,皇上脈象已穩,沒有大礙了,好生休養一番,很快便能恢複。”
眾人似乎齊齊鬆了口氣。
待太醫寫好方子,太後急忙催促宮人去熬藥及準備膳食,又遣散眾人,讓皇上好生歇息。
待人全部離開,皇帝睜開眼,朝佟公公看了一眼。
佟公公眼底的驚訝一閃而勢,隨即明白他之前是在裝睡,忙一臉喜色地擦了擦眼角,躬身道:“可喜可賀!皇上您終於醒了!”
皇帝昏睡這麽久,身子極其虛弱,說話也帶著幾分嘶啞:“朕睡了多久?宮裏可曾有什麽事?”
佟公公一一答了,又誇讚幾位皇子有孝心,皇帝聽得麵露笑容,心情愉悅之下,精神似乎也好了許多。
擔心自己下回再突然暈過去,皇帝不得不認命,雖然被朝臣煩得頭痛,可立儲一事的確不能再拖了。
皇帝不急著露麵,待恢複了精神才將心腹召到跟前,問道:“最近幾位皇子有什麽動靜?”
心腹答道:“睿王一切如舊,除了入宮侍疾,便是在府中歇息,安靜得很。毅王府倒是熱鬧了許多,人來人往。其他幾位皇子功課未曾懈怠。”
至於景王司馬善則隻字未提,一來他畢竟遠在封地,二來他早已習慣性被人忽視。
皇帝皺了皺眉:“朝中可有什麽事?”
“朝中一切安好,北方戰事也勝利在望,倒是不久前,給睿王治病的那位神醫被太後請過來,卻在進京的途中遭了埋伏,身受重傷未能成行。不過好在皇上吉人天相!”
“嗯?”皇帝麵色微沉,“究竟怎麽回事?”
心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皇帝冷冷聽完,又將佟公公召來仔細詢問。
佟公公遂將當時睿王如何建議、毅王如何反對,一五一十道來,雖並未有任何添油加醋,皇帝眼中的冷意卻更甚。
“宣王丞相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