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心自古最難測(三)
第十六章 人心自古最難測(三)
當夜,我正在房裏東翻西摸,尋思著做些什麽事打時間的時候,姥爺居然親自過來,把我叫到了房。看著他滿臉怒氣,咬牙切齒的樣子,我暗暗祈禱,希望不是我做了什麽事,惹了這位平時的好好先生,起怒來六親不認的姥爺,我仔細回想這十幾天,自己有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兒,還是說姥姥那邊……今天晚飯的時候,姥姥就不太對勁。
“丫頭,雖然你才十歲,可你和你額娘當初一樣,是人小鬼大的主,有自個兒的主見。姥爺尋思著,這事兒不該瞞你,該讓你知曉,也好心裏有個準備。”
又是讓我站著,我暗歎一口氣,垂道“姥爺直說無妨。心諾年幼不體事兒,不是還有姥爺給幫襯著嘛。”
“真要我說,就別理會那幫子瘋子。”姥爺難得的怒,可隨即卻又頹喪著倒在桌後的寬椅上,“前些日子,老太君見著你了,不知回去說了什麽,你大姥爺不知道又琢磨個什麽勁兒,這幾日,老太君身邊的厲嬤嬤來勸你姥姥,想著把你送進宮去,給太子當側妃。估計著你還年幼,打算讓你姥姥安排,借進香的機會和太子爺見上一麵,過兩年再把你討了去。”
“這……這又是哪門子玩笑?”我努力眨眼,想確定我聽到的不是真的。雖然這兩年,我已逐漸脫去稚氣,眉宇間開始顯現女孩兒家特有的柔媚來,可最多也隻能算是個美人胚子。說迷惑天下男人的本事,估計這張臉再長個三,四年,再加上苦練天魔魅惑**,也許能有那麽點道道。可要說一個老太太才見我一麵,就想把我送上鳳凰枝頭,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原因來,怎麽看,都有幾分不同尋常的暗機在裏麵。
“表麵上看,這是一樁親上加親的美事兒,骨子裏,還不是……哎……姥爺也不知道該不該和你嘮叨這些個朝堂上的事兒,前些年,先是你大姥爺格外受皇上器重,尤其是先後誕下太子以後,後來不知為何,皇上忽然漸漸疏遠了你大姥爺,明珠大人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前兩年,明珠大人又因為這些那些個原因被罷了相,但也仍受皇上重用……你大姥爺和明珠大人在朝廷上一向政見不合,如今,太子雖然頗受器重,但明珠大人和皇長子走得頗進,送你進宮,估摸著是因為你阿瑪……哎……他們算來算去,鬥來鬥去,卻是苦了你們這些女兒家。”
姥爺的語氣裏說不出地厭倦,“芳儀那丫頭當初進宮,不但貴為皇後,更得皇上喜愛,可是才雙十年華,就這麽去了,再多寵愛,又有何用?說來那是太皇太後指的婚,沒法子。可後來,他們又把香兒(平妃)和瑾玉送進了宮。還有你額娘,差點就……我……我就不明白,堂哥這些年官越做越高,怎麽就還……你瑾姨前些年也沒了。”姥爺象是對著我說,又似自言自語,這恐怕也是他不喜朝堂的原因。
我前後一思量,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我這個有著一半赫舍裏血統的,若是給了太子當側妃,不但進一步拉進了赫舍裏和太子的關係,更是把富察家也拉進來了。索額圖在內堂上,現下能與之抗衡的也隻有納蘭明珠,若能將我那握有四分之一兵權的阿瑪捆在太子爺的船上,估計等於給太子的寶座又上了一道最有力的保險。
而且這事情,好就好在,我那阿瑪可以說是和皇上一起長大的,又一起擒鼇拜,戰沙俄,平台灣,戰功赫赫,早可以封為鎮國公,但卻十分不喜與京官結交,不願一直待在京城,寧願做個將軍,領兵征戰,而且將家人也都留在京城,擺明了隻對皇上一人忠心。對康熙來說,也是身邊為數不多,可以信得過的人。若這事落在其他握有兵權的將軍頭上,即使隻是聯姻,一有風吹草動,皇上保不準會起什麽心,尋個由頭,按上內外朝臣勾結的罪名。而且,他們是打算以後借著兩情相悅的名,可減少不少嫌疑。
“那……姥姥有安排了嗎?”我輕聲問道。
“丫頭,你也莫怪你姥姥,她也是……方才,她還在房裏哭著呢。”姥爺顯得很煩躁,“你真打算去見太子嗎?”
“見,為什麽不見?也由不得我不見啊…”跟著太子實在是件沒有前途的事啊,這會兒要是四阿哥,以後的雍正帝要把我討了去,指不定我就同意了,至少跟著他,腦袋保險啊……再說,那家夥長得也很養眼,雖然有些冷,有時還是很體貼的說,而且好歹早就混臉熟,有那麽兩份不輕不重的交情不是?。
雖然我現下沒什麽好方法可以馬上讓他們斷了那個念頭,但知道了原由,就有跡可尋,而且想接我進宮,不是還要過兩年嘛。雖然,如果有人放出謠言說我是太子喜歡的人,那些個王公大臣的公子不敢要我了,可不是還有皇上那條路線嗎?這件事,從康熙的角度來說是絕對不樂見的,這估計也是他們不願鐵釘釘板凳,直接把我要了去,反而迂回著,想走感情路線的原因?我就不信,兩三年裏頭我折騰不出一個變數來。
“姥爺,你也讓姥姥寬心。這事兒,心諾會惦量著看。再說,不是還有兩年時間嘛,什麽都有可能的。先見了太子,把這關給過了再說。”
“你……怪姥姥,姥爺無能嗎?”
“不怪。這事兒和姥姥,姥爺原本也沒啥關係。我不知道老太君和大姥爺是怎麽想的,隻是心諾實在不想嫁給太子作妾。若實在避不過,可以把我阿瑪叫回來商量。”我頓了頓,“姥爺,心諾還要好好想想這事兒,就先告退了。”
“去。”姥爺衝我揮了揮手,掩麵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很多。這樣的事兒,即使經曆的再多,也還是免不了疫的,免不了要傷幾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