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
花好月圓
相逢何處梅花好?
容珩站著沒動,隻是微轉了身子看向明於遠,麵容無波無瀾。
明於遠居然一下子就自眾人中辨出了容珩,他靜靜看了看容珩的眼睛,微微一笑:“很好。”
容珩也回他一個微笑,仍然不說話。
他們這看似很平常的招呼,為什麽我看在眼裏,會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偏廳裏或坐或站著的人,全愣愣地,看著明於遠發呆。
深海藍的袍服,清透深邃得如同雪線之上的亙古原天。衣服質地極佳,繡工亦極佳。有風吹進,衣上淡青混銀色的團雲紋仿佛全都舒卷流動起來,直令人懷疑下一刻,這些雲就會從衣服上逸出,流向青空去。
慵懶全不見了,他負手而立,站得筆直,本來就修長的身材這一來更加挺拔。極俊逸的麵容,眼神深而遠,隻有嘴角一抹笑,中和了他身上的氣勢。
猶如高山,有些偉岸不必用陡峭來彰顯;如大海,有些深沉不必借驚濤來表現;如天空,有些力量不必借雷霆來宣告。
有些慌亂,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這樣的他,如此陌生,如此令人麵紅耳熱心跳不休呼吸紊亂。
如此令我想盯著他不放。
想狠狠地撲過去抱緊他。
想……
可我卻鬼使神差般,拉了容珩的手:“我替你介紹,他是……他就是……”
他二人的目光齊齊集於我身上,我沒由來地一驚,嘴邊的話竟然變成了囁嚅:“……我忘了。”
他二人又齊齊一愣。
笑意迅速自容珩眼底漫上來;
明於遠卻是嘴角直顫,那抹笑開始水紋般擴大再擴大,最後他好不容易克製了,卻頭疼般閉了閉眼睛。
有笑聲從我身後傳出,不過短促得如同火苗才點上就被吹滅了,隻餘淡淡青煙遊絲般在空中浮動,消散。
我更加尷尬。
“顧惟雍你笑什麽?難不成你認識這……這位?”張淼的高嗓門居然低了五分。
“學生見過明國師。”
是瘦猴林東亭,他似乎想盯著明於遠,又不敢,隻是興奮得兩眼發光。
深研班其餘諸人,一下子全站直了,衣衫摩擦聲如長風過林,籟籟籟地響起。
明於遠朝他們微笑一頷首:“諸位全是南山書院的吧?幸會。”
神情從容謙和,儀態是無懈可擊的優雅。
這樣的姿態,竟也是我從前不曾見過的。
他們似乎也被他的風度深深吸引了,全都笑得既明亮又靦腆,卻擠擠挨挨無人說話。
哼,這家夥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就這麽冷不丁地冒出來,害我毫無準備,一會兒容珩他們肯定會笑我是個笨蛋,而且還是趨炎附勢的那種。
我暗地裏撇撇嘴。
等我們獨處時,一定也要他嚐嚐這尷尬滋味。
“這位是?”明於遠不知什麽時候正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你似乎對我有意見?”
他們一下子全盯著我。
我忙笑著朝他一躬身:“豈敢豈敢,學生見過明國師。”
“嗯,這一聲叫得真親切。這位容珩,是你的……?”明於遠仍然微笑著,卻盯著我的眼睛。
“他是我書院裏認識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是……”
“朋友?最好的?”
容珩淡淡涼涼:“怎麽?明國師有意見?”
明於遠來一句:“你說我該不該有意見?”
顧惟雍卻突然冒出來:“明國師有所不知,穆非他喜歡容珩……或許是喜歡容珩的家勢與錢財。容珩不知從哪兒把他找了來,來……”
張淼打斷了他:“死孔雀你能不能少說幾句?你惹的禍還小嗎?穆非本來就是喜歡容珩的。如果不是你那裝聖人的爹,穆非他可能會被送到宮中去做……做那個嗎?”
明於遠唇邊的微笑似乎沒減,而他看向我的眼神令我不自覺一瑟縮。
我忍不住辯解:“我沒有喜歡……”
可這話還沒說完,容珩淡淡涼涼的視線落在我身上,臉上表情也淡涼,似乎連他身上的溫度也涼了三分。
說了一半的話變成:“容珩,我是喜歡你,但不是……”
容珩微笑起來,接了我的話音:“小非,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我,不是我的身勢。”
張淼他們頓時起哄:“冰山容珩終於被穆非融化了。”
“哈,太好了。穆非你很不簡單啊,容珩這樣的人都搶得走。”
明於遠看看容珩,又看了我一眼,犀利之色自他眼底一閃而過,快得我以為花了眼。似乎他隻是一直微笑著,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很感興趣。
我暗中羞惱,卻又沒法當眾辯解。
難不成要我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明於遠,你別聽他們的,我喜歡容珩,但不是他們所以為的喜歡”、“我喜歡的是你”諸如此類的話?
容珩他聽了會多難堪?
再說,這些私密的話怎能當眾說出?就是二人獨處,大約也不好意思說的吧?明於遠他應當是了解我的心意的,有些事何必宣之於口?
像我,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與董以仁會有什麽牽扯。
正在心中糾纏不休,明於遠看我一眼,已轉了話題:“聽你們話音,這……穆非是要被送進宮中去了?這是什麽回事?”
他們七嘴八舌解釋起來。
我鬆口氣,容珩似乎一直在看我,他漆黑的瞳仁靜如潭深如潭,一瞬間我有個錯覺:他清清楚楚地了解我剛才的所思所想。而他也因為這了解,才會如此黯然神傷。
雖然他一直是微笑著的。
看著這樣的容珩,那種極奇異的熟悉感又冒上來。
……
周圍突然靜下來,回過神我才驚覺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原來那蒼白而驚慌的聲音是我低喊出來的:“……阿玉,你……我……”
我站在這偏廳之中,一時恍惚得如夢遊。
目光茫茫掃過去,全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窗紙上的陽光跳躍著,外麵幽禽自在啼鳴,聲音清脆而歡悅。
遠處有簫鼓歌吹,在為一場即將到來的婚禮作最後的演練。
婚禮……
十年前宋言之的那場婚禮,那個婚禮上哭鬧著要嫁給大將軍的倔強孩子哪兒去了?
我是誰?我在我的真實裏還是在我的夢中?
窗外一樹梅花已開到極致,十年前曾有一個小孩曾折過一枝,笑嘻嘻遞給他新拜的老師。
那個老師當年十八歲,衣衫都雅,年少高位,笑得春風般,風華無限。
十年,小孩漸漸長大;綠竹環繞的書齋裏,白衣如雪的少年自書中悄然抬頭,看著他的老師。
偷偷出神。
那人意態瀟灑,於烏木書案前一目十行地批著公文,卻突然抬頭,似笑非笑:“簡非,我是不是很好看?你看我很久了。”
很久了嗎?
流水十年,花開花落,彈指驚春夢。
如果沒有倦勤齋,沒有後來出現的阿玉,沒有他的執著與步步緊逼……
書齋裏靜美的時光,那樣的日子似乎可以持續二十年三十年直至永遠。
“你隻是不想長大。因為長大了,就得去承擔不想承擔的一切,責任,義務,以及……情愛。”
想起容珩昨夜的話,頭似乎更昏了,隻覺得舉目茫茫然如墜濃霧。
“穆非?你傻站著做什麽?”
“小烏鴉,你發什麽呆?”
“……”
看了很久,才看清了他們。青春洋溢的臉龐,明亮有神的眼睛,強健有力的四肢,用不完的精力……躊躇滿誌。以為隻要一旦走出書院,就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華抱負,可以青雲直上睥睨天下……
我笑起來。
多美好的青春時光。
一切才剛剛開始,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的美好都在前方等著自己。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目光是明淨的,未來的路是自由與寬闊的。
直到……
張淼上前推推我:“你傻了不是?別怕,不願做內侍就不去。我們都可以幫你,明國師……在這兒,我們現在就求他幫你想想辦法……”
嗬嗬,可不是,他肯定是有辦法的。
如果不長大……
“穆非?”明於遠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長大……”我低語,抓了明於遠的手:“你說人為什麽要長大?容珩說得對,我是不想長大。你把我變回去……”
“穆非,遇事不可逃避。瞧你雙手冰涼一頭一臉的汗……”
“別去管它,”我緊緊抓著他的手,猶如攀著最後的浮木:“容珩是誰?你肯定知道的,你向來那麽厲害……他就是容珩,對不對?隻是容珩……”
明於遠未及開口,容珩已一把拉了我就走,似乎走了很遠,不知穿過多少庭院,不知他問了什麽人,耳邊似乎還聽到過阿敏的喊聲 ……
一切的聲響、幢幢的人影,全消失了。
周圍隻是一味地安靜。
寒冷幹爽的西風,清人神智。我渾身一激靈,慢慢抬頭察看。
好像是……一座花園?深冬草木特有的清氣,水一般彌散。
容珩靜靜站在我身旁,眼神沉寂溫柔。
他好像已經看了我很久很久。
我抹抹臉,低聲抱歉:“對不起。剛才……被你嚇了一跳。希望我那些話沒……傷著你。”
他微笑起來,笑容如冬夜月華,清冷而孤寂。
他很長時間不說話,長到我以為不會有回答時,他輕輕開了口,語聲迷茫似隱著某種傷痛。
“小非,就在剛才,——看到你神情恍惚的瞬間,我忍不住問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我猛然抬頭,看了他半天,忽然明白他說的意思。一時隻覺得人忽而輕鬆忽而沉重,心中忽而酸漲忽而莫名地疼痛。
我屏住呼吸,極緊張地等著他的話。
“也許你是對的……我們可試著做兄弟……”他的聲音輕如夢幻,眼神迷離如長夜濃霧。
如釋重負。
可下一刻卻沒有想像中的那種輕鬆與愉悅。
看著這樣的他,我不知如何安慰,隻是抓了他的手臂:“不,你沒有做錯。換作是我,肯定也會像你這樣……去爭取……”
他的眼睛刹那亮若晨星,注視了我許久,那點明亮漸漸淡下去,最後深黑的眼底剩下溫柔:“不,你不會。你會選擇放手去成全……”
成全?
是這樣的嗎?
如果換作是明於遠,我會如何做?
放手?
不不不不不不。
……不。
有些事除非親曆,否則你永遠無法知道結果。
“小非?”
“我不願瞞你,容珩。如果我遇到這事,我……其實並不知道會如何去做。”我看著他,遲疑地問,“你……就是容珩,對不對?隻是容珩?”
他臉色蒼白如雪,卻微笑著輕聲說:“是的,小非,你從此可以……放心。我隻是容珩,是你的……”
他突然停住了,目光越過我,不知落在身後何處,卻笑著改了口:“小非,你說過心底的話隻會對我說,是這樣嗎?”
我一愣,想起昨夜的對話,克製了眼中的酸澀,微笑著上前抱了抱他:“是的……”
“是的?!”
我嚇了一大跳,明於遠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此刻正滿臉風雨之色。
“你剛才說什麽?心底的話隻會對誰說?”他一字一字地問。
字字似北風,利颼有勁。
我打個寒戰。
“明於遠,你聽我說……”
“聽你說?你還要我聽你說?你不是已經有了他……”他突然盯著容珩的頸側,神色大變。
不能置信,急痛傷心……諸般情緒交織眼底,看得我張皇失措,卻又不知如何辯說。
隻會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涼,而且在不住地顫抖,事實上他整個人都在不受控製地輕顫。
我不由大驚:“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嗎?還是……”
他靜靜地看著我,突然笑起來,笑得我的心緊縮成一團。
“簡非,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好,很好。”
他甩了我的手,靜看容珩一眼,轉身離開,快得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他的背影就已消失。
我呆呆地站著,無法想清這突然的變故究竟是怎麽回事。
忽記起他剛才的眼神,忙細看向容珩,看向他的頸側,這才發現他的左耳根下有一塊瘀痕。
我昨夜咬的?
我上前一步拉開容珩的衣領。
白皙的頸側,一個圓圓的瘀印,緋色。
原來他是誤會我……
我一顆心落下來的同時,又暗自擔心,要如何解釋?
這個實在有些……暖昧。
顫抖的手指無法扣上領口,可容珩一動不動,任我施為。我突然發現他沉默了很久。
他的眼神淡靜,正看著……
明於遠。
我一陣激動,他終究是知道我的,這會兒又回來了。
一定是這樣。
我順著容珩的目光慢慢轉過身。
阿敏。
他站在我們身後,也是緊盯著容珩的頸側,臉色說不出的古怪。
顧不上思考阿敏的神色,失望湧上來,心中口中眼中陣陣發酸。
“我找他去。”我抬腳就跑。
容珩一把拉住我:“小非,現在……別去。”
“不!他這次是真的生了氣,我知道的,我去找他。去晚了說不定他就走了。放開我容珩,說不定他已經離開了這兒……”
還沒跑幾步,又被阿敏一把拖住:“簡非,我看你聽……容珩的沒錯。這個時候去找他,小心他揍你。”
“也許我是該打……”我苦笑。
我的話還沒說完,頭上已狠狠挨了一下子,阿敏的語氣似真非真:“你個糊塗蛋!平時說話行事的聰明勁哪兒去了?從沒見過像你這麽遲鈍的……唉,沒有這份遲鈍,還真不像你。這樣很好,隻是苦了那些……”
他的話越說越低,最後已是低不可聞。
我看著他發呆。
容珩看了看阿敏,轉對我:“如果想去,就去吧。不過,話要想好了再說。……不說也不要緊,你隻要眼巴巴看著他就行了。”
聽著他溫和、微微打趣的話,我的心稍稍平靜了些,低聲道謝。
“謝我?”他眼底的苦澀一閃,最後看了看我,轉身去了。
背影挺拔孤高。
找他。
出了園子,沒走多遠就遇上張淼他們。我忙打聽明於遠的去向,他們神情怪異地盯著我,顧惟雍更是“哼”地一聲,鼻子仰天。
林東亭遲疑了下,開了口:“穆非,你究竟什麽回事?聽說上次你見到寧王宋大將軍時,就有些不正常,剛才看到明國師,你又變成這樣。你不是窮瘋了吧?那些人……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張淼恨恨地瞪著我:“要找明大國師,自己去。反正你有的是本事。”
“臭小子瞎說什麽?!”一身喜服的張浩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上前按住張淼就是幾巴掌。
林東亭他們拚命想忍,卻忍不住笑起來:“張淼,這下尊臀一定紅似火,猴子的稱號要送給你了。”
張淼一邊掙紮一邊大聲抗議:“大哥!你也被這小子騙了是不……”
張浩一把捂了張淼的嘴巴:“小子,你……明國師在東廳暖格。”
可是我打聽到那兒時,並沒有看到明於遠,裏麵一人走來走去,一副心神不寧模樣。
董以仁?
“介甫,有沒有見到明於遠?”
他一僵,看了我半天,臉上漫上不自在,忙咳了咳轉過臉去,仰了頭對著牆上的一張弓開了口:“原來是簡狀元。抱歉,董某沒有看到明國師。還有,‘介甫’二字,蒙董某好友不棄,這麽稱董某。簡狀元你還是直稱董某其名為好。”
我無暇想他的話,轉身即走。
哪兒去了?
直到開席,都沒有找到他。又不便去見簡寧宋言之,見著了又如何?要他們為我擔心?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這一次,他會不會仍像上次那樣隻是為了試我,故意嚇我?
想想不對勁,重返東廳。
剛到門口,就看見明於遠和董以仁有笑有說地並肩出來,董以仁清秀的臉上,紅暈淡染,他側了頭看著明於遠,也許是興奮的緣故,眼睛比太陽還……刺眼。
我渾身熱血上湧,停在路當中,不讓道。
董以仁沒注意,差點沒撞到我身上。
“小心,——介甫。”明於遠伸手一拉董以仁。
介甫?
嗬嗬,什麽時候關係這麽親厚了?
我盯著明於遠的手,那隻白皙修長的手此刻正扶著董以仁的右臂。
“哦?哦——原來是簡狀元……”董以仁往明於遠身邊靠了靠。
看他這神情,還擔心我會動手打他不成?
明於遠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我,毫無表情。
我惶急之下,上前去掰明於遠那隻可恨的手:“董以仁,你……走開。”
“為什麽?簡狀元仗著誰的勢這麽霸道?”董以仁微笑著看我,輕蔑之色盡現。
我瞪著董以仁半天,想想,還是低頭與那隻手搏鬥。
明於遠扶著董以仁,任我費盡了力氣,他就是不鬆手。
我氣憤地抬頭,狠狠盯著明於遠:“你放不放?”
“不。”明於遠眼神冰冷。
董以仁‘嗤’地一聲笑。
我忍了滿心的疼痛,抬了頭靜靜看著明於遠,長長久久地看著他。
“明於遠,你當真是不是?”
我問得輕,他答得決絕:“是的。”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怒攻心,使勁撞向董以仁;他不及防,向後一個趔趄,撞到了牆上。
“明於遠你給我聽好了,”我上前把明於遠的頭拔了朝我,“我……我……”
“你如何?”明於遠聲音一沉。
我傻看著他,忘了想說什麽。
自蓮花峰上分手之後,每次暗地裏想到他,都不敢往深處想。最後每次都會做賊一樣,忙著把這雙溫柔的眼睛、把這張令人心跳莫名的臉從腦海中按下去,可它們卻不肯聽話,固執地冒上來,含笑相向。
如今它們就在眼前,咫尺的距離,熟悉的檀香味如陽光,溫暖柔和。
“明於遠——” 我輕輕歎息。
他似寒冷般一戰。
我猛醒過來,剛才這一聲,太過纏綿低徊。
頓時渾身著火,忙不疊地鬆開了他,向後直退。
“小心!”他聲音微啞,上前一把扶了我。
我定定看著他:“你剛才是故意氣我的,是不……”
話還沒有說完,他把我輕輕一推:“簡狀元要是摔壞了,明某可負不起這個責。”
語氣客氣而疏遠。
董以仁原本蒼白的一張臉,聽到這句,又有了血色。
“我勸你還是走遠點為好,你看不出明國師他現在很煩你?”
“你……煩我?”我求證般看著明於遠。
“是的。”他低沉的聲音裏是說不出的冷淡。
董以仁清清秀秀的臉上,笑意噗噗噗,朵朵綻放,特別燦爛。
我看著他們兩個,心中翻湧著無數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們走吧,好不好?聽簫鼓聲,征虜將軍的婚禮已經開始了。”董以仁笑對明於遠。
明於遠不答,舉步上前,從我身邊緩步走過。
董以仁跟上去,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朝我一撞,卟地一聲鈍響,頭撞在了窗角上。
似乎也不是很疼。
疼痛好像另有所在,又好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明於遠腳步微頓,轉過來看了看,隨又轉身離去。
這一次再也沒有回頭,回頭的是董以仁,他朝我微微一躬,態度是說不出的斯文有禮。
就這樣去了。
倚著牆不知站了多久,慢慢有些站不動,我坐在了台階上。
發呆。
陽光很亮,天空很藍,是冬日裏絕好的晴天。
周圍很安靜,靜得能聽到前廳裏一聲高過一聲的歡笑,能聽到琴瑟歌吹,和諧悅耳,演奏著花好月圓百年好合。
“……”
“非兒?非兒!”簡寧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似乎在對我說著什麽。
我聽了好半天才聽清了。
“你頭上……撞在哪兒的?血流了一肩你竟不知道?”
我笑起來:“爹爹,別太擔心,碰傷而已,沒幾天就會好的。”
說著站起來,撲撲身上的塵土,很輕鬆似的。
似乎確實沒什麽沉重的。
“非兒,你究竟怎麽了?明於遠……”
“今天這天氣真不錯,征虜將軍真會選日子。”
“非兒——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太陽……很暖和,爹爹,我想睡會兒。”
話還沒完,眼前一暗,人已墜入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是他們要吵架,不是我惹出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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