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16.thetreatmen

CH 16.The Treatment

西爾維婭成功地抵抗住攝魂取念,反噬回去的咒語,令她侵入了對方的思想。

倫敦的街道上。往來人群如梭,但看不清麵孔;四周熙熙攘攘,但聽不清聲音。她站在路中央,像是突然跌進一張老照片,顏色昏黃,粗粒,具有膠片質感。

她看到一個小男孩,很瘦,穿著破舊泛灰、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外套,有些肥大的褲子用舊皮帶緊緊係著。他臉色蒼白,眼睛下有一圈青紫,渴望地抬頭盯著一塊刻有荊棘花紋章的招牌,那是二十年前的麗痕書店。

他深吸口氣,走了進去。地上到天花板上都堆著書,位置狹小,人多,空間擁擠。小男孩輕車熟路地走進最裏麵,那裏有堆舊書,像是建築工地的磚塊一樣亂糟糟地堆著。他在裏麵翻翻撿撿,一本書的出現,令他眼睛都亮了。書名很模糊,大概已經被記憶遺忘了;但是見到書的喜悅,印象卻難以磨滅。他捧著書,手都有點發抖。他抬頭看了看,店員正在最前方,招待一群吵吵嚷嚷的孩子和他們挑剔的母親。他把書藏進袍子裏。突然,一隻手覆上他的頭。男孩被驚得幾乎跳起。‘別站在這裏光看不買!’胖店長嘟嘟囔囔地。‘怎麽不見了?哦,我記得我把它放在……’男孩的心髒幾乎跳出胸腔。他悄悄地,讓書從袍子裏漏下,將它塞進書堆與書櫃的縫隙,然後竭力平靜地轉身。‘哦哦,找到了,在這裏!’把聲音拋在腦後,男孩快步走出店門。

回憶就到此為止。西爾維婭回到現實。盡管隻有一瞬,卻已看完了整個故事。西爾維婭麵臨著艱難的選擇。是裝作什麽都沒看到混過去,還是……坦誠,認錯?留給西爾維婭的思考時間極為有限。

麵前的男子,蒼白而略顯疲憊的臉上像帶著一張假麵具,看不出表情。

視線接觸到他那雙深邃眸子的瞬間,本能就替理智做出了決定。

西爾維婭朝斯內普撲過去。高度所限,她隻能抱住男子的腰。

“對不起,教授!”死死抱住對方,她大聲說。

西爾維婭感覺到對方身體一僵,大手抓上她的肩膀。她更緊地收緊手臂,在被扔出去前,努力說著:“教授,我看到了,對不起!可是,我並不覺得那有什麽大不了的!那已經過去了。現在您擁有一切,權利,名望,地位,學識,應有盡有。而那些過去的事情,絕不會使您的人格有半分的損傷。”

“弗拉維爾小姐,”語調危險地上挑,“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有必要被你——‘安慰’?”

“才不是安慰。我向來不懂得安慰人。”

西爾維婭抬起臉,盡可能誠懇地,盯著對方的眼睛:“我隻是向您表示歉意!”

被他人刺探到內心,是他這樣的人無法容忍的。她明白的,因為她自己也是一樣的。

“您也看到了我不想示人的東西,我想這扯平了。”

“我可不這麽認為,弗拉梅爾小姐。”

男子微眯起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眼角上挑,唇邊挑起微諷的弧度。

那表情令人感到危險,又帶著一絲說不出魅惑。

“你在我麵前數次的——行為失當,已經使你一直以來試圖建立的貴族風範,蕩然無存。我並不認為在你與我的表現之間,存在任何對等性可言。”

西爾維婭被說得胸口一痛,這人簡直是瑕疵必報!

斯內普愉快地欣賞著小姑娘皺著臉捂住胸口,痛得咧起嘴的表情。

“我、我隻是……”

西爾維婭試圖反駁,但是實在沒話可說,她哼哼唧唧地嘟著嘴,臉都鼓了起來,可愛的表情令人直想發笑。按照她以往的風格,大概會裝作若無其事,就當這個意外沒有發生一般混過去。也許是因為她難得一見的坦誠,令人感到難能可貴。她努力傳達的誠懇,他接收到了。

斯內普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薄唇微顫,看上去想笑又想維持鎮靜。這與他平時的假笑、訕笑、諷刺的笑容截然不同。能看出來他似乎是被娛樂到了,這笑容發自內心。

西爾維婭甚至忘記了她正在賭氣。

她攀上對方的膝蓋,搖晃著他的衣擺:“教授,您笑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您笑!哦,您笑起來可真好看,您為什麽不多笑笑呢?”

這次輪到斯內普被噎住了。頓了頓,他僵硬地說。

“弗拉梅爾!如果有什麽令你產生錯覺,使你誤以為你可以在我這裏放肆——”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先生。”西爾維婭眨著眼睛,表情很無辜:“您知道,我隻能說實話。”

可憐的教授被她繞進去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隻能說實話,並不代表她需要把每句“實話”都說出來。然而已經錯過了辯駁的時機,思考了這麽久才開口,反而顯得像是他很在意似的。

麵無表情地站立了片刻,斯內普一把推開小姑娘,轉身走了。

西爾維婭發誓,她看到了他耳朵上的紅暈。

接下來的幾天裏,西爾維婭鞏固了學習成果,已能熟練地掌握大腦封閉術。

下一步,就是測驗幽閉恐懼症是否已治愈了。

周六下午,地窖裏,地上放著一具棺材。

這是高級的殯儀品,白色橡木質地,四角鑲著鎏金,蓋子上雕刻著複雜的家徽:最底下是纏繞蔓藤的荊棘花,中間的生命樹上盤踞著一隻雄鷹,最上方像是天空,紋有雲朵和金色的雷紋。

美輪美奐,堪稱藝術品,盡管如此,但這仍然隻是棺材。

斯內普瞪著這具東西,臉上露出明顯的嫌惡。

西爾維婭也感到很抱歉,她解釋道:“一時找不到其他東西,就把我的棺材搬來了,很抱歉,教授。您就當它是個普通盒子好了。”

注意到其中的問題,斯內普開了口:“你自己的?”

姑娘點點頭。“從生下來,每個弗拉梅爾的墓地和一切所需的下葬儀式就準備好了。”

事實上,倒不如說,從一生下來,一個弗拉梅爾的一生就被決定了。

但是,西爾維婭心想,她才不會乖乖就範呢。

西爾維婭躺進去,揮動魔杖指揮棺材蓋子合上。

黑暗籠罩全身,周身環境進入絕對的寂靜。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西爾維婭再度感到透不過氣來。她努力回憶成功施展大腦封閉術時的感受——深呼吸,調整呼吸頻率,放鬆,放逐腦中的雜念。四下一片死寂。隻能聽到自己的吸氣聲。她的呼吸在變急促。

恍然間像是回到了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不能睜眼的日子。全身被綁縛著,冰涼的恐懼感,失去自由,不受控製。西爾維婭不可抑製地發出尖叫。

聽到盒子裏麵傳來沉悶的踢打聲和掙紮的動靜,斯內普立刻掀開蓋子。

小姑娘頭發散亂,身上被汗水浸濕透了,她蜷縮著,身體在**抽搐。

斯內普單手把姑娘撈出來,另一隻手拍打她的臉,讓她恢複呼吸。

西爾維婭驚魂未定地喘著氣。

感覺到有力的手臂圈著自己,她漸漸放鬆下來,渾身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使不上。

“為什麽會害怕?”她聽到柔和低沉的聲音。

“很黑。我動不了。”

“為什麽怕黑?害怕黑暗裏有什麽東西?”

西爾維婭木然地答道:“不,是因為什麽都沒有。”

“既然沒有東西會傷害你,那麽這沒有什麽可怕的。”

沉鬱、渾厚的語聲,仿佛帶著嫋嫋不絕的餘韻,在腦海中持續盤旋。

“不……”西爾維婭神情恍惚。

“我被放進了棺材。我沒有死,但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把我埋進土裏,然後走了。我一個人被留在地下,動彈不得,我有意識,它還沒離開身體,但我什麽也做不了。”

就是這個夢。已存在了不知幾年,反反覆覆,沉沉浮浮。

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西爾維婭開始哭訴。

“我的意識被束縛在這具身體裏。它不是我的!她不是我!我像是活在一個紙片的世界裏,周圍都是假人。沒有人知道,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寄宿在這具虛偽的身體裏,偽裝成與他們並無不同,和他們說話,交談,呼吸不存在的空氣,把蠟片製的東西吃下去,假裝自己從它們上獲得了養分,模擬‘人’的機能。沒有什麽是真實的!隻有我一個人!但連我自己也快要忘記了。”

不,等等,這不對勁。

西爾維婭驚醒過來。她驚愕地盯著男子近在咫尺的臉。

“您……你對我用了催眠術?”她不可置信地,顫抖地問道。

斯內普毫無歉意,事實上他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

“你的體質很容易被催眠,弗拉梅爾小姐。”

“我、我信任您!而你趁我最虛弱的時候——”姑娘幾乎是咆哮出來。

“總比你找麻瓜的心理醫生強,弗拉梅爾。”

斯內普不耐煩地說完,看著姑娘仍然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站起來。

“現在,我對你的問題有了一個猜測。你在這裏等著。”

西爾維婭卻撲過去,抓住他的長衣下擺:“您要去哪?”

出乎意料地,斯內普沒有指責她,隻是說:“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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