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v

第32章 入V一更

夜色濃稠,義興郡潮音寺的一座禪房中,夏永思正在翻閱書籍,可書中的字卻一個都看不進去,腦中一直在回想之前行刺王述之的事。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太子利用了,可這世上諸多事都是要付出才有收獲的,被利用並不奇怪,他自己不也希望借著太子的勢力振興門楣麽?隻是如今事跡敗露,自己的希望也破滅了,一時真不知該躲著太子,還是該主動去向他請罪。

更何況,如今他明為在寺院中自省,實則被叔父禁足,除了每日功課,想要做任何事,見外麵任何人,都是難於登天。

夏永思輕歎一聲,將書擱在一旁,吹熄燭火,和衣在榻上躺下,剛合上雙眼,便聽到外麵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這聲音極輕,落在靜夜中卻分外明顯。

很快,聲音到了禪房門口,夏永思疑惑地從榻上坐起,正要開口相詢,便聽到一陣輕輕的叩門聲,不緩不急,頗為沉穩。

夏永思心中莫名,重新點亮燭台,走過去將門打開,看著外麵的人愣住:“你是……”

來人有著一張陌生的麵孔,隱沒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隻朝他微微一笑,低聲道:“在下奉太子之命前來帶話。”

夏永思想了想,打開門讓他進來,將門關好。

來人並不客氣,直接往裏走,在燭台的另一側入座,夏永思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見隻有自己的身影映在窗紙上,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低聲問道:“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來人亦是低聲回話:“聽聞丞相安然回到會稽,太子甚是疑惑,不知夏公子可曾依計行事?”

夏永思愧道:“的確是依計行事了,隻是沒料到丞相竟能逃脫,此事是在下大意了,以為丞相是個文人,單憑兩名護衛極難脫身,沒料到他卻是個身手利落的……”夏永思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在下一直想向太子請罪,奈何被叔父勒令滯留在此,便寫了一封信,煩請閣下代為轉交。”

那人不甚在意地將信接過去,又道:“以丞相的心思,想要查明此事並不難,他為何沒有為難你?”

“這……”夏永思頓了頓,迅速思量起來,不知太子是否對自己起了疑心,正想得解釋一番,不曾注意那人從袖中掏出繩子,待反應過來時,頸部猛地被勒住,頓時麵色大變,“你……”

一圈繩子結結實實將他脖頸繞住,那人不待他開腔,手執一端狠狠一拉,將他拽得轉了半圈翻倒在地上,又將手中力道收緊。

“救……”夏永思頓覺透不過起來,麵色漲得通紅,雙腳在地上亂蹬,雙手慌亂地拉扯頸間的束縛。

那人猛地站起身,直接將他從地上提起來。

夏永思雙腳離地,急得踢蹬起來,隻覺喉嚨劇痛,頸間被折斷似的,眨眼功夫便出氣多入氣少,手腳越掙紮越使不上力。

來人將他摔在榻上,抬膝抵住他後背,雙手勒緊繩子,不鬆半分。

夏永思張著嘴“嗬嗬”倒抽氣,垂死掙紮半晌,最後雙眼一翻,頭無力地垂下,徹底斷了生氣。

那人探了探他的鼻息,鬆了繩子,抬手一拋,繞在房梁上,末端打了個結,將夏永思拎起來往繩圈上一掛,底下擺一張臥倒的竹幾,這才離開。

翌日,夏永思上吊自盡的噩耗從寺院飛速傳到太守府,整個夏氏陷入震驚,夏知章更是跌跌撞撞衝到寺院中,伏在夏永思的屍身上號啕痛哭:“大哥,我對不起你!”

寺中主持麵色哀痛,遞給他一封信:“夏檀越,這是在角落找到的。”

這封信是夏永思在激烈掙紮時從那人身上不小心抓出來的,當時二人皆未注意它摔落在角落處,夏知章接過去打開來看,見是夏永思寫給太子陳明始末並請罪的書信,心中一跳,忙問:“哪個角落?”

主持指給他看。

夏知章看看那角落,再看看這懸掛繩子之處,心中頓生疑雲,想著自己這個侄兒雖一直暗恨懷才不遇,這次又被禁足在小小寺院中,卻也沒有道理因為這些不順便毫無預兆地自盡,更何況,這麽長的繩子又從何而來?

思及此,夏知章走出去,在雪地中四處查探,終於發現散雪掩蓋下的一串足印,麵色大變。

此事,怕是與太子脫不了幹係。

夏知章老淚縱橫,捏緊手中的信件,目露恨意。

太子命人殺一個籍籍無名之輩,仗著自己的身份,並未刻意做多少掩飾,此事隻需前後一聯係,再加上一些可疑的跡象,就足以將矛頭指向他。

說到底,太子終究自恃過高,年輕氣盛。

解決了夏永思,便是死無對證,太子心緒暢快之際,又等來了第二道好消息,見心腹將一份密封得嚴嚴實實的信筒呈遞上來,頓時露出笑意,慢條斯理地拆開封泥,抖出信件,心中想著萬一王述之不依不饒,自己便反咬他一口。

隻是信件展開看清裏麵的內容後,太子麵色一變,猛地瞪直了眼。

信紙上並無任何字跡,隻有一幅畫,而且這畫中畫的還是一隻王八。

周圍的下人看著他臉上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青,不由麵麵相覷。

“這……這可是拿錯了!”太子顫著手,目光死死盯著畫上那隻王八,也不知是否心神作祟,竟覺得那王八在衝著自己笑,與王述之那奸詐似狐狸的笑容一模一樣。

送信的心腹不明所以:“回殿下,並未拿錯。”

太子身後侍立的兩名宮女偷偷掀起眼簾看了看,同樣目瞪口呆,隨即互相看了一眼,抿緊唇憋著笑。

太子大怒,將畫摔在腳邊:“這也叫密函?你們偷回來的時候將真的那封吃了不成?”

那名心腹完全不知他發的哪門子怒,隻好躬身湊過去,剛瞥見一隻王八的輪廓,就見那王八讓太子一腳踩住,且狠狠碾壓幾下,變成一灘王八肉泥。

太子氣恨不過,又將那王八圖撿起來抖了抖,雖自己與王氏不對付,但對於王述之的畫作還是見過不少的,便冷靜下來仔細甄別,結果橫看豎看都是王述之的手筆,心中恍然明白過來,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竟然中計了!”

消息很快在東宮的內侍宮女間偷偷傳開,雖然不明白事情的始末,卻不妨礙彼此說笑的興致,眾人不由紛紛好奇,究竟是誰那麽大膽子,竟敢畫一隻王八送給太子殿下,簡直是不要命了。

可此事本就是太子理虧,他哪怕氣得著了火也隻能跳水裏自己將火滅了,哪裏還敢聲張,更何況自己丟臉至此,也不好意思說出去,就連母後那裏都要瞞著,最後咬碎牙齒也隻能和著血往肚子裏咽,更別說取王述之的性命。

消息傳到會稽郡,王述之大笑不止:“晏清,我真想看看太子怒火滔天卻愣是撒不出氣的那張臉,這王八還是你的主意,你可比我狠多了,哈哈哈哈!”

正笑得開懷時,外麵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什麽事這麽高興?”

王述之連忙起身,將一名眉目間有著山水氣韻的中年女子迎了進來,含著笑親切喚了一聲:“母親。”

司馬嶸忙起身,抬袖拱手道:“見過夫人。”

王述之肖似其母,隻不過王夫人的麵容要柔和許多,雖然不再年輕,卻氣韻不減當年,臉上那對含笑的眸子清亮如一汪泉水,又隱含山陵的銳利,看似是個柔弱女子,卻不敢令人小瞧半分。

她朝司馬嶸看過來,微笑點了點頭:“不必多禮,你傷還未好,快坐下歇息。”

她起初並未將司馬嶸放在眼裏,因著在她看來,既然效命於丞相幕府,替丞相擋刀便是應當的,不過後來見王述之對他極為照顧,心生疑惑,便找人問詢,得知他原本是奴仆出身,這才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想著能讓自己這個眼界極高的兒子如此相待,必定是有過人之處,連帶著便對他客氣起來,並囑咐府中的大夫好生照看。

王述之扶著她在一旁坐下,笑道:“並無大事,不過是想起太子氣得發綠的臉,覺得有趣罷了。”

王夫人聽他將畫王八的事說了一遍,口中斥一聲“胡鬧”,隨即又笑得前仰後合,好不容易止了笑,拿帕子擦擦眼角,問道:“聽說你要去拜見永康王?”

“是,待晏清傷再好一些便去。”

王夫人詫異地朝司馬嶸看了一眼,見他神色疏淡,不由好笑:“永康王出了名的**,你若是要投其所好,帶這麽個不苟言笑的侍從過去恐怕不妥。”

司馬嶸:“……”

王述之一愣,朝司馬嶸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娘放心,晏清少年老成,不苟言笑那都是裝的。”

司馬嶸:“……”

王夫人板起麵孔:“少給我插科打諢,娘在跟你說正經事。”

王述之忙斂了笑意,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娘去給你挑兩名相貌姣好的女子,你帶著她們一起去,要讓永康王看出你與他脾氣相投,才有機會與他真正接觸。”

當今多數風流名士皆以攜妓遊玩為清雅之事,王述之雖心思在朝政上,對這些倒也了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這還不簡單,去大哥那裏隨便挑兩個便是,不過晏清還是要帶過去的。”

正說著話,外麵就有下屬來報:“丞相,義興郡夏太守求見。”

王述之雙眼微微眯起,輕輕一笑:“他還真來了!”說著便拂袖起身,“請他入正廳,我隨後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