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個粉嫩的偽天使
第三章 好個粉嫩的偽天使
“你叫什麽名字？”“沙沙”眨巴眨巴無辜大眼睛，“今年多大了？”“……二十六”對手指中，“二十六？我看頂多十六吧。算了，你家在哪？”“沙沙……沒有家”嘟起小嘴一朵，“家裏有什麽人？”“……”低頭不語，手指在椅子上畫圈圈，“為什麽離家出走？”“……忘了”肚子咕咕咕~~很大聲地響了。
黎雲升抓了抓腦袋：“你吃飯了沒有？肚子餓了吧？”起身去拉蕭颯的胳膊：“能站起來就跟我走，先填飽你的肚子再說。”回頭對屋裏的三個人說：“我帶他去吃宵夜，你們乖乖呆著別亂跑。”就這樣，蕭颯就被半拖半拽著跟在黎雲升後麵出了門。
約摸過來半個小時，就見黎雲升獨自一人回來了。“咦，升哥你一個人？那孩子呢？”“扔了”“扔了？”“嗯，扔在派出所門口了”“升哥你！！！”原來一出了門，黎雲升就帶著蕭颯在錯綜複雜、黑燈瞎火、七彎八拐的小巷內兜了幾個大圈小圈，估計著就算是明白人也被兜糊塗的時候，就兜到了附近派出所門口。
買了兩個芝麻燒餅給蕭颯，告訴他老老實實在那裏蹲著吃燒餅，自己去那頭給他買碗餛飩湯，那癡兒便衝他露出甜甜的傻笑，聽話地蹲下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咬起燒餅，沾了滿嘴餅渣。狼吞虎咽也不知道多少天沒吃飯的樣子看得黎雲升心裏一陣發酸，真想上前幫他擦幹淨那嘴邊的餅渣。拳一握、心一橫，還是撒腿就跑！三步兩步拐進小巷，跟火燒屁股似的一路頭也不敢回！
氣喘籲籲回到出租屋樓下，黎雲升回頭四處張望，確定那個癡兒沒有跟來之後才上了二樓。也對，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白天尚且會在這迷宮般的城中村裏迷路，更何況是一個腦袋被撞，有點癡傻的孩子。這裏號稱三街六區四十八巷七十二橫，路路相連道道相通，在夜幕的掩護下，亂搭亂建的小街小巷昏暗不堪，大大小小的牛皮癬布滿電線杆，隨處可見的垃圾小山蚊蠅亂舞，橫七豎八的電線垂掛不少衣物……那個癡兒怎麽可能跟上他“長腿升”的步伐！
“你太殘忍了！”豆芽最先開口了：“他又不是小貓小狗，還癡癡呆呆的，也不知道身上還有哪裏撞壞了沒有？你怎麽可以大半夜的把他扔在派出所門口？！”“沒事沒事，今晚是老王叔值班，那個爛好人看見了一定會把他撿進去的~~”黎雲升一副滿不在乎、不以為然的樣子：“有沒有撞壞警察叔叔會幫他檢查的，說不定他的家人早就報警了，現在已經是一家團聚了。”
“可是剛才他說他沒有家”胖子接話了：“說不定他的家裏人根本不管他~~”就像他們三個、還有很多城中村裏的孩子一樣。“要是沒人去認領，他們……會把他送到救助站吧~~”“救助站好啊！”黎雲升開了水龍頭唰唰唰地捧水洗臉：“環境整潔，三餐無憂，冬暖夏涼，還有專人伺候，神仙般的生活！說不定還會找個醫生給他治治撞壞的腦子~~”洗完臉再洗手洗腳。
“升哥”“呃？”“你太過分了！”雜毛說出了三個人的心聲：“冷血！沒人性！”“小樣的，給你們三分顏色你們就給老子開染坊了是不是！？敢教訓老子，也不想想是誰先闖的禍？！”黎雲升也冒火了，氣衝衝地上來對準三個小子的腦袋就是一陣狠敲：“你們倒是說說看，我能怎麽著？！他奶奶個熊，我不送他去找警察我去哪給他找家人、去哪找錢醫他、找錢養他？！
你們是見他長得水靈舍不得了吧？我告訴你們，擦幹淨眼屎看清楚了，他那臉和手白得跟塊NEN豆腐似的，一準就是沒吃過苦頭的富家小少爺！跟你們這群整天偷雞摸狗的小癟三就不是一條道上的！”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把他扔在門口就回來了呀”豆芽雙手捂著被敲疼的腦袋：“至少也得目送他進派出所的大院什麽的~~”黎雲升怎麽敢說要是多看幾眼自己恐怕會把持不住，又把他撿回來的事實，於是惱羞成怒道：“笨！被老王叔看見我還跑得了嗎？！他自己不會走進去？！警察不會走出來？！把他放在門口才顯得……自然！你們三個有時間站在這裏唧唧歪歪還不如睡覺去！明天要是起不來小心我揍你們！”用腳踹著三個小子打地鋪去了。
那一夜，黎雲升失眠了。滿腦子都是那個癡兒蹲在派出所的牆跟下，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咬起燒餅，沾了滿嘴餅渣的模樣，還有抬頭衝他傻傻一笑的表情。無邪的黑亮眼睛，圓潤的精致臉龐，軟若無骨的鼻子，淺淺的小酒窩……黎雲升的心髒又是一陣揪緊。輾轉反複，竟然一夜無眠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黎雲升再也躺不住了。看看另一個屋裏的三個黃毛小子正睡得死沉死沉：豆芽蜷作一團縮到一角，胖子睡中間呈大字型打呼嚕，雜毛一隻腳架到了胖子肚子上。躡手躡腳盡量不弄出聲響地爬了起來，開門出去，直奔派出所。心裏不住地念著：傻小子一定不要出事，一定不要出事，一定不要出事……腳上不禁加快了步伐，從快步走到一路小跑。
派出所門口一片寂靜，沒有人沒有車隻有風偶爾吹過，樹葉沙沙的響動。也對，才五點五分，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還在被窩裏呢。黎雲升往院子裏望了望，隻看到兩輛巡邏車靜靜停在那裏；抓了抓頭，又在外麵探頭探腦張望了好一會兒，黎雲升好幾次想扭頭離開又好幾次邁出幾步後退了回來，在派出所門口愣是來來回回進進退退徘徊了十幾分鍾。最後，抓抓頭咬咬牙，一腳踏了進去。
值班民警老王叔正坐在值班室的正對門的桌子上，見到黎雲升大清早一個人過來便有些詫異：“喲，吝嗇升，一大早有事？”“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啊”黎雲升抓抓頭扯了個謊：“王叔，我昨晚打你們這門口過，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孩睡在這，麵生得很，不像是這附近的孩子。回去之後吧，心裏老惦記著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家離家出走的孩子？
你知道我這個人就是熱心腸，好路見不平、救死扶傷、助人為樂、還愛多管點閑事。我就琢磨著這孩子整晚都在外麵溜達多危險啊，要是被人騙了拐了那多可憐啊~~王叔，你昨晚看見過那個孩子麽？”黎雲升比劃著：“也就差不多這麽高的個頭……臉小小的圓圓的，眼睛大大的，穿了一件半黃半綠的短袖衫~~”“牛仔褲，運動鞋”“對對，王叔你見過他啦？”王警官往一牆之隔的裏間揚揚下巴：“在裏麵睡著了。”
看到熟睡的紅撲撲小臉時黎雲升覺得心中懸了一夜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蕭颯蓋了一條毛巾被，側躺在一張紅木長椅上。小天使的嘴角上還粘了一粒芝麻，眼簾低垂兩片濃密的睫毛就輕輕覆在粉腮上，酒窩淺淺露出一臉滿足的甜笑，還偶爾伸出小舌頭舔舔嘴唇和小手指，好像是夢見了什麽好吃的東西。
“嘿嘿，還舔手指……”就在黎雲升聚精會神端詳那張天使睡臉的時候，不想小天使毫無預兆地突然睜眼，當下把黎雲升嚇得措手不及：“還早著呢你繼續睡，繼續睡哦~~”腳底抹油就想溜。“餛飩！”被小天使從身後一個攔腰抱住，小胳膊抱得忒緊忒緊的，烏溜溜大眼睛閃亮閃亮地放著光，小臉蛋像一朵小花見到太陽公公似的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嘻嘻，餛飩！肚肚餓餓，沙沙要吃……餛飩！”
時間：清晨六點
地點：城中村早集
“餛飩麵來啦！”“砰”一碗香味四溢皮薄餡多的餛飩麵放到了桌上。“吃吧”黎雲升從筷子筒裏挑了雙看上去幹淨些的一次性竹筷掰開，連同碗一起推到某個流著口水一臉饞相的小天使麵前。
老王叔說雲升你來的正好，我問了一個晚上也沒問出什麽來，這孩子也不能老呆在派出所，送福利院歲數太大送救助站沒人照顧，看他這麽粘你，要不先寄放在你那裏？跟你舅舅說一聲，就說我麻煩他了，有什麽消息再通知你們。我看他頭上有個包，可能是在哪撞著了，回頭社區醫院的袁醫生來了，你帶他去檢查檢查。
唉，心一軟，又把這麽個癡兒領了回來。這下多了一張嘴吃飯，我說老王叔你警察油水那麽豐厚就掏了四百塊錢補貼我的夥食費和住宿費、置裝費太摳門了吧……“餛飩！”一個勺子舀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餛飩伸到嘴邊，順著勺子望過去正碰上小天使一臉天真無邪的可愛表情。“餛……飩！”又把勺子往黎雲升嘴邊遞了遞。
“給我吃呀？不笨嘛，拿我的餛飩招待我~~”不客氣一口咬住勺子。嘴裏吧唧吧唧著豬肉香蔥餡的餛飩，黎雲升再次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在太陽光底下把蕭颯仔仔細細打量了幾百遍，得出結論：“靠，小樣兒還真不是一般的標致！喂，你幾天沒洗澡了，全身一股子黴味，不要聞了，就說你呐。快點吃快點吃！吃完咱們先回家洗個澡。”“醫生！醫生！”蕭颯晃著腦袋舉著筷子嚷著。“你還聽得懂人話呀~~”黎雲升盯著那雙無邪的大眼睛，大眼睛就毫無懼色地睜著任他看，裝傻也不會裝成這樣吧，出來闖蕩江湖十幾年的黎雲升心想。
“老王叔是交代我帶你去看袁醫生，可是我現在必須先帶你回去洗個澡。第一，袁醫生八點半過後才會來醫務室，現在過去太早。第二，那個袁醫生是個超級潔癖，你這一身呢雖然沒到繁殖虱子臭蟲的地步，不過到了他手裏我估計……哼哼”黎雲升故作壞壞地恐嚇蕭颯：“會被他扒光直接扔到消毒池裏麵！”“消，毒，池？”“對！用藍色消毒液把你裏裏外外刷啊刷~~刷啊刷~~刷下一層皮來！怎麽樣，怕了吧？！”
“怕~~”糯糯地應了一句，“怕就好。你吃飽了沒有？”“嗯，嗚~~（被敲了！）”敲完了黎雲升才發現不妥，順手就敲了癡兒的腦袋：“湯不許剩下，給我喝光！”“嗚嗚~~”“三塊錢一碗呢，喝掉！”“嗚嗚~~”雙手捂頭就是不肯動嘴巴。“不喝？你不喝老子喝！早上為了找你，老子連口水都沒喝！”操起大麵碗咕嚕咕嚕把半碗湯水給喝了，黎雲升抹了抹嘴巴站起來：“走啦走啦~~你拽著我衣服幹什麽？放手！多丟人！”“嗚嗚~~”“你放不放？不放小心我揍你哦”舉起拳頭比劃比劃，“嗚嗚~~”看出眼裏滿是害怕，可還是緊緊拉著不肯鬆手。
是不是怕我又把他扔了？黎雲升心軟：“算了算了，愛拉就拉吧~~”於是一大早廣昌街的行人就看到了這一幕，一個二十歲出頭流裏流氣的小青年後麵跟著個娃娃臉十六七歲的小孩，前麵的滿臉不自在，後麵的緊拉著前麵的衣服亦步亦趨，一前一後招搖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