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心思不是你想猜想猜就能猜微修

心思不是你想猜想猜就能猜 微修

華服的青年聞言輕輕頷首,鷹隼般的眼眸斂了犀利,溫和的目光落到楊駿身上,恍恍惚惚仿如一泓清澈卻深邃的潭水,打著旋兒地,要把人吸進去似的。他低垂下眼笑眯眯地看著被撈在手臂上的人,幽幽歎了口氣:“怎麽,三年沒見,這麽快就不認識舅舅了?”

熟悉的嗓音一如過去的記憶,低沉好聽,帶著幾分慵懶散漫。

楊戩身子一僵,幾乎控製不住地蒼白了臉,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了鬼。

哦不,就是真的見到黑白無常,他也不會這般失態——碎裂不僅僅是他引以為傲的冷靜,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身體在不受控製地輕顫。

……怎麽會?

這個人……這個記憶中不該在此時此刻出現的人為什麽會……

是母親思凡的事情被發現了,他是來……

不,不對,如果是這樣,他不該孤身一人,而且……

楊戩輕輕從來人的臂膀間掙脫,黑曜石般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自家兄長——他沒聽錯,楊駿方才的稱呼就是舅舅。

舅舅麽?

他不著痕跡地眯眯眼,斂下眸中一晃而過的冷冽。

青年似乎沒察覺到他的不同尋常,隻淺淺地挑著罥煙色的眉梢,修長好看的手指揉搓著他微卷的發絲,寵溺地抿抿嘴角,笑道:“有沒有想我?”

語調溫和繾綣,似乎真的隻是普普通通的長輩。

楊戩的神色已經恢複了慣常的波瀾不驚,但心中的戒備卻漸漸升騰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側身避開揉著頭發的手,精致平淡的麵容籠在薄薄的晨曦中,如同玉琢,透著令人著迷的光彩,隻眼眸被濃密的睫毛輕輕遮掩,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他抿著嘴點點頭,卻不置一詞。

不論這人來此究竟是何目的,既然給了他重生的機會,他就絕不會再讓曆史重演。

細細的血珠暈染上墨色的披風,順著遮擋了手指的袖擺彌散開,燙金的流雲絲線偶爾露出一點猩紅,卻被薄薄的晨曦遮掩了去——廣袖下的手狠狠攥拳,尖利的手指竟已刺破掌心。

楊戩不著痕跡地眯了眯眼。

縱使眼前的這件事在從前的記憶中從未發生,但他也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一點都沒變——溫文爾雅甚至是平庸無害的表麵之下,是絕對不輸於瑤池的手腕與狠絕,精明銳利,像一把裹在鞘中的劍,光華內斂,卻犀利難擋。

華服青年垂眸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少年,卻沒錯過那雙琉璃般的燦若星辰的眉眼間一晃而過的冷冽防備,仿佛被風吹皺了的荷塘,蕩起圈圈的漣漪,卻小心翼翼地將波痕固守在寬大的蓮葉下,生怕被人發現。

戒備麽?

他不動聲色地勾勾嘴角,眸底精光初現即隱。

“舅舅您怎麽想起到這裏了?”楊駿似乎察覺到空氣中淡淡的緊張,嗽嗽嗓子問道。

“怎麽,不歡迎我來?”

華服青年抬手再想揉揉楊戩的卷發,且再次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伸出去的手略帶尷尬地頓住,許久才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楊駿似乎也不喜歡他揉搓自家小弟的動作,輕笑了聲:“怎麽會?隻是沒想到母親讓我等的貴客就是您。”牽起楊戩的手緩緩向桃林外走,“母親等您很久了,好像有很重要的事對您說。”

重要的事?

跟在他身後的人不著痕跡地咬了咬唇。

華服青年聞聲挑挑眉,似乎早有預料,波瀾不驚的目光淡淡掃視了一眼眉梢緊蹙的少年,嘴角輕勾,忽然幽幽地露出抹淺笑來。

純黑的鑲金布靴一下又一下地碾壓過零落的花瓣,發出窸窸窣窣的踩踏聲,華麗的衣袍摩擦著袖擺,輕微的摩擦聲混合著餘香彌漫開去,如樂聲繞梁,竟是經久不散一般。

躲在草垛後的齊威怔怔地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扇沉重厚重的楊府大門徹底隔絕了他的視線,才悶悶地拽著笑得詭異的好友離開桃林,回齊府去了。

沿著曲曲折折的鵝卵石小路繞過荷塘,半羞半遮的蓮花出水半尺,起伏的蓮葉翩翩輕蕩,宛如曼妙的少女,廣袖輕展,蓮步巧移,娉婷起舞。清風拂麵而過,仿佛醉人的熏香,透著浸透心脾的清甜,又淡淡地沾染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氣息。

楊戩緊緊抓著身側的假山石,繡著金色線紋的墨黑長袍被不遠處的飛瀑濺起的水花沾濕了大半,細細的水珠順著微卷的發絲滴落下來,映著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愈發晶亮剔透起來。他微微蹙著眉,閉著呼吸靜靜聽著不遠的水榭中傳來的聲響。

“你說的是真的?那個孩子想動用法力抗你的家法?”

還是那道略顯低沉的聲音,不是記憶裏熟悉的慵懶散漫,清冷凜冽地如同徹骨的寒風。

“當初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伴著嘩嘩的水聲,是一道冷靜清冽的聲音。

楊戩低伏著身子,輕輕皺眉。

“你是說朕封了三個孩子法力的事?”茶盞輕抬,嫋嫋熱霧升騰起來,“隻是權宜之計罷了。”

袖擺拂過石桌,冰涼的溫度貼著皮肉傳來,俊朗的青年眉頭稍蹙,捏著茶杯底座的手指刮擦著印花的紋路:“朕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你的意思是……”

“瑤池已經知道了你的事,還有他們的存在,動手也隻是時間問題。”

美麗端莊的少婦聞言唰地慘白了臉,猛地振衣而起:“不可能……”

不可能的,明明已經做好了萬全的防範,怎麽會被瑤池發現?!

青年不說話,微掀著眼皮淡淡地看了看她,玩弄著杯盞的手愈發靈活隨意起來,許久,他才輕輕歎了口氣:“瑤兒,你一向聰明伶俐,這次的事能拖延這麽久,朕……真的已經盡力了。孩子們都不是普通的凡人,早晚有一天會……”

“你有辦法的是不是?哥,你一定有辦法的!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求過你,這次、這次,算我求你,求求你,幫幫我!”

又是一陣沉默。

青年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才淡淡道了句:“瑤兒,你應該明白,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就算朕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逆天反地的成全你,可天庭眾仙如何想?三界律法又該如何服眾?朕不僅是你的哥哥,還是這三界的主,天庭的君,朕能瞞得過一時,卻瞞不了一世。”

素衣的身影頹然落座,美目如昔,卻淡淡地泛起哀愁:“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相愛有什麽錯?想與心愛的人一輩子在一起又有什麽錯?

華服青年抬手斟茶,細細的水流敲打在平靜的水麵上,輕輕蕩開細密的漣漪,碰到白瓷的杯壁又幽幽蕩了回去,抿唇輕品,是淡淡的君山銀葉的香味。

楊戩躲在假山背後的瀑布邊,靜靜地趴在石頭上,晶亮的眼眸深沉如水,深邃得仿佛渺遠的天際,卻平靜淡漠地看不出半分情緒。

他的猜測果然沒錯,那人突然來此就是為了那件事。

垂眸看了眼腳下存積的水窪,他了然地勾了勾嘴角——三個孩子,那麽……繼承了母親仙家血脈的就不止是他一個了。

真心是個不錯的消息。

不過……

他眯著眼恨恨地撇了撇那道華麗的身影——沒想到法力竟然是被這位重量級人物給封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人既然舍得耗費萬年功力助他重生回過去,卻為何又……

他忍不住有些煩躁——這個家夥的心思,怎麽早在三千年前就這麽難猜啊?!

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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