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師兄

第八章 師兄

很安靜很舒服。

我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心裏覺得很平和。好久沒有睡的那麽安穩過。似乎知道自己在做夢,可不知道為什麽一點都不擔心。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躺在母親的懷抱裏一樣,什麽都不用擔心。

翻了個身想繼續睡下去,耳邊一直有鈴聲在吵。我下意識的捂住耳朵,那鈴聲長久的不懈的響著。我心中歎了口氣,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摸索著拿起一直吵鬧不休的電話。

“你還好吧?”鍾黎的聲音明顯的鬆了口氣。

“嗯。”我隨口應了句,視線開始慢慢的清楚。

我現在躺在床上,應該躺了很久,房間一片的漆黑。伸手打開床頭的台燈,丁……嚇了我一跳,在旁邊直直的望著我。

“不是說要來這邊嗎?怎麽一直不來?手機又關機,電話又一直打不通,我很擔心,你知……”鍾黎話講的很急,突然又直直的打住,停了一兩秒,語氣已平緩了很多,“還以為你出了車禍!”

我瞥了一眼床頭的鬧鍾,天!居然八點了。

“蛋糕還給你留著,快過來吧!”

“嗯,”我手指繞著電話線,有些猶豫,“鍾黎,其實……”心底思索著要不要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她,又覺得哪裏好像不妥。

話筒停了一兩秒才聽到鍾黎笑罵道:“不許不來,懶女人!”

我莞爾。放下話筒,心裏麵沉甸甸的。鍾黎好像知道我遇到了什麽事情。她還有喬好像都預見到了。所以才那麽急的找我。好像要幫我避開這次的劫禍,但,為什麽不明講……

用力的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他們都是不可能會害我的人。

丁一張大臉突然湊了過來,我立刻嚇了一跳,揮手沒好氣的道,“走開!”

丁難得的沒有奪路而逃,用它那雙牛鈴大的眼睛定定的望著我。明明是有些鏽跡的青銅麵具一雙眼睛卻那麽的傳神。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你救了我嗎?”

丁沒有說話,隻是幽幽的歎了口氣,“他再逃的晚一點就死定了!”

我心中驀的一震,“你說什麽?”

丁眼睛黯淡下來,好像很哀傷,“對不起,我讓你差點遇險了。”

看它這個樣子我渾身的不自在,推了它一下,“你說什麽?”

丁眼神更加黯然,“其實,我曾經答應過聞人,要好好的照顧你的。”

我的心也黯淡下去,絲絲繞繞的像一團紗。

“但是我知道我應付不了。本想伺機提醒你的,哪知道,你還是險些著了他的道。”丁很自責,眼中似乎有淚光瑩瑩。

我不語,沒想到,我居然也能和這個麵具如此的和平相處。

突然之間的氣氛讓我不知如何是好。抬頭的時候突然發現窗台上居然有隻螢火蟲,“咦?”

丁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也很驚訝,一瞬間似乎忘記了難過。

我跳下床仔細看著那隻螢火蟲,覺得有些奇怪。

丁的大腦袋湊了過來,眼睛眨吧了一下,“怎麽了?”

“沒什麽。”我有些慌亂的擋在窗前。

好在丁看上去情緒依然很低落,隻是“哦”了一聲,垂著眼睛似乎在想自己的事情。

我掩飾似的伸了個懶腰,轉身道:“這次要多謝你救我。”

“嗯?”丁抬頭迅速看了我一下,很快眼睛垂的更低,“其實,不是我救了你。我也沒有那個本事。”

我驚訝,“那是誰?”

“是……”丁支支吾吾,“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有些餓了……”說著就要跳下床去。

我一把拎起它,拎到與我視線相平,冷冷的望著它。

丁垂死掙紮了幾下還是放棄了,很為難的瞥我一眼,再瞥我一眼。

“我很沒有耐xìng。”我把平時驕縱的女皇派頭重新拿了出來。

“其實,是……阿離。”

丁的聲音很小,但那兩個字傳到我耳中如同雷擊,呆呆的愣住了。半晌才勉強的笑著問:“鍾黎嗎?”心中不安的異常,默默的期望著這個答案。

丁望了我一眼,表情似乎同情又無奈,幽幽道:“你明明知道是哪個阿離。”

阿離,阿離……

丁“砰”的一聲從我鬆了的手指間跌了下去,一句疼也不敢喊,怯怯的退到椅子後麵,大氣也不敢出。

窗外夜sè很濃,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偶爾襲來的風也是淡淡的。夜很靜。

許久,我靜下來,用力的握著自己的手指,“你是說阿離?你認識她?”頓了頓,我深吸一口氣,“聞人……也知道她?”

丁沉默,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知道可能是這樣的,可得到確定答複的時候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用力的咬著下唇,用力的。

絲絲縷縷的疼,又開始在心底蔓延。

丁粗粗的聲音傳了過來,“一次在你睡著了以後,很偶然的,聞人突然見到了她。她告訴聞人她叫阿離。她說你不快樂,她希望你快樂。她希望聞人可以給你快樂。”

是嗎?

我一直以為阿離應該是怪我的。我把她禁錮了那麽久那麽久。我是那麽的自私又懦弱,我以為她會後悔選擇了我……

“聞人答應了她。一直都在嗬護著你。一直給你你想要的生活。直到……”

它頓住。yīn影之中我看不到它的表情,但是那種刻骨銘心的悲哀我可以深切的感覺到。

再也忍不住,我發瘋似的衝到洗手間,右眼中的淚水瘋狂的湧出來。

看著鏡子中那張臉,我突然對自己說不出的厭惡。

你那麽的灰暗醜陋,怎麽配得到聞人的愛,怎麽配?

用力的我一拳打了過去,鏡子蜘蛛網似的裂開,濃稠的血順著裂痕蜿蜒的流了下來,像一條醜陋的蛇。

早上起床的時候眼睛腫的像隻青蛙。我淡淡瞅了兩眼鏡子中的自己,洗了把臉,想著早餐吃什麽。

丁突然跳了出來,驚叫道:“你還沒走?快八點了!”

我皺眉望著它,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下一秒中我立刻奪門而出。

老張說,今天上麵的人會來檢查。檢不檢查的和我沒有什麽關係。可是關鍵是十號就要發薪水了,我可不想給老張留下什麽把柄,讓他順理成章的扣我的工資。

路過那家我最喜歡的麵包店時還是忍不住的跳下出租車。還好,現在人不是很多。

一襲素淡長裙的老板娘含笑望了我一眼,遞過來了兩個已經包好的麵包。

這老板娘人長得漂亮,麵包做的好吃,不是凡人。早聽說過雪狐類素淡優雅,傳言果然是不虛的。

臨出門時後麵突然淡淡的傳了句,“昨天還好吧?”

我轉身,隻見那老板娘雙手托腮,坐在櫃台前笑靨如花的望著我。

是對我說的嗎?可我們並不熟識,她話講的似乎又大有深意。瞥了眼牆上掛著的鍾,我決定忽略掉那句話,要遲到了!

“等一下!”

在我急急的推開門的瞬間身後傳來另外一個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

熟悉的讓我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很多年以前,這聲音伴著我,和我的那些快樂的金sè的少女時光。

玻璃的門上映出一個人的身影,高高的,安靜的站在那裏,似乎站了很久。

茶一般溫潤的男子。

我咬住下唇,一瞬間狂喜彌漫。師兄!心髒歡快的劇烈的跳動著,一下一下。

回頭的瞬間突然想到了什麽,緊緊的握著門的把手,我的手指開始顫抖。

師兄……見到我現在的樣子,應該很失望吧!

以前他眼中的那個快樂善良的姑娘變成了什麽……

我以前做過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吧?失望……應該吧!

心中苦澀,我立刻推開門衝出去。

身後,依稀的聽到一聲歎息。

到辦公室時八點二十五分,好險。

我氣喘籲籲的坐下。人一靜下來,腦子就開始亂想。想到師兄,突然很想哭。

聞人走了之後我變的很遲鈍。或者說,因為聞人之前的寵愛讓我漸漸失去了以往敏銳的觸覺,變得真的像小女人一樣的幸福。的確,和他在一起,是很安全很開心的事情。

我的師兄,很多年以前,為了一隻雪狐,毅然離開了師門。師父當時很震驚,如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個一直溫和的孩子,最得意的徒弟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生了一場大病之後,整個人老了很多。

我當時,心裏是很怨的。怪他為了自己的快樂拋棄了我。生活中少了他,一下子變的很黯淡。我開始迷茫,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看到師父,也覺得很難過,一心想著自己努力些,填補師兄的空白。

後來,突然獲得了地獄業火的力量,阿離來到了我的身邊。師父欣喜若狂,我自己也覺得很好。沒有了師兄我一樣過的很好。這世上並不是少了誰就不能活的。

畢竟是年少輕狂,我很快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並且倔強不肯認輸。師父為此,替我償了命。也許所有的一切正如同他臨死時講的,“我上輩子必定欠了你們兩個很多……”現在想起來,心裏也還是酸澀的。

大受打擊之下,我開始逃避,自我放縱。酗酒,吸煙,像個小流氓一樣的和男人打架。

那個時候瘋狂的想念師兄。也許他是對的。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和快樂的權利。隻是,他的那種勇氣和決心是我永遠都學不會的。

那家蛋糕店,那個老板娘,我見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她是隻雪狐。但是,偏偏沒有深想。

見到那隻螢火蟲的瞬間,我知道,師兄找到了我。他,原來還是關心我的。

螢火蟲,他最愛的東西。我以前經常嘲笑他像個女人一樣喜歡這些。後來才明白,螢火蟲是他靈力唯一可以凝結的東西。他煉了很久,終於可以將虛體的靈力化成實體的螢火蟲。成功的時候,他抱著我笑了很久。

早上還理所當然的去蛋糕店買麵包,那種甜度和水果味,我一直調侃著說是特意為我設計的。現在想來,隻有師兄才知道我的口味。

想必,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吧?會不會罵我,害死了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