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回避

回避

歐陽明朗是打定了主意讓糾結了八年之久的兩個人，或者說是他一個人徹底結束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所以他都盡量減少跟古少風碰麵的機會，每天都盡量晚到不能再晚了才回家，早上又會天不亮就出門。以致於夏盟最近連續看到辦公室比他早到的歐陽明朗時生生咂舌，這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然而古少風似乎並不這麽想。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歐陽明朗是在避著他，即使心裏難受可是古少風並沒有就此退縮。他也是打定了主意，這次任務完成後，他就申請調回中國，到時候就可以跟小朗郎情妾意雙宿雙棲。不過目前看這形勢，想要過那種神仙眷侶般的美麗日子還差得遠著呢。路遙知馬力，他一定會讓他們家小朗看見自己這顆閃閃的紅星的。

雖然有點罪惡感，覺得對不起孤軍奮戰在前線的邱桐同誌，但是古少風還是無恥的頂著因公受傷的名號給自己放了幾天小假。他看過歐陽明朗的冰箱，裏麵除了啤酒和泡麵之外什麽都沒有。他忽然就回想起那些年歐陽明朗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屋子裏嚼幹麵包的場景，心髒處泛起有層層的歉疚。縱然自己曾經以一種救世主的姿態進入他灰暗的生活，可是不可置否的，他同樣也以一種近乎背叛者的姿勢將他拋棄，雖然那並不是他樂意的。但是這種讓人習慣滿足之後再狠狠將人踢回到原來灰暗生活的做法顯然更加殘忍。他理解歐陽明朗對他的冷淡，這已經是最樂觀的結果了，他原本以為會被那小子狠狠揍一頓，然後指著他的鼻子叫他滾。

古少風輕笑著，將手上的幾個大袋子放在地上，將東西拿出來一樣樣擺進冰箱。

“小朗，今天可以早點回來嗎？我做了你喜歡吃的菜。”

古少風沒有打電話，而是發了一條短信給歐陽明朗。因為他知道打電話的結果永遠隻有一個，被他掐斷。

歐陽明朗沒有回他的短信。古少風盯著手機呆呆看了幾分鍾，還是起身去廚房了，臨走的時候不忘將手機揣進口袋裏，方便萬一歐陽明朗回了他的短信他可以第一時間看到。

古少風其實早就想好了要做什麽，隻是因為這幾天一直沒什麽機會跟歐陽明朗說上話，更別提一起吃飯了。可是今天不一樣，身上的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畢竟是有底子的，身體恢複的也很快。邱桐這幾天得到的重要情報不少，他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等古少風一桌子肉紅菜綠的弄好端上桌，已經離他發短信過了一個小時了。口袋的手機始終沒有任何響動，他解下圍裙坐在餐桌邊，將口袋裏的手機放在桌子上，趴在桌子上盯著門口的方向。

半個小時過去了，熱氣騰騰的菜已經放涼了。古少風用手探了探碗沿，想著是不是該拿去熱一熱，可是又不知道歐陽明朗什麽時候回來。瞄了一眼手機，屏幕還是黑黑的，他拿過來想要打個電話問問歐陽明朗什麽時候回家，可是剛一呼叫立馬就被他掐斷了，可能，他在忙吧。打擾了他工作就不好了。再等等！

一個小時後，桌上的菜已經徹底涼了。好幾次門口有動靜，他豎起耳朵聽，可是都不是自己家的鑰匙開鎖的聲音。於是繼續趴著。他其實有點餓了，可是卻一直忍著沒有動筷子，他想等歐陽明朗回來一起吃。這個場景他期盼了很多年了。

兩個小時後，時鍾已經指向了九點。古少風實在是很餓了，起身去冰箱灌了兩罐啤酒才讓空癟癟的胃暫時好受了一點。然後坐回原位，繼續等。

時鍾指向十一點半的時候，一直黑著屏幕的手機終於亮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古少風抓過手機，點開是歐陽明朗的回他的短信——

今晚有飯局，不用等我。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像當頭澆下的冰水，最後一點希望的火種也徹底熄滅了。古少風雖然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卻還是低落了許久。末了，他將桌上的菜用保鮮膜封好，原封不動的放進了冰箱。然後從抽屜裏找到了紙和筆。

小朗，菜放在冰箱了，餓了就拿出來熱熱就可以吃了。還是按照以前你喜歡的給你做的，不知道這些年你有沒有換口味。我買了雞蛋和牛奶，都放在冰箱了。不要總吃泡麵和麵包，對胃不好。小朗，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好好對自己，我走了。——少風

將鑰匙放在茶幾顯眼的位置，最後環視了一眼整個房間，古少風終於還是轉身邁了出去。

歐陽明朗回來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了。房間裏黑漆漆的，他想古少風這時候早該睡了吧。

快下班的時候看到古少風發來的短信，有一霎那的衝動想要拎起包就衝回家的。可是還是拚命按耐住了。他不能就這麽回去，既然做好了決定就不要給自己後悔的機會。今天卻確實是有飯局，但是被歐陽明朗給推掉了。七點的時候公司離已經隻剩下他一個人了。空蕩蕩的胃叫囂著抗議主人的虐待，歐陽明朗這才收拾東西走人。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在街上亂晃，竟然不知不覺就開回了以前的高中。就這樣傻傻地停在人家學校門口盯著校門一陣癡看，那些記得的不記得的，想忘的不想忘的回憶此刻通通被勾了出來，像電影的剪輯片段一樣在他腦海裏走馬觀花。歐陽明朗苦笑著，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再看一遍跟他有關的所有回憶，然後明天開始通通扔進回收站，清空。

直到被學校的保安用手電筒掃射著說這裏不準停車，歐陽明朗才像個落荒而逃的傻瓜一樣發動引擎離開。

仍舊是酒吧街，隻是這次沒有喝多少，歐陽明朗在意識還清醒前付賬走人。雖然已經回了短信給古少風叫他不用等自己，但總覺得不安心。他一下沒注意時間，居然就已經這麽晚了。或許，他早就已經睡了。

歐陽明朗這樣想著，開門，拖鞋，開燈，所有動作不自覺就放輕了許多。他朝古少風的房間瞄了一眼，房門緊閉著，沒有聽到被吵醒的聲音。他收回目光，剛抬腳往客廳裏走了一步，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放在茶幾上的鑰匙。古少風從來不是會亂放東西的人，歐陽明朗有點隱隱的不安。

他把包扔在沙發上，趿著拖鞋想去看看古少風是不是睡了。路過餐廳的時候他不經意的一瞟就看見了貼在冰箱上的便利條。慢條斯理的走過去眯著眼睛默念起來，念著念著突然伸手把紙條揭了下來，拽進手心裏。回身大步走向古少風的房間，一擰房門，沒有鎖。歐陽明朗直接推門進去，屋子裏黑黑的，沒有活物呼吸的痕跡。他愣在門口幾秒鍾，然後怔怔地走進去一屁股坐在古少風睡過的床上。

他走了！

走得好！

原本就打算讓他走的！

歐陽明朗在黑暗裏喃喃自語，他想笑，可是喉頭酸澀的緊，笑出來也是強拉出來的肌肉**。如果這時候開著燈，一定會有人發現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其實是有多猙獰。

這樣很好，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麽讓他走人的呢！

明明這樣安慰著自己，可是最終還是敵不過心底湧起的巨大失落。他一頭歪倒在古少風睡過的床上，枕頭上還殘留著他的氣息。歐陽明朗在黑暗裏將身體蜷起來，溫熱的**從眼角滑落下來。

以後，再也不會有失去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