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昭麟番外(二)
第64章 沈昭麟番外 二
落英繽紛,沈昭麟靜靜佇立於熟睡的弟弟身旁,沈春笙斜斜靠在藤搖椅上,平時靈動的亮眸現在微閉著,一頭披瀉如雲的烏發隨風輕舞。
漫天雨下,熟睡中的少年清顏白衫,沾染上仙氣的獨特風姿猶如清韻淡雅、不食人間煙火的空穀幽蘭,熠熠生輝得令人移不開眼!
沈昭麟怔怔出神地望著梨樹下的少年,驀然心動,忽感顫動的心尖彌漫一股悱惻難言的悸動,反應過來的他連忙狼狽地移開目光,不敢再看。
好像想到了什麽,沈昭麟臉色微變,漆黑不見底的雙眸內閃過一絲慌亂和難堪,他僵立著身子,老成的俊臉閃過種種複雜隱晦的情緒後,怒火和濤天的恨意充斥在心頭。
猛然,他回過頭死死地盯著這個因熟睡而顯得寧靜美好的庶弟,陰冷刺骨的寒眸中是chi/裸裸的怨毒與惱怒。
沈昭麟輕俯身子,英氣的眉宇緊緊擰成一個川字,那雙因蝕骨的仇恨而青筋顯露的雙手不由覆上弟弟修長又白皙的頸脖,他咬了咬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頓時,沈春笙原本美好寧靜的睡顏變得呼吸紊亂,因為極度缺氧,精致白嫩的臉色逐漸發青,他閉著眉眼,痛苦地在沈昭麟身/下掙紮了兩下,漸漸變得有些無力。
晶瑩的淚珠順著那張生機漸逝的臉龐無聲滑落,一滴一滴清淚,打濕了沈昭麟狠狠掐住他脖子的雙手,那肌膚上傳來的溫熱灼痛讓沈昭麟正在發狠的雙手一慌,腦中不授控製地閃過弟弟平時純真無邪叫自己“大哥”和維護自己的畫麵。
天人交戰後,沈昭麟深吸一口氣,終是在弟弟快要斷氣之前鬆開了緊緊掐住他脖子的雙手。
“咳咳……”
猛然接觸新鮮空氣,沈春笙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劇烈咳嗽著,忽而,他睜開了那雙水光盈盈的秋眸看向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邊的人。
好似沒有發覺沈昭麟剛剛對他做過的事和他現在看著自己表情陰狠得嚇人的模樣,他蒼白精致的小臉滿是淚痕和驚喜地撲入哥哥寬闊溫暖的懷抱中。
“大哥,小笙剛才做了個好可怕的夢,夢裏有一隻大蛇緊緊地纏住我,讓我快要喘不過氣來,幸好你來了,小笙好害怕,大哥……哥……”
無助又溫熱的淚水浸濕了前胸的衣襟,沈昭麟的身體一僵,懷中的人兒毫無所覺,還用臉頰在他的胸前十分依戀地蹭了蹭,摟住他腰身的雙手也收緊了幾分。
半響,仿佛汲取夠了哥哥身上的暖意,沈春笙抬起小臉,睜著那雙無辜又清澈的淚眼,凝視麵部表情已經僵化的哥哥,心有餘悸地抽泣著,道:“剛剛那個夢真的好恐怖,哥,幸好你及時打斷了小笙的惡夢……哥……”軟軟地喚著哥哥時,他嬌軟的身體好像也因剛才的夢魘而輕輕顫抖著。
溫香暖玉抱滿懷,沾衣欲濕梨雨。
見到這樣無助又信賴他的沈春笙,沈昭麟臉上陰狠和疼惜的表情不斷來回交替,最後,耳畔那一聲聲軟糯無助的 “哥哥”,終是使他冷硬的心腸軟了下來,溫暖的手掌不由得輕輕撫上懷中人兒單薄的後背,並低聲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乖,大哥在,有大哥在,小笙不要怕……”此時的沈昭麟退卻一身戾氣,英俊的眉眼望著原本十分厭惡的庶弟浮上一抹淡淡的柔情。
梨園事件後,仿佛無痕的湖麵投入了一塊小石子,讓原本靜如死水的湖泊激起了一圈圈生動的漣漪,而現在的沈昭麟就如那被打破平靜的湖泊,再也回不到當初對庶弟恨之入骨的單純情感。
日子一天天過去,因楚婉怡和沈春笙不但不再打壓沈昭麟,還似有意無意地在候府當家人的跟前替他說好話和暗中培養他,沈昭麟出落得愈發驚才風逸、文武雙全,一次隨父進宮赴晏,沈昭麟機緣巧合下,替晏會上驕縱、冒失的小公主解圍,被龍顏大悅的聖上賜於體弱多病的九皇子伴讀。
經過多方試探和深入接觸,沈昭麟發現這個體弱多病、不被所有人看好的九皇子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純孝懦弱和淡然無爭的處事態度隻是他麻痹敵人、韜光養晦和暗中等待時機問鼎皇位的一種手段罷了。
當今聖上有九個兒子,皇子之間為求上位各顯神通,結黨營私、栽髒陷害、勾心鬥角日益嚴重,惹得年老體衰的老皇帝對他們更加厭棄,而九皇子殷含燁不同,他采取表麵體弱多病、謙遜又純孝和一心醉心書畫的淡然無爭路線,搏取了他的好父皇不少好感,暗地卻培養不少心腹、死士,結交品級不高、但手裏有實權、要職的朝臣等隱弊手法。
看到沈昭麟的第一眼,擁有雄心大略的九皇子殷含燁就起了惜才和招攬之意,晏會事件,沈昭麟成為他的伴讀後,在雙方都有意的情況下,一壺濁酒,一桌佳肴,兩人慢慢暢飲,從興趣愛好談到人生理想,再從文韜武略慢慢試探、隱晦地談到對當今時局和政見的看法,一時之間,兩人仿佛遇到了人生知已,拜服之下的沈昭麟自是帶著暗中收複的母家殘餘勢力向他投了誠。
幾次出謀化策,九皇子對沈昭麟的能力和才華更為倚重了幾分,兩人亦君亦友,相得益彰。
得到九皇子的支持後,雖然候府表麵上還是沈俊延當家做主,但實際上,候府早就被沈昭麟用一些隱秘的手腕和暗藏勢力把它完全掌控在手中,那些曾經欺負過母親和他的下人都被他用各種名義不露痕跡地除掉了。
他有想過對造成那些年他和母親卑微活著的真正凶手下手,幾番掙紮後,沈昭麟隻能暫且讓他們多蹦達兩天,他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現在是緊要時機,不宜有太大的動作,等九皇子大業告成的那一天,就是那些欠了娘親和他的人還債的時候。
沈昭麟自始至終是恨著那個偏心的男人和楚婉怡、沈春笙母子倆的。
他無法忘記娘親和他在冷院遭受冷眼的日子,無法忘記夜深人靜時娘親傷心的淚水。
無法忘記那個男人寵妾滅妻、不分青紅皂白毒打自己和娘親的行為。
無法忘記那個卑微的妾室陰險毒辣整治娘親和自己的嘴臉。
也無法忘記沈春笙身為庶子卻生活得高高在上,身邊伺候的奴仆成群,而自己這個本是嫡子的候府大少爺不僅補丁滿身、饑不飽腹,更是常常被打壓得隻能被這個庶弟踩在腳下,低到塵埃地看著他被候府上下捧在手裏的幸福畫麵。
以往種種,自己怎能不恨,怎能不怨,所以,即使他的小妾娘再怎麽想修補大家的關係,即使沈春笙現在再怎麽維他這個兄長,沈昭麟心中還是心存怨恨,還是不能釋懷。
沈昭麟的心思極其矛盾和複雜,他對弟弟沈春笙的確還有恨,可是一想到要真正報複沈春笙又有些遲凝。
他可以對別人真正狠下心腸,但對於沈春笙,心裏卻又有一點點不同,這點點模糊不清的不同讓他不敢深想,仿佛深想了、摸清了就會觸犯某種難以啟恥的禁忌。
漫天雨下,那個烏發隨風輕舞、睡顏寧靜而美好的唯美畫麵總是在夜深人靜時,悄然入夢,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初,心中泛起的那份莫明的漣漪經過發酵和醞釀愈來愈呼之欲出了。
私底下,原本心中對庶弟的怨恨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那些隱隱對庶弟升起的莫明情愫讓沈昭麟很恐慌、很煩燥。
每每望著沈春笙的背影,沈昭麟心中的掙紮和煎熬不斷噬咬著他的心,萬般不願下,沈昭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對弟弟沈春笙的感情變得有些不正常了。
無法承忍自己竟然存有那種齷齪心思的沈昭麟也變得更加壓抑和陰鬱,而最近明顯表現出的反常行為就是:獨自麵對沈春笙時,仿佛他是一碰就滋生、繁殖的病菌,表現得愈發嫌惡和疏離,連多年來,維持兄友弟恭的麵子工程也不做了,若無必要絕對絕對不在沈春笙的麵前露臉。
麵對哥哥突然冷態度的轉變,弟弟沈春笙感到很不解,他隻好委屈又鍥而不舍地試探著接近自己的好大哥,但每次沈春笙一想修複兩人友好的兄弟關係時,就被哥哥沈昭麟的冷淡和無視打敗。
這日,九皇子和沈昭麟得到密報,太子近期會有所行動,想一箭雙雕、既能除掉九皇子他這個嫡親的同母胞弟,又想嫁禍給大皇子一係。
兩人商量一番,九皇子決定將計就計,用苦肉計拉不安好心的太子哥哥下馬,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在街上巧合地遇到了一臉熱情追上來的沈春笙,事情發展到後來,弟弟沈春笙竟然不顧性命地為九皇子擋下了那一刀。
那一刻,看到沈春笙為別的男人不顧性命,看到沈春笙躺在別的男人懷裏奄奄一息的樣子,沈昭麟隻覺腦中一白,再也壓製不住心裏隱忍又掙紮的感情。
病榻上沉睡著的沈春笙蒼白、美麗得讓人心悸,清秀動人的眉眼讓他又想起了梨樹下,這人躺在藤搖椅上不染塵埃、寧靜而美好的美麗畫麵,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念想瞬間洶湧溢出。
沈昭麟放緩了神色,緊張地抖著手指、輕輕描繪著夢中想了無數遍的精致五官,漆冷的黑眸中深情眷戀和貪婪之色一覽無遺。
有些感情你愈是想壓製和拔除,愈是在心裏紮根和埋得更深,日積月累,它變得越來越濃烈和難以控製。
對於沈春笙,沈昭麟是又愛又恨,那種對弟弟難以啟齒的感情讓他心裏覺得自己惡心、齷齪極了,但是又忍不住被弟弟的風采吸引。
沈春笙不但是個男人,還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他真的真的無法過去心裏的那道坎,恨欲交織的煎熬讓沈昭麟有時感覺自己要徹底瘋掉了。
想著想著,原本前一刻還柔情脈脈盯著弟弟睡顏的沈昭麟變得一臉凶狠和怨毒。
是他,都是他,若不是沈春笙,自己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恨他,應該恨他。
沈春笙,都是你的錯,是你讓我變得這樣不像自己,讓我時刻處在違背倫常的道德邊緣線,嗬……是不是隻有你死了,我就不會這樣痛苦,對,嗬嗬……你死,你去死,你這個害人精去死……
突然失控的沈昭麟不複剛才的溫情眷戀,一臉扭曲把手移向弟弟沈春笙白皙又纖細的脖子上,他想用力掐死這個害自己變成這樣的罪槐禍首,可是,他失敗了,他的雙手就好像被生生卡住了一樣,怎麽也下不去手。
上一次還能下得去手,雖然最後還是放過了他,可是這一次為什麽我怎麽也使不上勁?為什麽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哈……沈春笙,都是你的錯,我恨你!
沈昭麟的臉色異常難看,微紅的雙目閃過痛苦、羞惱、戀慕和掙紮等種種複雜的感情,最後,無力地垂下雙手,踉蹌著步子帶著一身的狼狽離開。
無法接授自己斷袖,並企窺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弟弟的沈昭麟,終於因長久的壓抑和負麵情緒徹底爆發了。
當晚,他秘密帶著心腹步入自己私下為九皇子打聽情報而經營的楚館,寒著臉命手下挑選了兩個唇紅齒白、洗幹淨的少年帶入房中後,才開了個頭,沈昭麟就一臉惡心的推開他們。
片刻,屋裏被咂了個唏叭爛的發泄一通後,慢慢恢複平靜的沈昭麟突然轉過臉,像嫌惡某種髒東西一樣冷眼睨了一下兩個抱成一團、躲在桌腳下瑟瑟發抖的少年,便摔門而去!
他很確定,自己不喜歡那兩個身為男子的少年,隻要一想到自己剛才準備和他們做某種親密事就惡心得要命,可是,既然自己不是斷袖為什麽會喜歡是男人的沈春笙呢?
沈昭麟雖然什麽也沒有做,但還是回家沐浴了幾遍,不知為什麽?楚館的事後,沈昭麟一下子鬆了口氣,雖然還是清楚沈春笙在自己心裏很特殊,但是,整個人一下子就冷靜和理智了不少,於是他又恢複了原來沉穩有度的翩翩君子模樣!
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空折枝。
陽春三月,楊柳依依,陽光溫暖而愜意,一身青衫的沈昭麟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落寂地站在樹陰的隱蔽處,靜靜看著不遠處的湖邊,沈春笙和九皇子殷含燁交談甚歡,兩人一個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一個眉眼精致、玩皮天真。
當沈春笙在九皇子的調戲中羞紅了臉,一臉惱怒地離開後,沈昭麟從他們的對話中知曉了自己的庶弟原來是個女孩兒,驚訝過後,他臉上的喜色還未浮現就已淡卻。
沈春笙是個女孩兒又怎麽樣,她畢竟是我的血親啊,就憑這一點,我和她就絕無可能,而且,我不僅快要迎娶月玲公主了,九皇子也對她很有興趣呢。
這輩子,沈春笙對於我,永遠是一個不可觸碰的存在,九皇子將是帝國未來的掌控者,我是有抱負有理智的男人,一直都知道什麽對候府和自身最有利,即使很痛苦,即使很抑鬱,即使隻能一輩子獨自舔傷口,也必須不能妄想什麽。
嗬……沈昭麟慘然一笑,看了眼還在望著沈春笙倩影愣愣出神的九皇子,壓下一腔的嫉妒和苦澀,一派從容優雅地從陰影處走出。
……
三個月後,月鈴公主拖著長長的裙擺,一襲火紅的鳳冠霞帔下嫁於同樣一身喜袍的沈昭麟。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從城南到城北的街道上徐徐穿過,大街小巷擠滿了人,十裏紅妝的盛嫁場麵引得圍觀的百姓讚歎不已。
室內,月鈴公主頭蓋大紅喜帕,正經端莊地坐於床沿邊,她懷著緊張、期待和喜悅的心情等待著未來夫君的到來。
月鈴公主對父皇替自己選的駙馬很滿意,其實當年在晏會上,沈昭麟一臉早慧穩重地替她解圍後,那個風度翩翩的俊美兒郎就深深地映入了她的心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喜燭上的焰火不斷跳躍,喜房中等待的月鈴公主忽然想起出嫁時人事嬤嬤和母妃對自己以後身為人婦的諄諄教導和叮囑,不禁羞紅了臉,她愛沈昭麟,願意為了沈昭麟改掉身為公主養起的嬌蠻與嬌縱!
“嘎吱”一聲,門被沈昭麟推開,他應酬完滿堂賓客、跨著沉重的步子前來。
“新郎掀開紅蓋頭,稱心如意!”
隨著喜娘的吉祥話,沈昭麟手持秤杆挑起紅蓋頭後,一張嬌羞無限的臉映入眼簾,他靜靜地注視著麵前為自己眼波流轉、雙頰染上胭脂色的月鈴公主,幽深如潭的黑眸中快速閃過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忽而,唇角微勾,平素英俊、淡漠的臉龐露出少見的笑意,但是笑意未達眸底。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覆上女子纖細如玉的小手,器宇軒昂的男子對她溫柔繾綣的淡笑。
月鈴,就算不愛,也會給你一生的幸福,即使滿腹虛偽和滿紙謊言……
因那句話,月鈴公主原本還在嬌羞的臉龐微微一怔,隨後,抬起那雙因感動而氤氳著水氣的鳳眸,對沈昭麟綻放出燦爛如的笑靨:“夫君……。”
死生契闊嗎?沈昭麟,我果然沒有嫁錯你,我不但如願地嫁給了夢寐以求的心上人,還得到了屬於女人最幸福的承諾。
……
兩人剛成婚不久,年老體衰的當今聖上突然病倒,京都一時風起雲湧,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了。
這夜,子時三刻,原本服了藥、本應沉睡的老皇帝突然醒過來,他感到頭暈目眩、喉嚨也有些幹澀灼痛,正難受得想要咳嗽兩聲時,外間傳來的一陣小聲的“唏嗦”對話,讓他不禁強忍下胸腔的咳意。
“父皇的身體到底如何?”
“這個,呃……回太子殿下的話,陛下……陛下他隻要按時服藥和精心調養,相信不日就能全愈……”
“是嗎?哼,李太醫,孤王問你的話,你最好實話實說,不然擔誤了父皇的病情你可吃罪不起啊!”可能是不滿意老太醫吞吞吐吐,似是而非的話,太子殿下語中的寒意和威脅更甚。
這老頭是父皇的心腹,父皇看病也隻信任他。
“這,這這……,太子殿下請息怒……”李太醫嚇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不停地向他磕頭。
見他如此不識趣,太子冷眉豎目,正要發怒卻被一道冷喝突然打斷。
“你這個孽子,枉費我這段時間對你改觀了不少,覺得你不管怎樣,對我這個父皇還是孝心可嘉的,沒想到你,你……氣死我了?我還沒死呢,你就這麽迫不及待了嗎?”老皇帝氣急攻心,勉強壓下心頭的不適,從病榻上爬起來,哆嗦著手指指著一臉驚駭不已的太子罵道。
“父,父皇,你怎麽醒了?不,剛才不是您想的那樣,兒臣……兒臣隻是關心您罷了!”
“好,好一個關心,好一個孝順的太子……”怒火中燒的老皇上剛說到一半,突然感到喉頭一股腥甜,接著,一口鮮血噴出來,染紅了胸前明黃色的裏內。
“啊?父皇……”老皇帝剛氣得暈倒,大皇子帶著幾個兄弟一臉憂心地衝了進來,經過一臉發白和呆愣的太子身邊時,虎目中閃過一絲譏諷和幸災樂禍。
“父皇,你怎麽了?”
“來人啊,禦醫,快!”
這幾天,太子一直以自己的身份,壓著他們幾個兄弟不讓見生病的父皇,而他自己卻在父皇身邊賣力的表現,哼,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一時人仰馬翻,太醫們魚貫而入,太監宮女們又是一陣的忙碌,隻有太子臉色一白,癱坐在地上,完了,完了,他知道什麽都完了。
空洞的眼神不經意掃向大皇子和李太醫暗中交流的眼神,太子明白過來的同時,一臉怨恨地盯著那個原本自己很看不起,現在卻洋洋得意望著自己的莽夫。
你陷害我?
哼,如果你沒有起那個心思,我如何能陷害得了你?
……
第二日一早,老皇帝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曾經最為看重的太子以弑父謀逆的大罪貶為庶人,就在老皇帝傷心自己一手培養的太子對自己不孝時,九皇子殷含燁避開敵方耳目,一臉憂心重重地帶著大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聯合朝中重臣逼宮謀反的消息刺激得老皇帝再次差點昏了過去。
豎日,天氣陰沉,烏雲密布,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大皇子一係帶著四萬兵馬氣勢洶洶地從東臨門殺入宮內逼宮,頓時,宮中“殺”聲震天。
逼宮前夕,得到父皇支持,並早有籌謀的殷含燁吩咐沈昭麟和一直與他交好的七皇子各帶一支精兵早已在他們經過的途中前後埋伏。
大皇子步入圈套,見事不妙卻為時已晚,兩軍對戰,一時血流成河、死傷無數,而死的大部分都是大皇子一係的人馬。
原本嚴肅莊重的宮廷現在已經變成了修羅場,看著自己這方的將士一個個倒下,身穿凱甲的大皇子赤紅著雙目,泄憤地將身前敵方的一個小將的腦袋砍下,其餘跟在他身後一起奮力撕殺的幾個皇子也是一臉慘烈和灰敗。
“大哥,怎麽辦?我們的人都死光了?”
言聞,已經殺紅了眼的大皇子才清醒過來,定睛一看,自己這方的人馬除了他們幾個皇子,其他的將士已經被殺得殺無可殺了。
突然,前麵敵對方的將士自動分開一條血路,隻見殷含燁身著威風凜凜的白色鎧甲,帶著一眾心腹氣宇軒昂地從中間策馬而過。
“大哥,二哥、五哥,你們還要執迷不悟嗎?”
“殷含燁,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二哥,別說了,我們輸了。”
滿身狼狽和鮮血的大皇子輕輕抬了抬手,製止還想叫罵的老二,他深深地看了眼這個以前從沒放在眼裏的老九後,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原來是你,好,好,殷含燁,人不可貌相,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殷含燁眉心緊皺,突而,閉眼一聲長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大哥,你們輸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嗬嗬……是,我的確輸了,也辜負了跟著我的兄弟們的期望。”大皇子說到這裏時,默然的虎目緩緩闔上,神情微頓了一下,又豁然睜開,大聲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九弟,望你看在同根生的份上,饒過這些剩餘的兄弟一命。”言罷,在別人措手不及時,一臉慘烈的大皇子毅然揮劍自刎。
血濺三尺高,那具高大、驕傲的軀體轟然倒塌。
“不,大哥。”
“大哥……”
“大……大哥,何必如此。”殷含燁心中一驚,狹長的鳳目閃過一絲不忍,不禁策馬上前靠近。
“假仁假義,殷含燁,受死吧!”混亂之中,一支小型弓駑從二皇子衣內掏出。
“啊?不要,二哥。”
“九殿下小心!”見情況不妙,正當趕來的沈昭麟和七皇子急紅了眼。
“殿下!”隨著一聲嬌喝,一隨時注意九皇子動向的親兵突然一躍而起,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啊?笙兒……”殷含燁反應過來時,手中已抱著一道淹淹一息的身影。
笙兒,不要……早知如此,我不該答應讓你混在我身邊的,對不起!
頭盔掉落,替九皇子擋下一箭的親兵露出披散如雲的烏發,她蒼白的容顏露出熠熠生耀的笑顏:“幸好你沒事,燁,答應我,以後做個好皇帝,我……愛……你。”
抱歉,殷含燁,我用生命編織愛情的謊言,隻為為候府和這具身體的父母有一個完好的結局!
“笙兒,為什麽得到天下代價,是失去你?”被那瞬間耀眼的美麗所震撼,前一刻還意氣風發,萬事盡在掌控中的男人看到心愛的女人閉上眼後,痛徹心扉。
這是你第二次救我,笙兒,再也不會有一個像你這樣特別的女人這麽愛我,沒有你與我一起盡享這天下,我此生怎能快樂……
晚了一步的沈昭麟臉色蒼白如紙,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為別的男人不顧性命,為別的男人而死去,突然心頭一顫,從不輕意流淚的雙目漸漸變得酸澀……
沈春笙,愛上你,是我沈昭麟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公元1452年,孝成皇帝駕崩,皇九子殷晗燁在七皇子和武安候府的擁護下登上皇位,改年號為聖武。
聖武十年,大殷在殷晗燁的執政下,百姓安居樂業,外國也輕易不敢來犯,他和武安候沈昭麟一文一武、君臣相得益彰。
武安候府
夜色朦朧,書房燭火跳躍,沈昭麟身著一襲墨色滾金邊衣袍端坐於書案前,整個人散發的氣質英武、成熟了不少,他頭戴紫金冠、劍眉星目,一手執著毛筆在宣紙上勾勒出一女扮男裝女子生動而頑皮的笑靨。
大功告成後,沈昭麟將毛筆擱放在桌案上的筆架上,靜靜地望著宣紙上一如記憶般明媚動人的容顏愣愣出神,半響,唇角微勾,英俊冷淡的臉龐露出一絲柔和的淺笑。
良久,英氣逼人的雙目中閃過某種難言的痛楚,靜坐片刻後,他又恢複成冷俊嚴肅的模樣,拿起手中的畫卷用燭火點燃,紙張便在瞬間化為了灰燼。
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
人生一世,除了愛情,還有很多珍貴的東西需要維護,就讓這段刻骨銘心的思念永遠埋葬於過去吧!
“咯吱”一聲,燭光下,月鈴公主明眸善睞,嫻靜溫婉地端著做好的糕點款款而來:“夫君,夜深了,吃點點心墊墊肚子吧。”當初晏會上那個打破他國進貢玉碗、嬌縱任性的刁蠻公主已經成長為一名優雅體貼的賢妻良母。
“鈴兒,這些小事讓下人們代做好了,你現在又懷有身孕,不宜多加操勞!”沈昭麟見到她,神色放緩,溫柔地攬過賢惠的妻子道。
丈夫的溫柔嗬護使月鈴公主俏臉微紅,她低垂臻首地靠在心愛的男人胸膛裏,一臉母性光輝地輕撫了兩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柔聲道:“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夫君,明天你就要奉命出征了,鈴兒想多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沈昭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底深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愧色與溫柔:“犯我大殷者、雖遠必誅,哼,這次小小的朱羅國竟敢以身試法挑釁,鈴兒,在家好好等著我,我一定給你打一個大大的勝仗回來。”
聞言,月鈴公主從夫君中的懷抱中直起身子,美目中對麵前雄心萬丈夫君露出深深的愛意,雖然不舍夫君的離開,但她還是展顏一笑,對深愛丈夫彎了彎頭,可愛地道:“遵命,我的夫君大人,娘子就在家裏等著我們大殷朝的大將軍凱旋而歸!”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沈昭麟愣了愣,仿佛看到了當初晏會上那個嬌蠻可愛的公主,薄唇勾勒出的笑意忍不住更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