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經過一場歡愛後,顏鬱夜累得沉沉睡去,反倒是闕管月舍不得睡去,貪婪地注視著他姣好的容顏。

白淨的瓜子臉、彎彎的柳眉,再加上誘人的唇瓣,以及線條完美的脖頸、鎖骨、白嫩的肌膚,全都是小夜夜引人遐思的原因。

他愛極了這樣子的他,更愛他佯裝堅強下的脆弱,從來不曾有人能夠讓他心動到這種地步。

隨著時間的流逝,夜晚悄悄來臨,顏鬱夜緩緩地轉醒,當他看見闕管月深情地看著他時,他白皙的臉龐又燒紅了起來。

「你在看什麽?」他睨了闕管月一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沙啞。

「看你呀!」他笑吟吟地回答:「你睡覺時也好美。」

顏鬱夜欲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因方才的歡愛而隱隱作痛,讓他痛呼出聲。

「怎麽了?」闕管月緊張地扶住他,「如果很不舒服的話,就先不要起來。」

「還不都是你!」顏鬱夜有點埋怨,「誰教你這麽粗魯!我記得第一次的時候,不會這麽痛。」

他該不該為自己辯解,其實他們今天才是第一次呀!不過現在的氣氛如此融洽,他還是再被誤會下去好了。

「現在幾點了?」顏鬱夜在看見外頭昏暗的天色時擔心地問。

「現在六點多了。」闕管月照實回答。

「六點多!」他吃驚地大喊:「那瑋瑋不就還在等我?」他緊張到顧不得身子的疼痛,慌慌張張地穿上衣服。

「我去接他就好了,你乖乖休息。」闕管月一把抓回不肯安分休息的情人,強拉他躺下休息。

「有我出馬,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他笑了笑,「我可是超級保母耶!以前我還待過……」

他未完的話被一陣門鈴聲給打斷,他示意顏鬱夜好好躺著,自己則去開門。

「誰呀?」闕管月不開還好,一開還真的被嚇著,「表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園長不懷好意地笑著,「因為我必須送這個小鬼回來。」

闕管月低頭一看,便看見眼眶噙著淚水的顏瑋。

「嗚!老師,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顏瑋哭訴,抱著他的大腿。

他等了好久、好久,但闕老師還是沒來,就連哥哥也沒出現;他因為害怕,就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園長翻了翻通訊簿後,才帶他回家。

闕管月不好意思地摸著顏瑋的頭,「老師一時忘了,對不起。」

「管月,到底是誰來了?」擔心又是那些地下錢莊的惡徒去而複返,顏鬱夜不放心地走了出來。

「呃……」這要他怎麽解釋呀?闕管月看著自家表哥打趣的神情,心中暗暗地在啜泣。慘了!他的戀情曝光了,這下子他要怎麽要預防表哥閑來無事的到訪呢?

「他是我的園長。」顏瑋哽咽地說:「哥哥,是他帶我回來的。」

「噢。」顏鬱夜漾起一抹笑容,「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您怎麽這麽客氣呢?」園長笑得很誠懇,「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聽到這話,顏鬱夜愣住了。

他跟這男人也不過才第一次見麵,什麽時候他們變得這麽熟識?而且這人說話好客套。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吧?」顏鬱夜蹙起眉頭。

「您說得是!不過我的表弟這幾天在您的府上打擾,受了您的照顧,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語畢,他全然不顧闕管月的意願,用力地壓下他的頭,像是日本人行大禮般地鞠躬。

雖然沒有辦法理解現在是什麽情況,顏鬱夜還是回以一個鞠躬。

「不會就好。」園長淡淡一笑,「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顏鬱夜愣愣地回答,直到他走遠了都還回不了神。

「你在看什麽?人都走遠了!」

一道氣憤地聲音響起,讓顏鬱夜連忙回了神。

「那是你表哥?」顏鬱夜疑惑地問。怎麽差這麽多呀?表哥溫文有禮,表弟卻像個流氓一樣,趕都趕不走。

闕管月不甘心地點點頭,隨即又擔心地道:「你絕對不可以拋棄我,不可以愛上我表哥喔!」

聽到他的話,顏鬱夜有點惱怒,但在看見闕管月難得認真與擔心不已的神情時,他噗哧一笑。

「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呀?」難得可以看見他這種忐忑不安的神情。

「我……」闕管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最後幹脆用他最拿手的絕活,賴著顏鬱夜,用哀戚可憐的語調道:「反正你不可以拋棄我啦!」

顏鬱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也不回話就拉著顏瑋走進屋子,留下十分不甘心的闕管月在那裏搥胸頓足。

「瑋瑋,你準備好了嗎?」

顏鬱夜溫和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讓在房間裏的兩人努力地加快動作。

「好了。」顏瑋愉悅地衝出來,站在顏鬱夜的麵前轉了一圈,開心地大笑,「哥哥你看!我的新衣服漂不漂亮?」

他好久沒穿新衣了,最重要的是這是闕老師送給他的呢!班上的同學都羨慕死了,大家都很嫉妒他。

「很英俊。」顏鬱夜笑笑地點點頭,「管月呢?」

「在忙?」他蹙起眉頭,放聲大喊:「闕管月!你還不出來,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一道響亮的聲音傳過來,過了一會兒,闕管月關上房門走了出來,來到顏鬱夜的身邊摟住他,偷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你總要讓我穿得體麵一點,才能夠去見媽媽嘛。」

顏鬱夜羞赧地推開他,「請你搞清楚,那是我媽不是你媽。」

闕管月不以為意地說:「我媽就是你媽,你媽就是我媽啊!」

嘿嘿,小夜夜終於願意帶他去見他媽了!

每次他們去探病時,總留他一個人看家,讓他好生羨慕,經過他一求再求之後,小夜夜總算心不甘情不願的同意了。

「我先說好,你在我媽麵前可不能亂說話。」顏鬱夜事先警告他。

「我知道,我巴不得給她一個好印象,怎麽會亂說話呢?」

闕管月一本正經地說道,而一旁的顏瑋也幫他說話。

看著這一大一小唱作俱佳,而闕管月的態度又這麽誠懇,顏鬱夜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帶著兩個纏人精去探望睽違已久的母親。

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擠著五、六個病人,而這五、六個病人又有數字家屬來探病,讓這狹小的空間更顯擁擠。

闕管月閃過了幾個擋路的病人家屬,終於來到了位在最裏頭的病床,上頭躺著一位頗有姿色的中年婦女,想必這位就是鬱夜的母親了吧?

果不其然,顏瑋一見到人便黏了上去。

「媽,對不起,好久沒……」顏鬱夜為難地開口,內心十分自責。

「我知道。」劉芳齡微微地一笑,目光中有著滿滿的寵愛,她伸出瘦弱的手撫摸著顏鬱夜的掌心,「我在這裏過得不錯,你平時這麽忙,難得有假日就多休息一下,可以別跑這一趟。」

「這怎麽可以!我們平日都沒來看您了。」

劉芳齡淡淡地說:「我生病已經拖累你了,我可不希望你累垮了。」

「媽。」顏鬱夜緊握住母親瘦骨嶙峋的手,神情很激動。

劉芳齡發現一同與他兒子進來的男人,一直在盯著自己,而鬱夜也沒有介紹一番,於是她開口發問。

「我是闕管月。」他漾開迷人的笑容,搶著回答:「正業是你兒子的情人,副業是你兒子的老師。」

他的話讓劉芳齡聽得一頭霧水。什麽兒子來、兒子去的?

「闕管月!」顏鬱夜立刻放開母親的手,惡狠狠地瞪著他。

闕管月幹笑了幾聲,拚命地用眼神示意跟他默契絕佳的顏瑋說說話。

「媽媽,他是我幼兒園的老師,對我很好很好喔。」顏瑋笑得很甜,整個人都貼在劉芳齡的身上,小聲地道:「而且他也是哥哥的老婆喔。」

「老婆?」劉芳齡驚訝地大喊出聲:「他是鬱夜的……」

忽然,她發覺有很多人都因為她的叫聲,而豎起耳朵往這邊看;她倏地噤聲,要顏鬱夜把病床之間的布簾給拉上,留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

她深吸了一口氣,以極為認真的態度望著眼前的兩個大男孩。

「瑋瑋說的是真的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闕管月的嘴角噙著一抹別具深意的笑。

「闕管月!不準你這樣跟我媽說話。」顏鬱夜變了臉色。

「我知道了。」闕管月恢複原本嘻皮笑臉的模樣,上前拉住劉芳齡的衣袖,佯裝可憐地道:「伯母,人家已經是小夜夜的人了,妳不可以讓他拋棄我。」

顏鬱夜擔心極了,暗自地踢了闕管月一腳,他很害怕母親受不了這種刺激;雖然他已經決定要跟管月在一起了,但絕對不是在這種公共場合大剌剌地宣布。

「伯母你看!你兒子又翻臉不認人了,他從進來到現在,已經連名帶姓地喊我三次了耶!」他佯裝為難地埋怨:「而且,他又愛對我毛手毛腳的,常常他一不高興我就遭殃;雖然他對我極壞,又常常不給我飯吃,還把我當成傭人使喚,可人家就是愛他,妳不要拆散我們好不好?」

「闕管月!」該死!這個混蛋是專程來破壞他的名聲嗎?

「好了,別吵了。」

劉芳齡笑笑地看著眼前的情形,她拉住顏鬱夜的手,「你真的喜歡男人嗎?」

「不喜歡。」他想也不想地回答。但在看見闕管月委屈的模樣,因為受不住良心的苛責,又補了一句:「隻是喜歡這個混蛋!」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個混蛋露出了白癡般的笑容,好像中了頭彩似的,可這卻讓他心中覺得很甜蜜。

「那你呢?」她轉頭望著一直抓著她的闕管月,「你喜歡我兒子?」

「嗯。」他猛點頭,態度非常誠懇。

「那好吧,我不會阻撓你們的。」她輕歎一聲,「從以前我就覺得很可惜,像你們這種帥氣的男孩總是很得女孩子的緣,可是卻偏偏喜歡男人。」

「以前?媽,什麽意思?」顏鬱夜不解地問。

她頗具深意地望著他們,像是下定決心般地緩緩開口:「還記得以前你問起爸爸的下落時,我是怎麽說的嗎?」

「你說爸爸到大陸工作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她無奈地搖搖頭,「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她目光溫柔地看著令她驕傲的兩個兒子,「他是被我逼走的。」

「什麽?」顏鬱夜吃驚地望著劉芳齡。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從我懷了瑋瑋後,我的疑心病就變得很重,很怕他到外麵去找別的女人,但他一直都很體諒我,從來不曾說什麽;直到有一天你去上學之後,他告訴我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她哀傷地合上眼,「他喜歡的是男人。」

顏鬱夜瞪大了雙眼,錯愕地退了幾步,恰巧落入闕管月溫暖的懷抱中。

「那時我很不甘心,我這麽美麗、這麽溫柔,為什麽會比一個男人還差?」她有些愧疚,「我氣得拿起桌上的東西不顧一切地往他身上砸去,但他卻躲也不躲地站在那裏任我發泄,直到他流血了我才停手。」

劉芳齡苦笑,「我想如果他當時還手的話,我應該不會那麽生氣;可是偏偏他就是那麽溫柔體貼,讓我舍不得放手。自從那次之後,我就把他趕出去了,再也不讓他見你們一麵,即使他怎麽苦苦哀求,我都鐵了心不答應。漸漸地,他就沒來得那麽勤了,直到幾年前便斷訊了。」

她睇著他們,「我對他一直很抱歉,他對我真的很好。他知道我無法諒解他,也知道我也不願意讓你們見他,所以他從來不敢跑來見你們,因為他知道這樣會使我更難堪。」劉芳齡自嘲地一笑,握住顏鬱夜冰涼的手。

「這也是我為什麽能坦然接受你們的關係,因為你是我的兒子,隻要你過得開心就行了,我可不希望再有個女人為了你們搶得頭破血流。畢竟,像你們這樣子優秀的人,也許不是我們女人所能擁有的。」

顏鬱夜激動地看著她,而顏瑋雖然聽不太懂,但他也感受得到母親的哀傷,抽抽搭搭地抱住自己的母親。

「別撒嬌了,給管月看到了多難為情。」她溫柔地看著日漸長大的孩子們。

「這幾年來,你們兄弟過得很苦,我知道難為你們了,不過……」她俏皮地一笑,「還是得為難你們繼續待在我這個老太婆身邊。」

「媽,妳說這是什麽話!」顏鬱夜輕聲埋怨,「我們是一家人,哪會有什麽為難!」

「我知道了。」劉芳齡望著他,「我好餓,你有沒有帶什麽好東西,可以喂飽我可憐的五髒廟?這裏的夥食糟透了,沒有你煮得好吃。」

顏鬱夜點點頭,拿出從家裏帶來的食物,他在打開之後卻蹙起眉頭。

「這稀飯都冷了。」

「沒關係,冷了也比這裏的東西好吃。」劉芳齡接過去,吃了起來,她看著三個睜大眼睛的男孩們,「你們吃了嗎?」

闕管月再次搶了顏鬱夜的說話機會。

「那你們快去地下街買些東西來吃。」劉芳齡叮嚀。

「會的。」闕管月從皮包裏拿出幾百塊給顏瑋,「帶你哥哥去吃飯,要吃得飽飽才可以回來,知道嗎?」

「管月!你不要隨便……」

「我知道、我知道。」闕管月敷衍地說,把顏鬱夜與顏瑋推到門口,「去吃點東西,你太瘦了。」

「別可是了,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呢!」他望著嬌小的顏瑋,佯裝嚴肅地說:「一定要把你哥哥喂得飽飽的,知道嗎?這事攸關老師的幸福呢!」

顏瑋認真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喂飽哥哥的。」

看著他們一搭一唱,顏鬱夜差點忍俊不住。

「好啦,那你在這裏陪我媽,我們去去就回。」顏鬱夜牽著顏瑋離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闕管月笑笑地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