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牆角不是你想聽想聽就能聽抓蟲

牆角不是你想聽想聽就能聽 抓蟲

“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些微的水漬飛濺出來,在藏紅的長衫上暈開一點點的痕跡,淡淡的茶香沿著衣衫的紋路滲進去,柔軟的天衣頓時染上了沁人心脾的香氣。

青年垂眼看了看,不動神色地抹去茶痕,輕笑:“瑤池還在等時機,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或者會更久。”

“……什麽意思?”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想得到你想要的,就不要隻想著靠朕幫你。”

“你是說……”

“沒錯。”青年頷首,指尖微屈,輕叩著大理石製的桌麵,嗒嗒的輕響淹沒在飛瀑的“嘩嘩”聲中,無人可聞。眉眼淺眯,視線所及仿若利劍,華光乍現,犀利地讓人不敢直視:“雖然時間久了不易,但多拖延個兩三天還是可以的。”

“不行!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懂,別說兩三年,就是二三十年也不可能與瑤池對抗!更何況……”

她如何舍得讓無辜的孩子卷入紛繁複雜的天庭爭鬥?

“那你就打算瞞一輩子?是,你不希望孩子們卷進無謂的鬥爭,希望他們平安喜樂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但你不要忘了,他們身上流著一半的仙家血脈!就算朕封印了他們的法力,也不可能抹殺掉這個事實!瑤兒,從你生下他們開始,就注定了他們不是普通人!”

略帶低沉的嗓音如一陣風被吹進楊戩的耳中——飛瀑的轟鳴聲淡化了其中的萬般情緒,卻怎麽也遮不住那淡淡的冷厲。

墨色的長衫被身後飛濺的水珠打得透濕,淅淅瀝瀝的水滴從下擺邊緣的金絲線滾落下來,敲在腳邊,青石板鋪成的地麵如同宣紙上暈染的潑墨畫,或皴或點,融進了江南煙雨似的。

他緊緊靠著身後的石壁,如墨的眼瞳透過迷蒙的水霧意味不明地看著水榭中的身影,唇角微翹,冷冽如霜——果然是一點都沒變,無害溫文的外表之下還是那般精明得嚇人。

“別說了!就算這樣我也不同意!他們是我的孩子,不是你利用的工具!”

淡雅清越的女聲帶上了幾分淒厲,仿佛聲嘶力竭地掙紮。

楊戩輕輕一震,黑曜石般的瞳仁幽幽倒映出水榭之中兩人劍拔弩張般的身影,深沉如水。

利用?這才是那人的最終目的?

或者……

他默默地盯著那道挺拔俊逸的身影,思緒飄散,連混合在水瀑中的腳步聲都沒聽到。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熟悉的嗓音劃破了楊戩飛散的思緒,還沒等他完全醒過神來,水榭亭中卻驀地傳來聲喝問:“誰在那兒?!”

飛珠散輕霞,流沫沸穹石,清越的水瀑聲響從假山後傳來,叮咚悅耳如碎玉落盤。就像遮不住先前的談話一般,來人的詢問聲也清晰地傳遞到了水榭亭中。

楊戩驀地驚醒,扭頭看向身後的人——淡紫的長袍朦朦朧朧隱藏在淡淡的水霧之後,水色氤氳,卻同樣濕了大半。他暗暗歎了口氣,仰頭,果然碰上了那雙犀利冷冽的眼。

如天際的繁星,清冷疏離,淡淡地沾染了些許凜冽,尖銳的目光落到水霧包裹著的單薄身影上,恍惚間劃過絲驚異,隻片刻便轉為平和,像驟然融去的寒冰,蕩漾出淺淺的水紋。

楊戩皺皺眉,還沒等他說話,玄墨色的披風就兜頭罩了下來。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小心感冒了引得舊傷複發!”

還是那道熟悉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抱怨和擔憂,聽在楊戩耳中卻硬生生地讓他把想罵人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他暗暗歎氣,默默地係好披風,由著楊駿將他從水霧彌漫的假山後麵拉出來。

精致的臉透著幾分蒼白,濕嗒嗒的發絲緊緊貼在單薄的身體上,顯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

楊駿心疼地看著他,原本板著一張臉想要訓斥,這會兒卻是一個字說不出來了。

良久,他才無奈地歎了口氣,正要帶他回房收拾梳洗,卻忽聞水榭中傳來聲清冷的質問:“你剛才在那兒做什麽?!”

邁出的腳生生停住。

澄澈如水的眼眸幽幽抬起,望向不遠處的素衣少婦,楊戩暗道糟糕,不著痕跡地盯了眼害他被抓包的人,輕輕咬了咬嘴唇,搖頭道:“沒,沒什麽,隻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到假山後麵去了。”

“是麽?”少婦蹙著眉冷哼,似是不信。

楊戩沒說話,低斂的眉眼遮住了其中的神色,隻一張俊秀清雅的臉,映著陽光,彷如美玉——想要騙過這個比他還要精明好幾倍的母親,可不是一般的高難度動作。

相對而言,他倒是更願意跟另一位交鋒。

純黑的鑲金布靴踩在青石磚鋪成的地麵,啪嗒啪嗒地聲響融合在飛瀑的轟鳴中,不知為何聽得卻是清晰。藏紅的衣擺仿佛一團燃燒的烈焰,映著清冷的眼眸,顯得愈發濃烈起來。

“告訴舅舅,你剛剛躲在那裏幹什麽了?”

溫文低沉的嗓音,熨帖而溫柔,仿佛真的隻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舅公。

楊戩暗暗皺了皺眉,良久,才仰頭來看向那張曾經麵對過無數個日夜的臉,孩子似的撇撇嘴,低聲嘟囔道:“如果你能保證我娘不生氣,我就告訴你。”

話音未落,素衣少婦果然微微變了臉色——即使是轉瞬即逝,他也看得清明。

“好,朕……咳,舅舅保證你娘不生氣。現在可以說了?”

犀利的眼眸即使附了曾溫和的麵具做屏障,那份淡淡的冷冽還是遮擋不住似的流露出來。

楊戩隻當不知,故作孩子氣地點頭道:“嗯,其實……其實我剛才是去抓魚了!”

在場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抓魚?!”楊駿瞪大了眼,秋水般的眸子裏全是驚訝。

楊戩無辜地攤攤手:“是啊,前幾天吃的魚湯味道很好啊,廚房裏的張嬸說就是從這個潭子裏抓的。我還想讓張嬸做一次,就自己來抓魚嘍!”

“你……”楊駿隻覺得滿頭黑線,抬頭見身邊的兩個大人都僵著臉,忍不住歎了口氣:“要吃魚不會告訴我麽?你的傷才剛好一點,若是凍病了,鞭傷複發怎麽辦?”見他單薄的身子似乎有些發抖,頓時心疼起來,還沒開口說要帶他回屋的話,就聽素衣少婦淡淡囑咐了句:“好了好了,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喝點兒薑湯。我與你們舅舅還有話說,你們先回去。”

楊駿應聲拉著楊戩離開,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後院,華服青年才輕輕笑出聲來:“這個小家夥很像你。”

素衣少婦沒說話,神色卻掩不住擔憂。

“你不用太擔心,他若真的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城府,一定能明白你的苦心的。”

華服青年目光不離兩個孩子離開的方向,犀利的眼眸微微眯起,隱隱有冷光湧動,卻仍是一現即隱。

“好了,朕方才說的你再好好想想,三個月以後朕再來看你。”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舉步向楊府外走。

而在冷水中呆了大半個時辰以後,楊戩終於還是不負兄望地生病了。這場病也一如楊駿預料的那樣,將他還沒完全好利落的傷重新勾了起來,足足養了一個多月,直到秋祀的前一天,他才徹底擺脫了苦藥的折磨。

作者有話要說:改錯字,小修。。。改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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