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58、
元春說了一會話便有些精力不濟,黛玉扶著她躺下,又拿起一旁的湯藥喂了大半碗,見著元春睡著,這才退出了屋子。
抱琴跟在黛玉身後,壓低聲音說道:“娘娘在宮裏也沒個可以說話的人,林姑娘若得了空,過來說說話也是好的。”
黛玉點了點頭,想著元春如此大病,卻並沒有派人通知賈家,倒是報喜不報憂,怪不得賈家眾人還以為元春在宮中如何富貴榮華,卻不想竟是步步維艱。
自這次之後,黛玉挑著空便去看望元春,元春對著黛玉再也沒說別的,總是說起幼時的事情,常常都是元春一人說著,黛玉在一旁聽著。
黛玉聽著元春自小如何離了母親在祖母身邊長大,祖母又是如何教導,每日讀了什麽書,看了什麽畫,繡了什麽花,事無巨細一一說來。
黛玉想著,元春定是時常回憶這些,要不怎麽會記得這麽細,隻是這些事最是要不得,沒得傷了精神,卻是不好。
原本黛玉也想著勸解兩句,卻不想元春道:“我隻有想著這些,才能熬下去。”
黛玉聽罷,見著一旁的抱琴麵色哀泣,便不再多說。
沒幾日便是甄太妃壽辰,太上皇寵愛甄太妃,便要大肆操辦一場,不說慧太妃連林黛玉都在邀請之列。
這日正是月色初上,黛玉身著淺青色長裙,頭上插著白玉銀絲步搖。跟在一身華服的慧太妃身後。
壽宴擺在後宮荷花塘中,早早就有宮人太監拾掇好了,遠遠看去隻見著燭火圍繞,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慧太妃拉了拉黛玉的手,讓黛玉站在身邊,看著前麵說道:“這荷花塘每年都要死一兩個宮女,壽宴辦在這地方可是大大的不喜。”
說著笑了笑便朝著前麵走去,黛玉站在她身旁,看著黝黑的荷花塘,這心裏驀然就冷了一下。
見著慧太妃前去,早有宮女過來引路,慧太妃坐在太後下首,黛玉本要坐在後麵一排,卻被慧太妃拉著說道:“黛玉這孩子仔細,坐我旁邊便是。”即這麽說了,小太監立馬在慧太妃旁邊加了一張桌子,生生把後麵那位妃子的位置往後挪了。
那被挪了位置的後妃恰巧走來,見了黛玉便道:”這位莫不是林姑娘!“
黛玉朝她服了服,正要請安,那後妃一把扶住黛玉說道:”有這個心便好。“
慧太妃看著她道:“偏偏趕在這日子回宮,倒是趕的巧。”
那太妃看了一眼慧太妃,說道:“許久不見,你倒是看著年輕不少,不像我,和你一般大年紀看著倒像比你大十幾歲。”
慧太妃笑了笑,對黛玉說道:“這位是桂太妃,常年不在宮中,今日倒是趕巧了。“
“黛玉給桂太妃請安!”黛玉朝著她服了一服。
桂太妃笑著看了看黛玉,朝著慧太妃說道:“是個伶俐的。”
慧太妃隻笑不語,兩人又說了幾句,不多時便見著太上皇太後甄太妃三人一起過來,後宮眾人盡皆跪迎。
太上皇讓眾人起身,看了看下首便說道:“不過是家宴,隨意些便好。”
眾人起身落座,黛玉見著太上皇左手邊坐著太後,右邊坐著甄太妃,倒是分外和諧。
甄太妃壽宴,除了太上皇後宮幾個年老太妃還有不少皇帝後宮妃子並幾位公主都在席中。
黛玉遙遙看去,恍惚見著後麵兩排坐著寶釵,隻因黛玉這位置靠近上皇不得四處觀看,隻眼角掃了一眼不得真切。
且說那薛寶釵陪著公主來這宴席,不過是坐在第二排尾端,又因著自己不過是個伴讀,隻歪坐在桌子一角。隻是旁人看著實在憋屈,她倒是絲毫不以為意,言談舉止倒也大方得體。
隻是見著坐在前麵的黛玉,寶釵眉宇暗了暗,也就這麽一會,轉眼又一副端莊得體的模樣。
寶釵這神情卻沒逃過清平的眼睛,順著寶釵的目光看了看黛玉,有些不屑的說道:“說起來,這林黛玉還真要好好謝謝甄太妃呐。”
寶釵看著公主,清平繼續說道:”要不是當初甄太妃當著眾人的麵把林黛玉和我五皇兄的醜事說了出來,父皇怎麽會下旨賜婚,不過是看她是個孤女怕她沒了名節不好婚配,這才委屈我五皇兄。指不定我五皇兄心裏正賭氣呢,誰樂意娶一個沒權沒勢的丫頭。“
寶釵笑著勸解道:”公主這話和我說說也罷了,萬不可對旁人說。“
清平公主道:“我也就對你說說這話,如今這宮裏怕是不少人看我笑話呐。”清平說著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果酒一口便飲了。
寶釵見著公主如此,自是勸道:“愛之深,責之切。“
清平聽了這話,想著皇後對自己的冷淡,點了點頭,神色黯然道:”希望如此。“
隻是剛才清平那話說的破重,在場的又都是後宮女人,對那林黛玉的事也略知一二,一時間不少目光頻頻向黛玉望去。
黛玉如座針氈,隻覺得後背猶如芒刺,勉強穩住心神,便見著甄太妃臉色一白,雙手捂住胸口。早有宮人先一步上前扶住甄太妃,上皇忙招太醫,卻不想甄太妃轉而指著桌子上放著的羊肉說道:”把這個端下邊便好。“
甄太妃喝了口茶,神色不多時便恢複如初,就好似剛才無事一般,眾人見了都覺得納罕。上皇見著這般便問道:”你這是何故,既然身子不爽,怎麽不找太醫好好看看。“
甄太妃說道:”近日隻要聞了羊肉便幹嘔,索性不要不聞便沒事。“
上皇見她身子越發發福不說,臉頰還微微發紅,眉頭一皺便道:“每日的平安脈可好?”
甄太妃喝了兩口茶,神色有些懶懶的,說道:“一切都好,想必是年紀大了緣故,這幾日還越發困頓。”
太上皇聽了這話原本的好心情便沒了,看著在場的妃子年紀都大了,自己又是太上皇這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一時間臉色一變,放下了筷子。
甄太妃見著上皇神色不好,懊惱自己剛才掃興的話,轉頭伸出手腕說道:“聽聞上皇最近正在專研醫術,不如幫臣妾看一看。”
自從太上皇禪位以來,倒是跟著太醫院的禦醫學了幾年的醫術,不過是想著延年益壽罷了。如今見著甄太妃這般,雖說甄太妃年紀大了,可抱養得益,又陪伴上皇幾十年,早就不是一般的夫妻情分。見著她這般,當下便笑著說道:”即如此,那便看一看罷。“
說著便似模似樣的把起脈來,眾妃見了也隻笑笑,那桂太妃一邊飲酒一邊說道:“也不是頂好的模樣,論家世人品也是平平,卻一寵就是幾十年,如今都做太妃的人了還這般狐媚。”
慧太妃聽了,隻一笑,拉著黛玉便說道:“可別聽她的話,沒得被她帶壞了。”
黛玉笑著不語,想著慧太妃和這位桂太妃兩人看著倒是關係不差。
卻說上皇雖不過是學了幾年醫術,原本也隻鑽研些養生之道,可是把脈卻也學了一二。原本想著定是秋日困乏,卻不想一看竟是喜脈,上皇有些不信,轉而又探,還是喜脈。
上皇收回?把脈的手,直愣愣的看著甄太妃,想著她剛才的幹嘔之態,又記起甄太妃年輕有孕的時候也是見了羊肉便幹嘔。
甄太妃見著上皇臉色不好,又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便以為自己得了什麽大病症,便半開玩笑的說道:“上皇可莫要嚇唬臣妾,臣妾……”
啪的一聲,原本喧鬧的宴席頓時安靜了下來,甄太妃捂著自己的右臉似乎有些不信,上皇赤紅著雙眼,指著甄太妃說道:“賤人!”
這話剛說完,當下便暈了過去。
一時間,眾人都站起來,太後在旁忙叫人把上皇抬了回去,又急招了太醫來看。
隻是那甄太妃臉色鐵青的站著,一時間不知所謂。太後看了看甄太妃,隻說道:“妹妹在自己宮裏呆著便是。”
說著一群人便跟著太上皇去了寢宮,獨留下甄太妃一人站在那好不尷尬。慧太妃拉著黛玉,桂太妃站在一旁說道:“今兒還真出了一場好戲。”
太上皇住在蓬萊宮,這地方極其奢華,黛玉跟著眾人進來,見著大堂內地上鋪著厚厚的老虎皮,配著純金的香爐,隻覺得金碧輝煌,讓人頭暈目眩。
不多時便見著太醫徐徐進來,緊接著帝後兩人相偕而來。眾人又要跪拜,皇帝大手一揮說道:“不必拘禮,原本正要來壽宴,怎麽好端端的就出了這事。”
太後在旁說道:“還是等太醫出來再問吧。”
沒一會,便見著太醫出來,見了皇帝便道:“回皇上,上皇無大礙,已經醒轉。”
皇帝問道:“到底如何?”
太醫低著頭說道:“急怒攻心所致,所幸已無大礙,微臣配幾幅安神醒腦的藥吃了便好。”
皇帝讓太醫下去,看著一屋子的人,揉了揉額頭便道:“都散了吧.”
眾人盡皆告辭,黛玉跟著人群走出蓬萊宮,這場壽宴就這般草草收場,著實讓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