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的算計
各自的算計
鄧知信黑著臉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緊緊的捏著手裏的信紙,他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多謝秦管事前來告知,隻是不知道我娘如今怎麽樣了?”
芮光連忙起身答道,“小的啟程之前回去過一趟,老太太沒什麽精神,不過問了幾句話便乏了,二爺說這個樣子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勸著她老人家看了大夫,藥雖然服用了,卻是閑不下來,這正好與醫囑……”
張氏站在正堂後通往中院的廊下,皺眉聽著屋中之人的對話,過了一會兒,她微微一擺手,帶著身旁伺候的乳母洪氏回了後宅。
她坐在窗前想了一會兒,對洪氏說道,“看老爺的意思……這回是一定要把人接來了,你怎麽看?”
洪氏是她的乳母,將她從小帶大,最是知曉她的心思,暗暗歎了口氣,勸道,“老爺一向是極孝順的,上回沒能把人接來,也是有原因的,恐怕……定下的注意不會輕易改變,就跟去年似的——若是老爺不說,咱們哪裏知道他把隔壁的宅子買了下來?可見是攔不住的。”
張氏想起丈夫瞞著自己給婆婆置辦宅子,便有些不樂,“我自然知道他一向是極孝順的,可是你說說這叫什麽事兒?這宅子又小又憋屈,若是再住下六七口人,真真要成了……”
洪氏安慰她道,“不是都說了讓他們住在隔壁?”
張氏冷冷地輕哼一聲,“若真是住在隔壁,咱們還不得讓人指著鼻子罵?……若是住在家裏,豈不是平白請了幾尊佛爺過來?這園子裏的一草一木……”她眼角瞥見自家丈夫踱步進來,便猛地住了口。
鄧知信不是沒聽見她後麵說的幾句話,因此臉色十分的不好,見屋裏隻有妻子和她的乳母,便隨口問了句,“紅兒呢?”
張氏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否被丈夫聽去了,心裏有些惴惴不安,聞言連忙起身答道,“我讓紫芝和雲芝帶她去園子裏看花去了。看吧小說閱讀網
”
鄧知信心中不豫,一句話在舌尖翻了幾個滾,到底還是提了出來,“早就跟你說了,咱們弟妹也叫紫芝,讓你給丫鬟們改名兒,怎麽到了現在還叫什麽‘紫芝’、‘雲芝’?趕緊改了!”
張氏蚊子哼哼般應了聲“是”,隨即趁著給他遞茶的工夫,嘟囔道,“兩家離得那麽遠,平日裏又見不著,何必太過在意這個?再說‘紫芝’和‘雲芝’都是叫慣了的,等哪一天他們來了再改也不遲。”
鄧知信聞言瞪著她,對她的強詞奪理感到不可思議,張氏心裏一驚,連忙垂下眼睛,不敢再言語,鄧知信見她不再羅嗦了,才道,“你怎麽想的我知道,可你不想想自個兒是誰家的媳婦,娘她沒有讓你回去伺候,已經是十分體諒你了,要不然……凡是多動動腦子,別總是聽從別人的挑唆!隻要你還是鄧家的媳婦,就得盡兒媳和嫂子的本分!給丫鬟改個名字都推三阻四的,我還能指望你什麽?”
張氏一聽,頓時眼眶就紅了。
她自小受寵,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嫁了人之後也從未伺候過公婆,在家裏向來是說一不二,何曾受過委屈?
她的確是不想伺候婆婆,可也沒說不伺候呀!他倒好,一進來就先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番——她招誰惹誰了?
鄧知信見她這副模樣,心裏一軟,朝乳娘洪氏使了個眼色,她看了一眼張氏,還是順從的出去了。
張氏繃著臉,眼淚含在眼眶裏轉來轉去就是不下來,她也不看丈夫,隻是自顧自的走到窗邊坐下。
鄧知信上前低聲道,“都是做娘的人了,快別哭了。”
張氏捂著臉顫聲道,“你快走開!打一棒子再喂個甜棗,你很得意是吧!”
鄧知信對她這個樣子最是沒轍,隻好放緩了聲音,“不是小孩子了,趕緊把眼淚擦擦吧,一會兒紅兒來了可要被她笑話了,你這個做娘的怎麽比她還能哭?”
說曹操曹操到,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說話聲。看吧小說閱讀網
“咦?你們怎麽都在這兒?”
“雲芝姐姐,爺和奶奶正在說話呢。”
鄧知信知道這是女兒身邊伺候的丫鬟們,便略提高了聲音,“是紅兒麽?進來!”
“爹爹——”紅兒被雲芝抱著,進來看見爹爹便伸出了雙臂,直直的看著他。
鄧知信趕緊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今天園子裏好玩麽?都玩了什麽?”
紅兒眨眨眼,小身子晃了兩下,“秋秋!”
鄧知信笑了,輕輕的刮了一下她肉呼呼的小臉蛋兒,“啊——玩的秋千啊——好玩不?”
張氏走了過來,想要把孩子抱過來,哪知道紅兒卻不願意了,膩在鄧知信的懷裏不願意離開,她心中暗惱,轉身對紫芝和雲芝道,“你們先下去吧。”
二人福了福身,正要退下,卻被鄧知仁喊住了,“且住,有話對你們說。”他頓了頓,看向張氏。
張氏被他催逼的無法,隻得不情不願的開了口,“今日給紫芝和雲芝改個名兒,以後紫芝改名叫紅雲,雲芝改名叫雲萱。”
雖然這件事有些意外,紅雲和雲萱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但還是立即福身謝了主家賜名。
待二人退下了,鄧知信才道,“我會叫人把隔壁的宅子收拾出來,過些日子娘和弟弟妹妹們過來以後就住到那邊,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你不是時常不舒服麽?趁著現在把病養好了,到時候……咱們家可不能隻有紅兒一個——”
張氏羞惱的瞪了他一眼,抱過女兒紅兒,轉身將她放在了炕上,摟著她漸漸哄睡了。
鄧知信從京城發回老家的信很快就送到了宋氏麵前,宋氏讓鄧知仁念了信,許久沒有說話,直至鄧知仁略帶不安的喊了她幾聲,她才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幾個人麵麵相覷,不知她這是什麽意思。
連著好幾天,宋氏都沒有什麽笑容,到了第四天吃晚飯的時候,宋氏在飯桌上說起了這事,“既然你們都想著讓我去京城,那就去吧,不過得等收了糧食再去。”
眾人立即就鬆了一口氣,麵上神色也放鬆了不少,既然願意去,秋收過後也無妨。
她看著鄧知仁,“既然你大哥說了要在京城給你找個鏢局,你又願意,我也就不攔你了,隻是你得明白,將來若是做的不好,讓我兒媳婦和小孫子餓了肚子,我可不饒你!”
鄧知仁連忙應道,“您放心吧,這一行我是幹熟了的。”
宋氏瞪了他一眼,“回頭你去找找縣學的先生,問問他平羽若是跟咱們一起到了京城,讀書的事怎麽辦?”又道,“溫華你也該跟秦掌櫃說一聲,看看是個什麽意思。”
溫華立即點點頭,“我和二哥一起進城。”
第二天兩人就出發去了縣城。
他們先去了茶行。
芮光剛從京城回來,正和秦池商量事情,溫華和鄧知仁就和他們開門見山的講明了來意。
掌櫃秦池到底經曆的多些,他手指輕輕的叩著桌案,想了一會兒,道,“三爺這才在縣學裏待了兩個來月,若是要離開,恐怕教諭麵子上不大好看,不如將實情講出來,若是為了孝悌的緣故,想必教諭會願意為他寫一封薦書到京城的官學去讀書……隻是這送的禮得拿捏好……”
他喊來兩個夥計,叫他們分別去打聽縣學教諭家的情形。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兩個夥計都回來了,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屋子裏安靜極了,秦池品著茶水,細細琢磨著夥計帶來的信息,不僅僅溫華和鄧知仁,就連芮光也不錯眼珠的看著他,他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提筆唰唰唰寫下一張禮品采買的清單,遞到溫華和鄧知仁麵前,“您看看這樣合適麽?”
“這……”鄧知仁吃驚的望著手裏的單子,不自覺的算起自己身上帶的銀錢,發現若是要買齊這些禮品,自己可能就要動用存銀了。
溫華湊到鄧知仁跟前看了兩眼,發現上麵多是文房四寶、絲綢茶葉,還有若幹野味,她有些納悶,這時就聽見秦池解釋道,“這位馮教諭既是因為讀書荒廢了家業,又有風雅的名聲,想必在衣食住行上頗為講究,直接送錢反為不美。”
這麽一說,溫華頓時就明白了,她笑了笑,道,“還是大掌櫃想得周到,若是送錯了禮,說不定反而會得罪人呢。”
“那……就這麽定了?”
溫華看了一眼鄧知仁,點點頭。
秦池得了溫華的肯定,便立即讓人準備禮物。
鄧知仁連忙攔住他,“大掌櫃這是做什麽?這些銀子咱們還是能出得起的。”
秦池倒是很會打太極,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麽見外?三姑娘您說是不是?”
溫華看著鄧知仁為難的神色,知道他不願意隨意受人恩惠,平日裏芮光他們往家裏送東西,是因著她的名義才收下的,如今這麽一筆值錢的禮物,不是一個中等人家能拿得出來的,他又怎麽敢輕易接受?
但是平羽的事情需要盡快辦好,拖久了,若是教諭從別人那裏得知了消息,說不定反而會責怪平羽不將他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