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 八章
林如海剛從衙門回來便聽說後院出了事。
況且這事還牽扯上了黛玉,當下便直接就去了內院主屋,一進門便見著當中跪著一老婆子,竟然是白姨娘屋裏的吳媽。
柳姨娘見林如海來了,當即便請老爺上坐,林如海見著黛玉也坐在一旁,便說道:“這種內院肮髒事,玉兒還是回避為好。”
黛玉走到林如海身邊,字正腔圓的說道:“先是有繡娘到女兒門口喊救命,後來又來了一個老媽子過來下毒,女兒以為這事早就找上了女兒。”
黛玉這番話說下來,屋內鴉雀無聲,誰都知道林家大小姐是最不喜多事的,且身子又多病。如今這些人還好死不死的找上了小姐,老爺怕是輕饒不了這些人。
看著跪在當中的吳媽,林如海便想到白姨娘,看了看屋裏,她人倒不在。
如海讓黛玉坐在他邊上,聽著柳姨娘把這事從頭說了一遍。柳姨娘說完偷眼看了一下黛玉,見她正端坐在小凳子上,想起之前黛玉讓自己出麵做事的語氣模樣,柳姨娘隻覺得大小姐是越發厲害了,活脫脫的就是當初的賈敏。
林如海看著吳媽問道:“你可有旁的話要講.”
吳媽低著頭說道:“這些事都是我自個做的,和白姨娘毫無關係,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死。”
林如海還沒說什麽,一旁的柳姨娘坐不住了,指著吳媽就說道:”如今老爺在這裏,你還這般維護她,還不說實話。”
吳媽梗著脖子對柳姨娘回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己做的事絕對不會扯上其她人。“
這話說完,便見著白姨娘被兩個婆子押著進來,一見了林如海,白姨娘雙眼含淚的說道:”老爺回來了。“
這般柔弱的樣子倒是把柳姨娘氣的渾身發抖,隻是老爺小姐都在,柳姨娘也隻是朝著她瞪了一眼。
林如海見她,覺得這事莫不是有蹊蹺,遂問道:“你有什麽要講。“
白姨娘輕輕笑了一聲,把跪在地上的吳媽扶起來,無奈吳媽執意不肯,白姨娘無法。隻得站在一旁說道:”這些事都是我指使吳媽做的。“
眾人沒想到她竟然認的這麽爽快,別說柳姨娘連黛玉都很吃驚。林如海看著她,揮揮手讓大家都退下。
一時間屋裏就隻剩林如海和白姨娘兩人,如海直視白姨娘,見她麵容憔悴,想必這幾年過的定是不好。
白姨娘看著如海,慢慢說道:”老爺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是什麽時候麽?“
“忘了。“林如海說道。
”我記得那時候我家道中落,和乳母兩人來京城投親。卻不想被騙子騙了個幹淨,身上一分盤纏都無,親戚也沒找到,那日正好是老爺高中探花巡街,我遙遙的看著老爺,這心裏突然就安定下來。後來迫於生計,我便自賣自身竟無巧不成書的進了林府,老太太見我伶俐便讓我做了貼身丫頭。那時候老爺孝順,早晚總是會來拜見老太太。一來二去的咱倆就好上了,老太太責罵了我,可是你把所以錯都擔在自己頭上。那時候我就想著,這輩子隻要能守在你身邊就好。“白姨娘說著笑了笑,見林如海神色皆無。又繼續說道:”可是自從賈敏夫人來了後,老爺就不再來找我了。索性沒幾年老太太便做主把我指給了老爺,緊接著哥又來了。那時候我已經知道賈敏夫人才是老爺的意中人,我也不強求什麽,可是哥卻去了,我這心也去了。“
白姨娘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林如海拉過她坐下,說道:”你在府裏好好的,我自當保你一生安逸,何苦弄這些事來。“
”我就是活夠了。“白姨娘激動起來,臉漲的通紅,看著林如海說道:”府裏的日子每日都一樣,我活膩了。“
林如海見她神情瘋癲,心中有些愧,有心想救她一命,便叫了林管家進來隻說白姨娘瘋了。
自此這林府鬧的沸沸揚揚的事便被壓了下去,沒兩天便有一輛馬車載著白姨娘和吳媽去了姑蘇老家。
此時黛玉屋裏,柳姨娘坐在黛玉對麵,看著黛玉在繡一個荷包,端看竟是一隻雙魚圖案,用珠片做成魚鱗,用紅絲線繡魚嘴,竟是活靈活現。隻是黛玉這般淡定自如,柳姨娘卻沒心思,見著黛玉一門心思的繡荷包,柳姨娘忍了又忍之後便說道:“那白姨娘聽說給送到姑蘇老宅了。”
“我知道。”黛玉自知知道柳姨娘這麽半天呆在這的原因。
“小姐,這白姨娘可做了不少壞事啊。”柳姨娘就不明白了,怎麽這老爺不罰白姨娘就罷了,連小姐都無所謂起來。
黛玉把魚尾那一塊縫製好,便說道:“白姨娘也沒做什麽,不就是想把你貪莫庫裏緞子的事鬧大而已麽。再說,要不是姨娘做了這偷偷摸摸的事,白姨娘哪裏會鬧出這些來。”
柳姨娘一時愣住,看著黛玉,想著自己有把柄在她手裏,當下聽了這話也不敢發火,隻說道:“我不該偷用庫裏的緞子,隻是這白姨娘是想殺人滅口啊。”
黛玉瞅著柳姨娘說道:“姨娘這話差了,是吳媽想殺人滅口。再者說人不是沒死麽。”說道這裏黛玉笑著說道:“那繡娘我挺喜歡的,以後就留在我屋裏吧。”
柳姨娘沒法,隻得回了自己屋去。
柳姨娘前腳剛走,便見著剛跟在柳姨娘身後的丫頭過了來,對著黛玉便請了一個安。
這丫頭正是那日黛玉在園子假山處說了些話的係著桃紅色腰帶的丫頭,這丫頭名字教秋紅,正是柳姨娘跟前的第一丫頭。
自從那日和黛玉說了那麽些話,這秋紅的心思便活絡了起來。雖說如今是柳姨娘管理內院,可秋紅知道內院真正的主子還是大小姐,況且那柳姨娘如今除了無關要緊的事找她,有什麽要緊的事都會去找趙寡婦。
秋紅看著黛玉便說道:“柳姨娘剛又讓我先回去,她獨自去了趙寡婦那。”
黛玉叫雪雁遞給秋紅兩吊錢,說道:“錢不多,拿去買些吃食。”
秋紅喜滋滋的接過,嘴裏卻說道:“小姐客氣了,這本就是我的本份。”
看著秋紅走遠,雪雁朝著秋紅的背影白了一眼,恰好被黛玉見著。雪雁低下頭去不敢看黛玉,畢竟那柳姨娘貪汙公中錢銀都是秋紅主動送給自家小姐的。
黛玉看了看雪雁,隻讓她去把早上臨摹的字帖都整理好,一一擺放在書架上。
卻說那高侍衛這兩日身子大好,整日悶在屋裏著實無趣,這練武之人一日不鬆泛下拳腳便覺得渾身不舒服,林管家想著自老太太去了,那院子便荒廢了,索性便讓他去那院子走走。
林老太太的院子本就僻靜,又大,這高侍衛在內練練拳腳正好不過。
話說這日黛玉同往常一樣飯後散步,前些日子天天在院子裏走動,也有些膩了,便想著往僻靜地走兩步,不知怎麽的就來到了祖母那院子。
黛玉剛開始記事的時候祖母還在,倒是記得祖母是很喜歡自己的。黛玉這麽想著便想進去瞧瞧,也不知祖母院子裏的桃樹還在不在。
走進院門,便聽著裏麵有人,聲音不大,隻是這地方僻靜,這一點點聲音便顯的大了。
黛玉見院門緊鎖,想著莫不是有賊人進了這院子,當即便想要喊人過來。
剛開了口,卻想到剛重生時便見著爹爹放在書桌上的密信,這裏麵的人莫不就是京裏來的。想著前世爹爹把自己送去賈府後沒幾年便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人有關。
好奇心一起,黛玉便走上前去透過門縫便見著一人正在施展拳腳。門縫窺人實非君子所為,黛玉偷看了下,覺得實在不妥,便轉身離去。
黛玉剛往外走了兩步,便聽著後麵有聲音說道:“既然都看見了,那就進來說說話。”
黛玉回頭一看,便見著一穿著短衫的男子站在當中。林黛玉本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看到這麽一個陌生的外男當即便低下了頭,說道:“我沒看見你,你也沒看見我。”說著便拔腿就跑。
隻聽見那男子在後麵言語不削的說道:“我還以為林家大小姐是個不拘世俗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話實在無禮,黛玉氣惱至極,忍不住直接說道:“你是什麽人,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這男子朝著黛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黛玉朝著外邊退了半步,隻覺得這人不是個好人。哪裏知道這男子見黛玉這般如此,竟笑了起來,說道:“怕什麽,我就是閑的無聊想找個人說話而已。”
黛玉想了想,便進了院子。高侍衛隨後便虛掩上院門,卻見著黛玉皺了下眉,又惹得他一陣大笑。
見這院子還和當初一樣,除了長出了不少雜草,其他的都沒有變,特別是院子裏的這株桃花,開的正豔,煞是好看。
這人看著黛玉露出一副傷感的樣子,也不打擾她,隻站在她身邊默默看著她。
黛玉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想著自己重活一回可不是為了懷念過去。
高侍衛看著黛玉神情絕對不是一個女娃子該有的,心中一個問題呼之欲出,見黛玉看向自己,便說道:“你是不是活了兩輩子?”
這話猶如驚天霹靂,黛玉一下臉色煞白的看著他,高侍衛見她這神情自是有了八成把握,便說道:“那日我閑的無聊變便想出去走走,卻正好見你收服那個柳姨娘。雖說你掩飾的很好,可是你的眼神卻不像你這個年齡該有的,那時候我便懷疑你是重活過一回的。”
黛玉從一開始被揭穿的驚嚇,現在慢慢平淡下來,想著自己這重活一回的事旁人無理無據,便回到:“你怕是鬼怪小說看多了吧,我自小便是這般。”
高侍衛看著黛玉,說道:“你重生的事我不會告訴旁人,因為我也和你一樣。”
黛玉當即看向他,沒想到還能碰到和自己一樣的人。想到自己遇著這般詭異的事,隻以為是特例,卻不想還有人和自己一樣。
那高侍衛看著桃花,嘴裏喃喃說道:“要不是上輩子我死的那般壯烈,我還真以為是一場夢。可偏偏那麽真實由不得我不信。”高侍衛轉過頭看著黛玉說道:“能預知以後的事說是福氣,也可能是災氣,全看你自己如何把握。”
黛玉問道:“難道你有不好的事情。”
“我叫高崎,以後你可以常來這找我說話,整日呆在你父親的書房裏都快悶死了。”
黛玉見他說話實在隨意,對他的身份越發好奇起來,便說道:“我重活一回,隻想著能好好孝順爹爹,平安的過完一生。”
高崎聽了這話看著黛玉,眉頭一挑說道:“難道你上輩子活的很不好麽?要求這麽低?”
黛玉哭笑一聲,說道:“也沒什麽不好,就是離開爹爹久了,想著要好好孝順他.”
高崎想著這種大小姐經曆的是無非都是些內宅閑事,想必她上輩子也沒遭遇過什麽大事。便說道:”這就是你不願意去京城的原因,那你上輩子肯定是去了京城了?“
黛玉見瞞不過索性說道:”是去了。“
高崎說道:”依你父親的官職地位,想必你外祖家對你很好。“
黛玉聽到這裏,苦笑了下說道:“外祖母對我很好,吃穿用度都比府裏的小姐要好,姐妹們也很好,每日彈琴作詩,活的十分快活。”
高崎沒聽說黛玉語氣中的悲戚之態,說道:“我原是高家庶子,生來便不受重視,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考了進士卻半輩子都呆在窮鄉僻廊做縣令。後來才得知,竟然是我那大哥從中作梗,真是可笑。可最讓我氣憤的確是我的妻子生的孩子居然是我大哥的,瞞的我好慘。他們我惹不起,我隻打算好好當我那小縣令,卻不想在路上被山賊搶劫,跌下馬車正好撞到石頭上死了。”
高崎說著著黛玉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笑了笑繼續說道,”幸好我重生了,那些上輩子讀的四書五經我都給扔了,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一點沒錯。我剛重生的時候我親娘剛死,我便提出要去廟裏住兩日,那時候老太太還在,她看我可憐便準了。我運氣好,剛去寺院便遇著了當時的近衛軍頭領,他見我骨骼驚奇,便有意收我當徒弟。我乘機猛拍他馬屁,從此抱緊了這個大腿。“
高崎說話露骨,黛玉聽著這些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過了半響方說道:”想必是那位大人見你天資好,這才教導於你。你如今又得器重,何必妄自菲薄。“
高崎哈哈一笑,說道:”我上輩子飽讀詩書,最後卻落得那般境地,這些文縐縐的話如今我一句都不想多說。“
黛玉見他難以釋懷,便勸道:”能重生一回,本就是大幸,何必還想著上輩子的事。“要說黛玉對上輩子賈府虧待自己的事絲毫不怨,那也不可能,隻是如今聽了高崎的話,隻覺得比起他來實在算不得什麽。
高崎這人樣貌普通,唯一比較有特色的就是一雙眼睛,此時高崎歪頭看著黛玉,說道:”我也不怕告訴你,如今我大哥還在家苦讀詩書呐。上輩的這個時候,他可是早就高中了,還娶了門當戶對的管小姐,可是這輩子的管小姐卻進了宮,正是如今頗得聖寵的管美人。“
黛玉聽了這話遲遲說不出話來,不自由主的往外走了兩步,高崎見此,說道:”林姑娘莫怕,除了他第一次科舉沒能準時進考場是我搞的鬼外,其他的事我都沒有插手。“
黛玉看著他,試圖判斷這話是真是假,高崎卻走進黛玉,神情突眼嚴肅起來:”我隻是改變了我自己的命運,卻不想變了這麽多,這些事看似沒有關聯,實則影響深遠。林姑娘你這次沒去京城怕是已經改變的原本的軌跡。“
這話聽在黛玉心裏,惹得黛玉獨自走回屋子還在想著沒去賈府是不是改變了什麽。隻是這些事除了高崎和誰都無法交談,心下不禁有些惱恨這高崎。
這日子就這般緩緩過去,黛玉每日查看賬本,柳姨娘每日三次來黛玉這邊交代事務。麵上還是她在管理內宅。
自那日高崎和黛玉在林老太太院裏見過後,黛玉又去了兩次,竟都沒見著他。
黛玉隻把心思放在調養父親和自己身子上,間或管理下內宅,日子過的也算安逸。
話說那燕歸自從呆在黛玉屋裏之後,向來規矩,每日就在屋子縫製衣裳,她也手巧,又會揣摩黛玉的心思,黛玉倒是頗為喜歡她的手藝。
這日燕歸和往常一般在屋裏做黛玉冬天要用的袖套,想著小姐還在孝期不宜用鮮豔的顏色,便挑了淺藍色的絲線在袖套外邊繡了一圈秋葵花。這正全神貫注的做著活計,卻見著雪雁氣鼓鼓的撞門而入,見了燕歸也不說話,隻獨自躺在床上蒙著頭不說話。
燕歸叫了她一聲,雪雁翻了個身說道:”別理我。“
雪雁這人平日對燕歸還算不錯,見她這般氣惱便坐在床沿邊上問道:“可出了什麽事?”
“沒事。”雪雁蒙著頭說道。
燕歸掀開被子,這才發現雪雁竟然眼角含淚,頓時便勸道:“咱倆一個屋的,你有事跟我說下,我也好幫你想想,千萬別悶在心裏。”
雪雁一下子便坐了起來,氣鼓鼓的說道:“還不是那藍翎紅梅兩人,雖說她兩會來事,可是我平日也從沒嫉妒過她倆。平日裏她倆對我總是一口一個雪雁妹妹的叫著,平時小姐看賬本都是我在旁邊伺候,可剛才她倆竟使計把我調開,說是小姐讓我去院子裏采些花來擦。我不疑有他便去了,等我回來便見著紅梅在伺候小姐看賬本,小姐還把我斥責了,說我不知道跑哪去了。”雪雁說著便哭了起來。
燕歸聽了,原來是丫頭們爭寵的把戲,雪雁是小姐身邊的老人了,那藍翎紅梅未免也太過分了。燕歸問道:“那你有沒有跟小姐解釋。”
雪雁聽了這話更氣,抹了一把眼淚就說道:“小姐沒讓我解釋,就讓我回來了。”
燕歸聽了這話,隻覺得奇怪,便勸道:“想必小姐心中自有計較,你不必多想。”
雪雁氣不過,哭著說道:“小姐隻念著她兩妥帖,早忘了我的好。”說著便大哭起來。
燕歸見她這般孩子氣,有些想笑,可是到底忍住,勸道:“你且聽我一句,小姐不是這樣的人,那藍翎紅梅兩人確實會做事,可是你看平日小姐那些私密的事哪次不是找你。“
雪雁本是被氣糊塗了,這麽被燕歸一說倒有些回過神來,想著前段日子自己和小姐說的那晚偷聽紅梅藍翎的話,當即破涕為笑說道:“是了,小姐還是器重我的。”
雪雁想著那藍翎不過是個聽紅梅擺布的傀儡,小姐早說過,做人還是要做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蝴蝶效應。
黛玉沒去賈府,賈府發生了什麽。
黛玉留在揚州林府,會改變之前的事情麽
這些事情改變了是好事me ?
高崎是好意還是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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