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疏影

雪後疏影

人情識冷暖,去留兩無計。

“不許碰到你,怎麽教?!”

被我數次躲閃後,鍾離無忌差點沒把手中的畫筆扔到我臉上。

他英挺邪魅的臉,青筋跳露,漆黑的眼中是霍霍上竄的火焰,一不小心,就要濺出來。

對麵椅子上,裴伯玉已經笑得形象全無:“百年難見啊,一向最講究風度的靖王,遇到對手了?”

我坐在窗口的陽光下,滿含歉意地看著鍾離無忌,無奈一笑。

“算了算了,別這樣笑。”鍾離無忌順順氣,重新上前。

隨著他的接近,我越來越向椅子深處讓,可已是讓無可讓,隻得渾身戒備。

鍾離無忌氣極反笑:“簡非,你這樣子太誘惑人,我不動念也要動念了。”

說著俯身過來,我舉手捂住頭臉大叫一聲:“走開。”

半天沒有動靜。

我遲疑著放開手,卻見他看著我的手臂,發愣。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嗬嗬,鞭痕累累,斑駁青紫,體無完膚。

忙垂下衣袖。

我微笑:“這也好,身上就不必再刻意塗什麽了。”

鍾離無忌眼底光影變幻:“簡非,你為什麽要學這易容術?”

“玩。再說,技不壓身;學了,總沒有壞處。怎麽,你後悔了?”我淡淡地看著他。

他一笑不答,舉起手中的筆。

這次,他卻小心起來,防備地看著我,好像我易燃易爆。

裴伯玉哈哈大笑,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向後壓去,固定在椅子上。

得意地看著鍾離無忌,嘴上還不饒人:“看到了沒?對付簡非,隻要直接動手。”

我氣憤地掙紮:“裴伯玉,你——”

“我怎麽?嗯?”他朝我笑笑,手上不鬆勁。

“喂,你輕點!”鍾離無忌盯著裴伯玉的手。

裴伯玉一愣,隨即鬆開手,指著鍾離無忌又是一陣大笑:“好好好,原來你也有今天。”

“滾出去!”鍾離無忌變了臉色,刹那間氣勢逼人。

“哦?擺出攝政王的威風來了?鍾離無忌,你大約是忘了吧,這兒是我裴伯玉的家。”他自在地重新坐在了我對麵,笑得一派輕鬆恬然。

“攝政王?”我看著他們兩個,疑惑起來。

他沒有登上王位?

“我說過,皇位坐上去就不好玩了,”他緩了臉色,微笑起來,“我從他子嗣中挑了一人承大統。四歲的小家夥,這次,我親自教導,免得他長大了再偷偷地磨尖了爪牙伸過來。”

我看著他,隻覺匪夷所思:“你不怕……?”

“怕?怕他長大了反噬?我鍾離無忌認真□□出來的君王絕不會弱了他明於遠。”他眼底光彩流溢,笑得勝算在握。

“嗯,明於遠,是個狠角色。”裴伯笑起來,“三言兩語,說得鍾離恒苦心經營起來的勢力土崩瓦解;再加上我們風華絕代的簡狀元被害一事,多少人為之奔走呼告啊;我那姨弟皇帝,更不必說了,朝會上一句‘要不兵戎相見’,便拂袖而去。於是我西景朝野上下,廢帝呼聲,鋪天蓋地。”

我微笑起來:“恐怕你西景邊境一定偵察到了昊昂軍隊的異動了吧?否則哪會這般好說話。幾方麵一結合,靖王你不情不願,千呼萬喚始出來,然後就順勢而動了。是不?”

“簡非,我越來越發現你這人不簡單。”鍾離無忌看著我,目光轉深。

我說:“善造勢者為智,善用勢者為謀。我們隻是動些腦筋,哪得及上靖王不費兵卒,顛覆天下。”

“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威懾他國的,確有其人。”鍾離無忌笑起來。

我一想,已是明了。

“看來,你已知道我說的是誰了?”鍾離無忌目光深沉,“不動聲色,隻是在我邊境演兵。令旗到處,數萬大軍,列隊結陣,動如一人。逢山鋪路,遇水架橋;鐵騎飛度,絕壑險灘,竟如入無人之境。施放的火器更是威力驚人。”

我不禁悠然神往:“真想親眼見見我大哥這等風采。”

說罷,心念微動。

“大哥?原來是他。”鍾離無忌看我一眼,意味不明,“昊昂這幾年發展十分迅猛,尤其難得的是君臣上下同心。”

我還未說話,裴伯玉已開口:“鍾離無忌,你到底教不教他?別浪費我時間了。”

“浪費時間?你看看,這是什麽?”鍾離無忌笑著轉身,讓他背後的裴伯玉看到我。

裴伯玉看看我,笑對鍾離無忌:“真有你的,這招轉移注意力的招數用得不錯。”

什麽?

鍾離無忌取鏡讓我照,笑問:“如何?”

我看著鏡中人,愣住了。

這是一張少年的臉,幹幹淨淨,頂多中人之姿。

原來他竟趁著說話時,在我臉上快速動了手腳,而我居然沒作半點防備。

這也太神乎其技了吧?

“嗯,還是這張臉好,”裴伯玉打量我,“你自己的,不說也罷。起來走幾步,我看看。”

我依言走了幾步。

“不行,你那還是簡非在走,不是這個普通的少年。”鍾離無忌眉微皺,“你這樣,讓人從背後、側麵看,甚至正麵,還是忍不住浮想聯翩。”

說著站起來示範。

看其背影,已是一個垂頭鬆頸塌背、朝氣缺失的少年。

轉過來再走一圈,又是一變。

昂首直背,緩步而行,左右顧盼,肥馬輕裘模樣。

裴伯玉笑看指點,“仔細學著吧。無忌這廝什麽時候這麽用心教過別人?”說著手微一用力,我跌坐進他的椅子裏,與他擠在一處,圓柏的氣息襲來,清、奇、逸。

我不禁一陣恐慌,使勁掙卻被他圈住,汗水漫上來,濡濕了兩側的發絲。

“裴伯玉,你做什麽?鬆手!”鍾離無忌已停下來,喝斥。

“那事之後,他這副不能被人碰的毛病不可滋長,”裴伯玉伸手把我臉上的汗水擦了,“不然,我那可憐的姨弟慕容毓還不讓他給憋死?”

什麽?

這渾蛋說什麽呢?

我憋死誰了?

“哦?說得不對?”他轉臉朝我瞄瞄,溫潤的呼吸拂過我的臉,“那你是打算把明於遠給憋死?”

我瞪視著眼前半尺遠不到的麵容,憤怒得說不出話來。

當初是誰以為這人超邁絕俗、飄逸出塵的?

這家夥,整個一渾帳!

“哈,無忌,你自己來看看這張臉上最大的敗筆,”他無視我的怒氣,自顧自地撫摸著我的眼睛,“不行不行,太漂亮了,要重新畫。”

手指溫暖幹燥,帶著清逸的鬆香。

我雙手終於得了自由,一把抓了他的手指,使勁向後,掰掰掰。

他雪雪呼痛:“簡非,你就是這樣對待他人好心的?你小子太欠揍了。”

說著,把我身子一翻轉,揚手欲打。

我被鉗製在他的椅子中,無法動彈。

鍾離無忌笑著把裴伯玉拉起:“你就別添亂、也別嚇他了,有些事急不得。”

說著扶起我,一時間頭昏眼花,隻得靠在他的手臂上,胸膛起伏,沸水一般。

“你別說,這法子還真管用。”隔了會兒,他突然低聲笑起來。

裴伯玉笑道:“那當然。有些人,永遠隻須直接動手,溫良恭謙讓用在他身上,是浪費時間。”

笑得那叫一個灑脫飄逸、風姿出塵。

氣息漸定,我才反應過來,我就是那“有些人”。

裴伯玉閑適地笑看著我,一副你能把我怎麽著的樣子。

我幹瞪眼,氣極沒法,轉身跑到床邊,躺下,把被子一拉,蒙住頭。

床,一陷;有人坐在了床頭。

我在裏麵悶聲大叫:“你們出去,我累了。”

眼前一亮,被子已被扔到了床尾;鍾離無忌笑嘻嘻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是你說要學的,這才多會兒,累了?”手裏沒閑著,“這眼睛是得改改,不然長在這麽平凡的臉上,真像月亮掉進了灰堆裏。”

“等等,讓我起來。”這樣近的距離,實在令我無法容忍,隻得出聲妥協。

他突然笑容一冷,盯著我的脖子,發呆。

我還沒反應過來,撕拉一聲,衣服已被他褪至肩頭。

我大驚,急喘間,眼前一黑,幾乎沒暈過去。

“喂,無忌,你……”裴伯玉迅速走過來,看著我,也是一愣。

他替我把被子蓋好,出去了;再過來時,手中拿著一隻白玉盒子。

“看你這張臉蒼白的,”裴伯玉笑起來,笑意溫和,聲音低沉,滿含撫慰之意,“別害怕,隻是給你重抹些藥。”

什麽?!

我終於忍不住,大喊起來。

聲音鬱怒裏,有驚恐,更有說不出的羞惱。

“簡非——”他倆似乎被我嚇了一跳,鍾離無忌先反應過來,“慕容毓、你父親以及明於遠,這會兒正幫著西景收拾爛攤子,這是我們一早議好的,不然我哪兒來的時間陪著你耗?來吧——”

口中報怨,語氣卻溫柔。

我緊捂著被子,不開口。

“這藥,去腐生肌,是療傷聖藥,我多次問他要,他都沒給,現在便宜了你。難不成你要留了這些疤痕?”說著,伸手拉我的被子。

“不!”我殺豬般大叫,叫聲慘烈。

“簡非!”清朗的聲音響起,人已到床邊。

“你?簡非?”他看著我,轉眼看看床頭二人,已是了然,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們。

“大哥——”

這是我的聲音?

聲息奄奄,堪比溺水獸類,隻差沒撲騰撲騰遊過去,朝他伸出濕淋淋的爪子。

“二位有所不知,”他朝我笑笑,從鍾離無忌手中取過藥盒,“簡非性子向來古怪,脫他衣衫給他上藥,那是要他的命。這藥,留著吧,過會兒讓他自己來好了。”

鍾離無忌看看宋言之,轉過來看我:“你繼續不繼續?”

漆黑眼底,光影明滅。

我遲疑一番,點頭坐起。

宋言之眼中疑惑之色閃過,正要問,裴伯玉已拉了他:“走吧,宋兄,我彈琴給你聽。”

餘下的幾天,鍾離無忌天天待在這兒,直到很晚才回去。

阿玉、明於遠問我這幾天究竟在做什麽,習武,我麵不改色。

明於遠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看得我掌心直冒汗。

阿玉看我一眼,雍容沉靜開口:“回國的路上,我們來過過招吧。”

我幹瞪眼,他眼底笑意一隱,轉身走出。

還是簡寧好,每天晚上來看我,什麽也不問,隻是溫和憐惜地看著我,極清秀的臉上,是和融如陌上晴光的微笑;隻是前天夜裏,他說了一句話,令我現在看到他就想躲。

他說:“西景鎮遠大將軍今天又和我提起,要把他家安南許給你做妻子。”

唉,最頭疼,是易容。

最初鍾離無忌大罵我笨蛋,後來無奈接受孺子不可教的事實;最後,他痛下結論:“如果易容了,別在熟悉你的人麵前晃,那跟不易容沒什麽兩樣;陌生人麵前嘛,也就騙過一時半會兒吧,當然,前提是你別開口說話。你那聲音,嘖嘖嘖,人家一聽,保證目光全往你身上跑。”

我懊惱十分。

“這給你,算作臨別贈禮了,”他把一堆瓶瓶罐罐遞給我,又另拿出一隻玉白色瓷瓶,“易容過後,洗淨了晚上用的,你那皮膚傷了可惜。”

我收好,正要道謝,他眼底光影變幻:“廢話少說,請我喝酒吧。”

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一聲“有酒喝居然不喊我?”

我一聽這聲音,頭就漲成兩個大。

他笑著走進。

裴伯玉。

還好還好,宋言之微笑著隨他而來。

坐在馬車上,看著漸行漸遠的西景,隻覺這些天的經曆恍如一夢。

清晨,西景國送別的儀式,隆重盛大。

人群中,我向安南微笑致意,不想她紅了眼睛,容色一片黯然;傅景純他們也來了,眼中皆是依依之色。走好遠,還看到他們佇立風中的身影。

傅景純的話又響起在耳邊:“真希望你能留下來,但我知道你最想離開的,一定就是這地方。”

嗬嗬,是。

如有選擇,當初我不會來;如重選擇,我大約還是會來。

看著坐在對麵的簡寧,溫馨寧靜的感覺漫上心頭,猶豫了下,我走過去,靠在了他肩上。

簡寧一臉欣喜,遲疑間伸手欲攬,見我沒有再躲避,把我輕輕圈在了臂彎。

我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

這些天,是我第一次主動接近人,想想,還得感謝那兩個惡劣的家夥。

不知這二人現在醒了沒?

昨夜他們和明於遠、宋言之連番對飲,離席時,已有酒意。

“簡非,從此水闊山遙,珍重。”圓轉醇厚的聲音,誠摯、溫和。

夜色下,他深黑的眼底,是難明的光影。

我看著他,初遇、文會、近日種種,湧上心頭,一時離情萌動,正要說話,他卻忽然一把抱了我,飛身上馬,疾馳。

“無忌,無忌——”我的聲音被越來越強勁的風吹散,剩下惶恐、不解,間著明滅的燈光、急速後掠的樹影,揚塵般,落了身後一地。

他隻是把我擁在胸前,緊得我呼吸都難。

馬速越來越快,似帶著某種奔騰難抑的渴望,要穿過寥廓的夜,奔向某個遙遠的地方,那兒有潮浪飛卷,大江千裏,摧岸裂崖;那兒是地火奔突,激越衝撞,無從渲瀉。

一瞬間,我似有所明了,驚詫、惶惑、無奈、不安,諸感難名,隻歎息著輕喊一聲:“無忌。”

他似一顫,馬驟然停下。

四圍一下子變得極靜,除了耳邊流過的風;除了如海的夜息翻湧;除了如雪的清光下的路,並行、延伸,向遠方、向未來,默默。

他調轉方向,回去;自始之終,一言不發。

去與回,仿佛隻片刻。

燈火光中,他微笑著朝阿玉他們一頷首:“今夜就當別過,走好。”

轉身上馬,絕塵而去。

我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滋味難辨,似迷茫,似釋懷。

裴伯玉在我臨睡前過來,遞給我一張寫了字的紙,簡簡單單一句“以後你可能用得著”就離開了,一句道別的話也沒有,今晨也不見人影。

想起此人的灑脫、不羈,不知此後能否再見,淡淡的惆悵,流過。

車窗外,西風原上,芳草將蕪。

目光落在蒼茫的天邊,似乎什麽也沒想,又似乎想了很多,思緒如風中煙,飄忽,湮滅。

此番歸去,又會有多少變數?

明於遠說:簡非,給我五年。

五年。

我在心底暗歎一聲。

這五年,我做什麽?

真像承諾明於遠的一樣,置身朝廷,直到昊昂發展壯大?

南書房中繼續消磨光陰?。

還是……?

“非兒?非兒——”耳邊傳來簡寧十分遙遠的聲音。

“唔——”我朦朧應答。

……

一陣顛簸,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睡著了,枕著簡寧的腿,蜷在他的身旁。

馬車裏十分安靜,睡意未消,側轉身,抱了他一隻手臂,繼續尋夢。

將眠未眠間,感覺不對勁,絲絲縷縷,傳入鼻端的是什麽香味?

似蘭非蘭?

我一驚,抬頭向上看,清峻沉靜的麵容,儀態雍容端莊。

阿玉?!

手忙腳亂爬起來,看著他,兀自怔忡。

“不再睡了?”漆黑的眼底,笑意隱隱。

“我爹爹……”眼睛掃過,不見簡寧的身影,可剛才我明明是與他同一輛馬車的。

“我來看看你,與他暫換了馬車。”

什麽?

“睡傻了?”他看著我,微笑起來,伸手欲撫上我的臉。

我忙向後避去,咚地一聲,撞在車壁上,發出偌大聲響。

眼前一黑,已落入他的懷中。

“看來武功學得並不怎麽樣,還是我來教你吧。”他俯首向我,眼裏全是笑意。

我看著他,瞬間感受到他此時滿心的歡悅和……期待?

眼前飛掠過解毒那夜如夢如幻的一幕。

驚疑間,忙伸手推,他不但不避,反而越來越接近,漆黑的眼睛似乎在細細地觀察著我,清冷的氣息,淡籠。

陰暗的宮殿,淋漓的鮮血……

汗水瞬間冒出來,奮力掙紮著,張口欲喊。

他飛快捂住了我,微涼的指尖,堅定沉靜的味道。

我漸漸安靜下來,坐到了對麵,茫然發呆。

他低聲問:“簡非,你究竟在怕什麽?”

看著他沉靜深黑的眼,我不知如何回答。

慢慢地,仿佛來到月下野塘。

蓮衣如雪,一支清絕,孤寂獨立的清影,執著地等待,帶著熱切和盼望,等待另一枝從昏沉的水底蘇醒,長出水麵;滋長出與它一樣的葉片、開出與它一樣的芳香。

從此,相依相守,承著星光,沐著清風。

可是沒有。

它隻能在每一個漫漫長夜,獨自消減著它的盼望,磨蝕著它的熱情,消散著如水的蒼涼。

西風中,褪盡風華,結出苦澀,沉埋黑暗;卻又在來年的春水中,再次萌發,再次等待,哪怕終是苦澀。

年年如斯,永生如斯。

為什麽會看到這個?張惶地閉了眼,再睜開時,一切如常。

他雍容端坐,不知什麽時候已轉了頭去,注視著窗外,出神。

我鬆口氣,暗念自己每次看見他就神經緊張,以致產生幻覺。

“蓮影,你來了……”歎息般清冷的聲音,從那蓮塘裏發出,在心底回響。

這一聲如此清晰,清晰得如同當麵道來,怎會聽錯?

我猛地站起,呯地一聲,頭撞在車頂,一陣昏眩。

他似嚇了一跳,忙伸手扶住我,低聲詢問:“怎麽了?這麽驚慌?”

我看著他,看著他沉靜清峻的臉,無數的疑問,變成一句:“明於遠今天生日,我看看他去。”

扶著我的手一顫,他靜靜地看著我,漆黑的眼底,似乎風雲將起,最終片片消散,沉寂。

“去吧。”他鬆了手,重轉向窗外,不再看我。

我坐在明於遠的對麵,不知從何說起。

明於遠放下手中的書,眼微眯:“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苦惱地皺了眉。

“說來聽聽?”溫和,沉穩。

“我看到……感到……”語無倫次。

“看到你認為不可能看到的?感受到了不願意感受到的?”仍是低沉溫和的聲音。

什麽?

我吃驚地看著他:“你知道了?”

他眼底一暗,隨又微笑:“不,隻是猜測,不然你……?”

“算了,別說了,可能是緊張過度。”我抹抹臉,似要把滿心的疲憊和疑問一同抹去。

他似猶豫了下:“好,不說。”

“今天是你生辰,我……”

“唉,為師我盼望了很久的禮物看來是飛了。”他狹長的眼底,幽怨、失望之色別提多明顯。

我雖在煩惱中,也笑出來。

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猶豫掙紮中,接近他又疏遠,疏遠又接近,手心裏全是汗。

“你想做什麽?”他終於有所感覺般,滿臉戒備地看著我,一副時刻準備著誓死抗辱的樣子。

我滿心的緊張和別樣的心思頓時消了個幹淨,看著他,笑出了聲。

溫暖流遍心底。

“傻小子——”他歎息般,伸手攬過我。

深吸口氣,一把拉低了他,吻上去:“生辰快樂。我現在這樣子,……等好了……”

他不勝痛楚般一顫:“簡非——”

檀香的氣息襲來,他反吻住我。

不盡纏綿悱惻,無限的隱忍。

“簡非,遇到不能確定的事,不如大膽去接近,去證實。逃避、害怕,解決不了問題。記住,遵從自己的心意……我總會在原地,在你身邊。”他在我耳邊低語。

(關於酒醉,會寫個番外,算做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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