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苦習騎射

第八章苦習騎射

拉弓確實是極不容易的。

剛開始,洛自醉連單手舉起弓都十分勉強,更別提拉開弓弦。再者,射箭時必須大拇指拉開弓弦,維持平衡,食指中指夾著長箭。他現在是整隻右手拉弓弦,才能慢慢地拉滿。

洛無極在一邊看得搖頭不止。

雖然不斷重複同樣的動作,甚為枯燥。想到往後,洛自醉依然忍著腰酸背痛,整整一下午都認認真真站在院子中央持著弓。

在洛無極看來,或許他是令人失望的。但他自個兒卻十分滿意。要明白他以往可是病弱體虛,像這種重達近七十斤、拉力上百斤的弓,可是雙手舉也未必能舉得起來的。如今發覺自己臂力還算不錯,怎能不高興。

更何況,第二日醒來,還發現渾身的酸痛都無影無蹤,體內似乎滿是充沛的力量。

卯時,即早晨六點左右,紫陽殿從上至下,便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主子在正殿前隨著書童練基礎拳,小侍們上上下下地開始打掃,中司則微笑著立在偏殿邊,遠遠瞧著主子一板一眼的招式。

辰時初,主子、書童與中司、侍從們一同在花廳用早飯。

沒過多久,書童回了書房念書習字,主子獨自一人站在微溫的陽光中,一次一次持弓滿弦。

辰時末,客人來了。

洛自醉正拉滿弓弦,虛對著那棵洛無極射中的桃樹,想象著箭飛出去的瞬間。

較之昨天,他的臂力已好了些,能夠維持一會滿弦的狀態。這應該算是這身體的素質奇佳罷。雖然曾經被毒物磨過,如今毒素全去,舊時的矯健、柔韌便都漸漸回來了。真不愧是號稱“文武雙絕”的洛四公子的身體。洛自醉隻能如此感歎。

緩緩地鬆手,握緊弓,洛自醉回首。

果然見有人正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一人仍舊是淡淡的神色,另一人似乎是他的書童,約十一二歲,和他的性子也頗為相似,眉目間顯出些寧靜悠遠。

“拾月大哥,怎麽不出聲喚我?看了有一陣罷。”洛自醉笑道,迎過去。

黎唯搖首道:“才來,見你專注得很,不想打擾。”

專注麽?確實,他做事時注意力向來集中。這習武射箭,他也有不小的興趣,所以更是放了九成九的心思。

“拾月大哥,依你瞧,我何時能一指控弦?”

“這巨弓是洛家人用的,與普通弓箭不同,張力強,殺傷力大。你如今能拉開這弓,可見身體已恢複大半。狩獵時,缺的就隻是準頭了。”黎唯沉吟一會,又道,“你隻是忘了如何射箭,若遵從直覺,便可能恢複往常的五成準。”

不一樣。靈魂都已經換過了,與失憶症有著天壤之別。洛自醉點頭,以示明白。心裏卻知狩獵那日他極可能被人看出不對來。

“瑣馨見過棲風君。”黎唯身邊的書童行禮道。

洛自醉笑了笑,道:“主仆二人神情相似得很呢。不像我和無極,天差地別。”

黎唯淡然道:“無極和你以前的性子很像。”

確實。昔日洛自醉聲名遠揚,洛無極應該不僅當他是父親,還是努力的方向罷。小孩總有長大之後要和父親一樣的念頭。他也曾經有過。洛自醉輕輕笑著,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背後又傳來腳步聲,三人看過去,就見寧薑帶著他的書童子燭,快步走來。

“洛家弓?”一瞧見洛自醉手中的弓,寧薑露出些許興奮的神色,“我還不曾見過真正的洛家弓呢。”

難不成洛家的弓也身負盛名?洛自醉想了想,將弓遞給他:“澗雨三弟,不妨一試。”

“多謝。”寧薑接過來,自放在一旁的箭筒中取了支箭,穩穩的拉開,射出。箭穿透他瞄準的一株梨樹。

“不愧是寧三公子。”洛自醉撫掌道。

“好箭法。”黎唯也道。

寧薑卻又翻來覆去仔細看了一會那弓,抬眼笑:“洛家弓的拉力果然不尋常,雙臂各使百斤力才能拉動這弓弦、瞄準。兩位哥哥莫客氣了,我的箭法並不好。我看那支射到桃樹正中的箭,才是極佳。”

黎唯聽罷,走到桃樹邊,仔細看了看,頷首道:“不錯。這箭射得好。不偏不倚,力道也恰到好處。”

洛自醉聽得這內行的判斷,也忍不住過去看了看。這一看,大吃一驚。他還道射中桃樹正中央已是不錯,但這箭明明若再用一分力便會穿透樹幹,現在箭尖卻隻堪堪頂著樹皮,似乎馬上要破出,又似乎還留有一分餘地。

洛無極果然是得了洛自持的真傳。

“這可是棲風二哥的小書童射的?”寧薑笑問。

洛自醉還未回答,便見洛無極從書房中出來,高聲道:“確是我射的。”走到他們身旁,他才行禮:“無極見過拾月君、澗雨君。”

“小小年紀便不同凡響。”寧薑笑容更深了,讚道。

“多謝澗雨君。無極的功夫,可都是府中公子們教的,一點不敢怠慢。”

“洛家的武藝果然絕世。棲風二哥自創的內力修習法和劍法、槍法,想必你也習得了罷。”

“還隻是通些皮毛。”

“真不愧是棲風二哥的小書童。”寧薑道,伸手摸了摸洛無極的腦袋。

洛無極皺了皺臉,有些不悅,但還是沒躲開。

黎唯淡淡看他們一眼,道:“我們該走了。”

寧薑將弓還給洛自醉,洛自醉喚來元兒將弓箭收起來,又接過古兒遞來的濕巾,擦了汗,整整衣冠。

一行人便轉身走出紫陽殿。

黎唯領路,自寧薑獻宜殿邊的偏門出得風鳴宮。又繞過不少偏僻的殿閣和幾乎快荒廢的園子,才看見高達四五丈的宮牆。

沒有門。

越過去?

沒待洛自醉細想,寧薑便攬住他,輕輕一躍,跳上牆頭。他手裏挽了個人,卻仍然輕盈得很,以平地飛奔的速度,帶著洛自醉追著黎唯在牆頭跳躍。

平生第一回嚐到在空中飛的滋味,洛自醉望向後頭的三個書童。三人年紀都不算太大,尤其是洛無極,速度和姿勢卻一點也不比黎唯和寧薑遜色。

大概過了半柱香,寧薑才帶著洛自醉穩穩落地。洛自醉直起身,謝過了他。

黎唯這時已經攔住一隊正在巡查的禁衛軍,語氣平平地問道:“將軍今日已入宮了麽?”

那禁衛軍十人長見這三人都一身華服,且還帶著三名小童,心知遇上了貴人,忙低頭行禮:“將軍入宮了。”

“可去上朝了?”

“不,將軍卯時便來看我們操練,現在應當還在校場中。”

黎唯轉身,向寧薑和洛自醉看了看,又縱身躍起。寧薑又一把攬住洛自醉,跟著他往前飛奔。

幾個起落,他們便來到了禁衛軍校場。

這校場約有一座紫陽殿大小,正中央,上千名隻著褐色長褲的兵士正在練拳。坐東朝西,正對著他們幾人的點將台上,立著一個著一身黑的男子。

黎唯隻朝點將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男子便注意到他們,躍下點將台,隨手拉了匹馬便駕馬小跑著過來了。

沒多少時候,他已經到他們身邊,勒住了馬,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

這男子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眉目和黎唯有三四分相似,但氣質可就差得遠了。最初一眼,這人沒有分毫表情,似乎戴著麵具一般,渾身上下都是冷漠。但再第二眼,他卻露出個再溫和不過的微笑。而第三眼過去,他的笑容立刻變了個味,有些玩味,有些興致,有些懶散……

這個人,十足一個看不透的千麵人。

對於這種厲害人物,洛自醉的原則是能避則避。但現在有求於人,他也隻好仍然擺著付極清淺的笑臉看著他。

男子跳下馬,又立刻換了種興奮爽朗的神色:“小唯。”

他熱切無比地自後攀住黎唯的肩,親昵地拿臉觸了觸黎唯的頭發。他比黎唯略高一些,洛自醉和寧薑都能瞧見他那雙滿含寵溺的眼。這樣看來,雖然兩人外表年紀相當,這動作卻頗有些哄孩子的意味。

黎唯也沒掙脫表情也不變,仍然是淡淡地道:“這是我二哥,禁衛將軍黎巡。二哥,這兩位你肯定都見過。左邊是寧家三公子,澗雨君寧薑。右麵是洛家四公子,棲風君洛自醉。”

黎巡笑著打量過他們一遭,走到兩人跟前,微微眯起眼,道:“確實都見過。寧三啊,就是在兩三歲的時候瞧過幾眼。當時見你大哥、二哥護神將一樣站在你身邊,哪還敢過去瞧個仔細?”

寧薑笑出聲來:“那可真怪我大哥和二哥了,若非如此,早便認識黎將軍了。”

黎巡輕輕一笑,臉忽地欺近洛自醉。

洛自醉靜靜地看著他。

就聽黎巡帶著些奇怪的語氣,柔聲問道:“倒是洛小四啊,你不認得我麽?”

洛小四?這麽親昵的稱呼。而且語氣如此奇異。難道遇上了真正的熟人?洛自醉還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怎麽會不認得我?我和你二哥,可是從小穿同件衣裳長大的交情,時常去你家的。”

洛自醉不好怎麽回答,隻得略微挑了挑眉,以示無辜。

黎巡湊得更近了,收了笑臉,認真道:“才八年不見就不認得我了?你再仔細想想。啊呀,你可是惱我沒常去看你?所以不認我?冤枉呢,最近兩年我也去過你家,不過你二哥說你病得很重,見不得生人,才沒去看你。探你的禮可一份不少,都給你三哥拿著了。不信你問問去。”

“黎……黎二哥……”

“啊,想起來了?”

二哥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性格奇特的青梅……竹馬竹馬?洛自醉一時招架不住,隻能曖昧地嘿嘿笑起來。

黎唯冷冷地插道:“二哥,禮節不可廢了,如今他可是宮妃。”

黎巡聽得,臉垮了一半,半是哀怨半是惋惜地長歎一聲,道:“洛小四如今也長成了。昔日就不知有多少人打你的主意,我也想著要先下手為強,還向你二哥預定過親,不料你卻入宮了。原本我還說,我那正妻的位置是一直給你留著的。”

看他長嗟不止,一付後悔莫及的樣子,洛自醉別過臉。心裏不禁想著,幸好入了宮,不然就是和一群捉摸不定的豺狼虎豹日日相處,那他寧願動動腦筋,步步為營。

“二哥,我們來,不是和你敘舊。”黎唯倒是仍然淡淡的,寧薑卻已抑止不住,大笑出聲。

黎巡正色道:“不是敘舊?我還以為是你念著二哥時常嘴裏叨念著洛小四,便帶他來看看我呢。”

這回,兩個書童都輕輕竊笑,隻有洛無極沉著張臉,悶悶不樂地轉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

洛自醉是笑也不是,扳著臉也不是,隻得深深歎了口氣道:“黎二哥,自醉有事相求。”

“你盡管說就是。”

“自醉病重時,因服藥過多,武功散盡……連騎馬恐怕也生疏了。過兩日皇後陛下便要帶著男妃出宮狩獵,所以,這兩天,想借禁衛軍的馬和跑馬場一用。”

“這事簡單。隨我來。”黎巡道,收了所有不正經的神色,細細瞧了他一番,皺起眉,“怨不得你二哥近年是越發一付苦相了,我還道他有什麽心事,原來如此。”

苦相?

若能從他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出什麽情感波動,不是千載難逢的機遇,便是眼力實在非同尋常。洛自醉料想黎巡應該屬於後者。

半個時辰後,他們已經都選好了馬,來到跑馬場上。

洛自醉的馬,是黎巡特地挑的,性格溫順。盡管如此,從未騎過馬的洛自醉,還是讓旁人看得心驚膽戰。

就聽得或寧薑或黎巡,一陣一陣地喊著:

“當心!抓牢韁繩!”

“夾緊馬鐙!”

“往左!左!”

“身子穩住!別晃動!”

“別勒得太緊!小心!”

“啊呀!洛小四!你到底是不是洛小四啊!!”

“當心摔下!!”

跑馬場周圍的兵士聽得這一驚一起的呼聲,都忍不住停了操練,圍成一圈,看傳聞中的洛家四公子一付初上馬的小孩的模樣,繃緊了臉,咬緊了牙,麵色一忽兒紅、一忽兒白、一忽兒青。而他們的將軍,大呼小叫,平日的威嚴和冷漠半點也不見了。

“別太用力拉扯!!”

“洛小四!!”

“小四!!”一個聲音越空而來,眾人眼前一花,就見洛四公子的馬上又多了個人,韁繩已經牢牢抓在那個人手中。仔細一看,正是經常來串串門的兵部侍從官,洛三公子。

洛自節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看這邊圍了一幫人,還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好奇過來一瞧,卻恰見洛自醉的馬揚起雙蹄,眼看他就要摔下去!

洛自醉自個也嚇了一跳。騎馬是件危險的事情,他也明白。開始走得還挺順利,他便有些急於求成了,想著能不能跑起來。看來,果然做什麽事情都得按部就班。

“小四,沒事吧。”洛自節低聲問道。

洛自醉搖搖首:“沒事。”他能有什麽事?好端端地坐在馬上,現在還被三哥護在懷裏。

“公子!沒事吧!”洛無極驅馬跑過來。他剛才也嚇得腦中一片空白,現在才回神,嘴唇還有些泛白。

洛自醉看他臉色青白,心知他是擔心他,於是一笑,道:“沒事。三哥來得正好。”

洛自節勒馬停下,狠狠一眼橫向黎巡:“我家小四身體虛弱,武功又失了,你怎麽能讓他騎馬跑起來?”

黎巡揚起馬鞭,催著馬奔到他們身邊,滿臉歉意道:“我也嚇著了。方才還好好地走著走著,不知怎麽,馬便突然飛跑起來。我還想著,你二哥會不會扒了我一層皮呢。”

“我二哥不扒,我先扒了你。”洛自節揚起拳頭恐嚇道,轉臉又是笑眯眯的,“小四,你身體還沒養好,怎麽忽然想到騎馬?”

“後天要出宮打獵。”他也想先學學武藝再說。但由不得他了。

“打獵?黎二哥,你可知此事?”

“昨日接了聖旨,皇後陛下確實要帶著眾位男妃出宮狩獵。我想著這比守在宮裏有趣,已打算親自帶人去了。”

“那好,我也去。”

聽身後的人滿不在乎地冒出這麽一句,洛自醉禁不住皺眉轉過頭:“三哥,你每日要上朝,怎麽能去?”他也還沒到打獵的時候都需要哥哥貼身保護的程度罷。這麽說來,洛家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極為疼愛底下三個弟弟的美談真是沒有言過其實。

洛自節溫溫一笑,道:“我品階低,上朝也不過站在角落裏。少了沒少,都不會有人注意。”

不上朝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事,為何他能說得如此簡單?洛自醉眉梢一揚:“三哥,這兩日我若學會騎馬了,打獵時應該沒什麽事。你不必擔心。”

“是啊,三公子,你還是照常上朝得好。公子有我照顧。”洛無極也想到萬一被皇帝瞧出不對,那三伯父就危險了。

“有你?”洛自節要笑不笑地哼了一聲。

洛無極心知他在責怪他方才表現不佳,眼睛轉了轉,停在洛自醉臉上:“我,我會保護公子。”

“也不全然是護小四。我許久沒有打獵,也想看看熱鬧。”

洛三公子是喜歡看看熱鬧的人麽?

在場眾人無不聽聞洛家三位公子愛護弟弟的美名,也都沒有揭穿他。

洛自醉心中長歎一口氣:看他這麽胸有成竹的模樣,想必應該是能和黎巡通融通融罷。算了。他眼角餘光瞟見寧薑和黎唯都駕馬隨在了周圍,便道:“三哥,你可認識這兩位?”

洛自節一望,笑道:“哦,認得黎家小五。不過也好久沒見過了呢。”

“洛三哥。”黎唯拱手作禮。

“還是那麽淡淡的性子。不過,幸好你和你二哥不像,不然——”

“不然怎麽了?”黎巡笑得無比燦爛,問道。

洛自節聰明的沒再言語,低聲對洛自醉道:“黎家最可怕的便是黎二,就像我們家最可怕的是二哥。這兩位同年,交情極好。……你大可放心和黎家人一起。”

“三哥。這一位是寧家三公子,澗雨君寧薑。”洛自醉一麵輕輕笑著點頭,一麵道,“澗雨三弟,這是我三哥,兵部侍從官,洛自節。”

“見過洛三公子。”寧薑笑著拱手道。

洛自節也拱手回禮,淺淺笑道:“澗雨君,想起來,我也隻在你滿月酒的時候見過你一回。”

寧薑表情微滯了滯,似乎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兩位都是前輩兄長。”

黎巡嗬嗬笑道:“洛三,小孩子都長成了,你別捉弄他。”

“我是實話實說。”洛自節躍下馬,牽著韁繩往前走。

“三哥……”

“放著你這麽騎馬,我不放心。還是在一旁看著比較妥當。”吩咐兵士又牽了匹馬後,洛自節才將韁繩還給洛自醉,滿臉慎重地道,“別心急。雖然時間不多了,但憑你的膽識,兩日之內駕馬飛奔也不會太難。”

洛自醉頷首。盡管聽出他有些寬慰他的意思,但也覺得精神好多了。

於是,接下來,高聲大喊、緊張無比的,就變成了三個人。

當然,還有一個臉上是淡淡的,心裏卻有些憂心,另一個則是無法插嘴,沉著臉,目光膠著在那四人身上。

中午,幾人就近在禁衛軍營裏用了飯,歇息了一會,又翻身上馬。

洛自節、黎巡、寧薑的馬,仍緊緊地跟在洛自醉周圍。三人你起我落,不間斷地提醒他駕馬的口令。

黎唯和洛無極仍是隔了一段距離看著。

“你是他的書童?”喊聲稍低些的時候,洛無極倏地聽見淡淡一聲詢問。

他抬首,看著靜靜望著場上焦點的黎唯——較之方才,一絲動作,一分變化也沒有。若不是他對自己的耳力有自信,還以為不過是他的幻覺。

“嗯,拾月君。”

“你家公子……”黎唯停了停,聲音更小了,“如今的洛四公子,可是七年前的洛四公子?”

洛無極駭然,盯著黎唯的臉。他怎麽會看得出來?尋常人都會以為不過是病了一場,性情大變,他怎麽會想到那層去?他和爹很熟麽?但黎巡他見過,黎唯卻從未到洛家來過!他年紀尚小,雖然極力掩飾心中混亂的思緒,眼底仍不免透露出幾分慌亂和疑問來。

黎唯緩緩地瞥他一眼:

“原來如此。”

洛無極臉色更蒼白了。

黎唯垂下眼,低聲道:“天命不可違。如今的洛四公子,雖已非七年前的洛四公子,卻的的確確是洛家四公子。……別擔心,你們不必防我。”

洛無極抿了抿嘴唇,撥馬上前去。

曆經一天的辛苦練習,洛自醉已學會駕馬的口令,掌握了勒韁所需的力道,夾馬鐙時必須注意的時機等等。他已經能騎著馬小跑,但若是飛奔起來,連著洛自節、黎巡、寧薑、洛無極,都嚇飛了半條命。

直到夕陽落下,黎巡和洛自醉才送他們三人回宮內。

站在宮牆上,禁衛將軍一臉感歎:“我說,洛小四,你明晚就在水裏凍上半宿算了。”

宮牆下的洛自醉回過頭,笑道:“不是還有一日麽?”

“二哥,別說喪氣話。”黎唯也冷道。

兵部侍從官抬腳,要笑不笑地一腿踢過去:“我家小四豈會臨陣脫逃?黎二哥,你把我們洛家人看成什麽了?”

眼看兩人劍拔弩張,馬上便要打起來,黎唯一手拉著洛自醉的袖子,一手拉著寧薑的袍子,拖著往回走:“別管他們。盡早休息。”

三人帶著書童走了好一陣,還能聽見那邊隱隱傳來的打鬥聲。

寧薑忽然笑起來,道:“真想不到黎二公子和洛三公子竟是如此率性的人物。”

說率性,倒不如說奇特。洛自醉暗道。

“我二哥和洛二哥、洛三哥,都是難得的人。”黎唯道,“其他人我不知。但這三位,真亦假、假亦真,既率直又難琢磨,遊轉世間,輕鬆自在。”說罷,他又瞧了洛自醉一眼,微微一笑道:“洛四公子看來也深得了兩位兄長的熏陶呢。”

洛自醉輕輕笑著,道:“哪裏,我和兩位哥哥差得遠了。”

回到風鳴宮,三人便辭別,各自回殿。

晚上要睡的時候,洛自醉正在脫外袍,洛無極臉色微豫,跳下床,越過屏風,走到他身旁。

“怎麽?”洛自醉看他回來之後,心情便一直不太好,想了想,笑問,“黎唯同你說了什麽?”

洛無極緊緊地握著拳頭,沉聲道:“他,他看出來了。”

洛自醉隻是頓了頓,而後“啊”了一聲,便繼續脫衣。

見他仍然一臉悠閑,洛無極急了,低聲吼道:“你不擔心?!他看出你和爹是不同的兩人!”

“無極,你覺得黎唯這人如何?”

洛無極怔了怔,仔細回想著那個人的一舉一動,搖搖頭道:“他總是雲淡風清的,倒是……談不上有危險的感覺。”

“這便罷了。我覺著,黎家,應當是站在洛家一邊的。盡管和封家有姻親,但按黎家這二人的性子,也不難推斷出,若是朋友有難,他們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那封家呢?”

“等封二公子回來再說罷。”

看洛無極總算舒了口氣,洛自醉忍不住笑道:“你這麽小心雖是好的,但也得時刻用你的直覺看人。莫擔心。我這樣惜命的人,自是注意到了身旁一切危險。”

洛無極聽他語氣,覺得他將自己當成了無知小兒,不禁又黑了臉,冷嘲道:“啊,‘注意到了身旁一切危險’!那今日是誰,也不想想自己初回上馬,便一心要駕馬飛奔,差點送了命!”

“……,那是力道拿捏錯了。”

“是麽?不是注意到身旁一切危險了麽?”

“……,嗯,方才敲了更鼓,已經很晚了,睡吧。”

“明日可千萬不能再這樣了。”

“洛無極,去睡吧,明天早起。”

“……”

第二日,仍舊是巳時初,禁衛軍跑馬場一派熱鬧景象。

今天不但黎巡和洛自節早就挑好了馬等著,洛自持也冷冷地立馬在一旁。

在眾人的指示下,洛自醉不厭其煩地不斷重複著基本的動作。

下午,洛自節和洛自持輪番上陣護衛左右,總算漸漸地,他的馬也跑得像模像樣了。有兩位兄長在身邊,他更是沒什麽顧忌,剛學會控製奔馬,便駕馬飛馳如疾風。雖然這回他像是已經掌握了技巧,也適應了馬上起伏,眾人還是捏了一把汗。

到傍晚的時候,大家都盡興了,這才下馬,到黎巡的主帳小小地慶賀了一番。

臨了送他們三人回宮,洛自持冷道:“多謝拾月君、澗雨君。”

“洛二哥生分了,小事不必言謝。”黎唯淡淡道。

“小弟與棲風二哥也算朋友一場了,這算不得什麽。”寧薑笑回道。

洛自持點點頭,望向黎巡:“這兩日你多照顧些。”

“那是自然。”

說罷,洛自持望著洛自醉,望了一會,輕輕一笑:“自醉,二哥知道你很努力。不過,記得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是,二哥。”

之後,他便不顧黎巡和洛自節已經呆怔在牆頭,轉身躍走了。

洛自醉目送他走遠,作揖道:“黎二哥,三哥,我們回宮去了。”

“啊……嗯。”

“……唔。”

三人帶著三個孩子慢慢走在偏僻的小徑上。天色已全黑了,一輪微有些缺的月,鑲在東麵的夜空裏,銀色的光灑滿周圍。

“兩位哥哥,實不相瞞,我寧家,已經選擇了太子殿下。寧薑向神發誓,絕非虛言。”寧薑倏地停下,舉起右手,道。

黎唯和洛自醉都住了腳步,轉頭看著他。

沉默了一會,就聽黎唯道:“我信你。我黎家,唯聖上旨意是從。”

洛自醉勾起唇角,輕聲道:“我洛家,也謹遵聖意。”

緩緩走回風鳴宮,站在寧薑的獻宜殿外,三人對視一笑,無言別過。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和寢室MM們一起去唱KTV,嗓子正幹著……

啊~~

看到這麽多給偶的生日回帖,真是很高興說~~~

各位親親……

多謝~~

偶會繼續努力滴

ps:偶什麽時候說過~屆個裏麵有兄弟互攻??貌似是說洛家人互動說~~555,意義相差好遠說

屆個文文裏麵絕對素木有兄弟情節滴,洛家幾隻,絕對素像所見滴那樣,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很回護自己的三個弟弟,除此之外,木有他意。

就算素其他家裏,也都木有兄弟戀滴~

汗……

關於黎巡,對他的著墨似乎不少吧。他素洛家老二的死黨,交情深厚啊。日後也會有他的一些活躍表現滴~黎家兄弟——就素他和黎唯會出場。

還有一隻說重要也重要,戲分卻也不會太多滴……會出場,不過還得狩獵之後了。那隻啊,可是對以前的洛四公子了如指掌~~

親親們應該會猜到是誰了吧……

是誰捏

是誰捏……

爬爬爬爬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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