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境

第4章 夢境

時光慢慢流走,新生們逐漸適應了大學生活。

這天,成灰去找老鄉周光林借書。他敲門時,門內原有的“啪啪”聲突然停止,卻沒有人來開門。

“嗒嗒嗒。”成灰又敲了三下。

“誰?”門內有人問。

成灰高聲問:“周光林在嗎?”

門開了個縫,周光林探出頭來,見是成灰,才把門敞開:“是你啊,進來吧!”

成灰走進屋,一股煙和汗臭的混合氣味迎麵撲來,他輕咳兩聲,掩飾住不由自主要流露出的驚異表情。再向屋裏看去,四個人正圍坐在一起搓麻將,煙霧繚繞著幾張亂糟糟的床,桌子上沒被麻將占領的地方橫七豎八擺著書包、書和各式各樣的水杯飯盒,地上到處是黃黃白白的煙頭。

“就坐這兒吧!”周光林指指靠門的下鋪。

“上次你說的那本書,我來拿去看看。”成灰坐下說。

“我給你準備好了。”周光林說著,在他自己的床上拿了書,放到成灰麵前的桌上。又拿了個水杯說:“我們宿舍沒水,我到別的宿舍倒一點來,你先坐著。”

“別客氣了,我不喝水。”

周光林也不堅持,拖了個凳子坐下,隨即掏出一包煙。

“我不抽煙。”成灰急忙擺擺手。

“真不抽?”

見成灰點頭,周光林笑笑,自己點了一支:“我剛來的時候也不抽,慢慢就學會了。”

“你打嗎?”成灰指指麻將桌問周光林。

“偶爾。”周光林笑笑,“以後你也會變的,抽煙、喝酒、打麻將、找媳婦。”

成灰笑笑,沒說什麽,站起來道:“我該回去了,一會兒還要去教室上晚自習。”

周光林也站起來,笑著說:“上什麽教室呀?由你玩兒四年。”

“什麽?”成灰不解地問。

這時,麻將桌上一局打完,其中一人回頭笑道:“阿林,你這是腐蝕新同學,是犯罪。”

周光林笑笑,沒理他,對成灰說:“也就是university。”

走出那個宿舍,成灰心裏似有一團揮不散的濃霧。難道這就是大學?university――由你玩兒四年!“我真的會變嗎?會變得象周光林說的那樣嗎?不,我絕不會變成那樣。”

一路想著走回宿舍時,除了肖楚鍾,其他人都已去了教室。

“你還沒走嗎?成灰。”肖楚鍾問。

“剛才去老鄉那兒拿本書。現在就準備走了。”

肖楚鍾道:“我們一起走吧!我也正要走。”

默默走了一段,肖楚鍾打破沉默:“那次郊遊之後,全班對你都很佩服。”

成灰笑笑,沒說什麽。

肖楚鍾又說:“也許你對我有成見。其實我也很不喜歡父母什麽事都來管我。”

新生們和老鄉相互來往之後,一些家庭背景比較特殊的人逐漸被大家知曉。比如肖楚鍾的父親是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張芙的父親是一個地級市的副市長,全班同學都知道了。但是經過近一個月的相處,成灰發現肖楚鍾非但沒有令他憎厭的幹部子女的驕橫習氣,相反,他性格內向,說話做事都很斯文,倒象個古代小說中描寫的謙謙君子,文弱書生。

成灰看看肖楚鍾,笑道:“見第一麵時我的確對你有成見,不過現在沒有了。”

“有人說我什麽都要靠父母,很可悲,我非常生氣。可仔細想想,他們說的一點都不假。如果我爸不是書記,說不定我連大學都考不上。”肖楚鍾說著,竟有些自卑。

成灰笑笑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兩人到教室時,班上大多數人都到了,還有些其他班甚至高年級的。教室裏除了翻書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偶爾有人說話,也盡量壓低嗓門。

成灰平常喜歡坐在靠窗的後排,但今天來得晚了,那裏已經沒有空位,見坐在前排的陳衛東身邊有個空位,就坐了下來。

方盡坐在靠窗的最後一排,見成灰在前排坐下,心裏隱隱有種失落感。她收回目光,正要繼續做題,坐在旁邊的張月輕聲說:“阿方,你幫我看看這道題,我想了半天,還是做不出來。”

方盡接過張月的本子,看了一會兒,笑道:“我也不太明白,要不問問其他同學吧。”

張月碰碰坐在她前麵的於劍紅:“阿紅,你來看看。”

於劍紅回頭瞄了張月手上的本子一眼,搖搖頭說:“我也不會,你去問問陳衛東吧,他肯定會。”

張月站起來又坐下,怯怯地說:“你替我去問一下吧!”

於劍紅笑道:“我去問了你照樣不懂,有什麽用?”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張月近乎乞求。

“好吧!”於劍紅抿嘴一笑,挽著張月的手走到陳衛東旁邊,“大班長,請你給張月講講這道題好嗎?”

陳衛東笑著說:“當然,本人一貫助人為樂。稍等一下,我把這行字寫完。”

江海波坐在陳衛東後麵兩排,湊上來問:“什麽題?我看看。”

成灰看了江海波一眼,意味深長地笑笑,卻聽於劍紅問:“成灰,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

於劍紅道:“那天在西山上的事,我真該好好感謝你,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成灰笑笑:“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全班同學。”

江海波笑道:“是啊,阿紅,你可不能隻謝成灰一個人。”

於劍紅嫣然一笑:“也好,星期六我請全班同學看電影。”

張月見於劍紅把話題越扯越遠,陳衛東也沒有要給她講題的表示,站在一邊,局促不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成灰看出了張月的尷尬,對陳衛東說道:“衛東,人家張月等你講題呢。”

陳衛東忙回過頭來,接過張月手中的作業本,開始給她講解。

星期六晚上,於劍紅如約請全班同學看電影。女生們說劉英華是班上唯一的“親戚”,也應該請,於是他也領到一張票。

張芙和劉英華走進電影院時,遠遠就看見成灰已經坐在座位上。這時她真希望劉英華沒在身邊,至少,成灰別看到她和劉英華在一起,可她和劉英華的座位偏偏就在成灰的後麵。成灰和劉英華打了聲招呼,看也沒看張芙一眼,又和旁邊的尤飛聊起來,而張芙的心卻“咚咚”跳個不停,她不時偷偷看一眼成灰,很想湊上去聽聽成灰和尤飛在聊什麽,可她不能,劉英華正拉著她的手。

電影開演了,銀幕上一個鏡頭引來一場哄堂大笑。劉英華沒聽見張芙笑,扭頭看她,卻見她正呆呆望著成灰出神,根本沒看銀幕。一股怒氣湧上劉英華心頭,他真恨不得在她臉上搧一耳光,或者在成灰的後腦勺上狠狠來一拳,但他忍住了,他明白那樣做的後果,那不是挽回張芙的心,而是徹底失去她,同時他還會受到學校的處分。

劉英華碰碰張芙,柔聲問:“怎麽了?不舒服嗎?”

張芙猛醒似地扭過頭來。“不是,沒有,看電影吧。”她握緊劉英華的手,心裏深深責備自己:“我這是怎麽了?英華對我這麽好,我怎麽能背叛他?對,我不能背叛他,也不會背叛他。我愛英華,我永遠愛他。”

然而,張芙知道自己在騙自己。這些天來,郊遊那天成灰的事跡在女生中不斷重述,雖然誰都非常清楚那些事。成灰仿佛已成傳奇人物。張芙努力控製自己,不去參與她們的話題,可每次聽到她們談起,她都默默聽得津津有味,舍不得不聽,甚至還隱隱有點自豪。

這一夜,張芙很晚才睡著。睡夢中,她和劉英華在一條兩邊都是深穀的山路上走著,他摟著她的腰。愰愰忽忽間,她又覺得摟著自己的是成灰,他們正艱難地攀登著。突然劉英華擋在前麵,手裏提著把大刀,向成灰砍去,成灰飛起一腳,把劉英華踢下了深穀。而不知道為什麽,成灰自己也縱身跳下了深穀。張芙嚇得大叫一聲,驚醒過來,才發現已經天亮。原來剛才並不是自己在大叫,而是方盡起床時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