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輩子

1616 一輩子

溫雅柔將喬老爺子的沉默看在眼裏,若有所思,良久方才開口道:“爸,旁的事情便算了。可如今秦少對阿鈺正上心,咱們這老宅……應該也能保得住了吧?”

前幾日秦牧錚還特意派了律師前來索要喬家老宅,那副做派顯見是要把喬洛捧上天。

可這才沒幾日,就出了這件事情,喬洛和喬鈺誰在秦牧錚心裏更為重要,平常人都看得出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喬鈺昏迷變成了植物人,沒法子討好秦牧錚是一回事,可換一個角度想,正因為喬鈺的及時昏迷,他留在秦牧錚心裏的印象才是最好的,秦牧錚會一直一直記得喬鈺最好的一麵,甚至有和他相貌相似的喬洛在眼前,秦牧錚更是不會忘記喬鈺這個心頭的朱砂痣。

溫雅柔默默盤算著。她慣會算計男人的心思,這會也習慣性的算計上了秦牧錚。雖然秦牧錚對喬洛和喬鈺的態度和她所料想的有那麽一點出入,可大體上她自覺還是能猜到一點東西的。

至於喬宅……沒有喬氏,沒有喬宅,那麽喬老爺子就算不得喬家家主,溫雅柔隻能故作鎮定的算計著,既然秦牧錚發話了要喬洛做喬家家主,那麽喬老爺子身為喬洛的祖父,她和喬父身為喬洛的親生父母,住在喬家家主才能居住的老宅裏,又有何不妥?

況且瞧著喬洛的模樣,想來秦牧錚也就是那他當替身看得。一個替身小寵兒,得到些寵愛便罷了,將來肯定是不能傳宗接代的。而她的阿鈺就不同了。

阿鈺是秦牧錚心頭的朱砂痣,等阿鈺昏迷的久了,她便出麵將當年冷凍的喬鈺的精-子取出來,找人受孕,就一定能繼續傳宗接代。到時候喬鈺醒了最好,喬家家主肯定便是喬鈺的;喬鈺若是不醒,那麽喬鈺的兒子長大了,接管喬家的人難道還能是旁人不成?

這樣一來,喬洛暫時接替了喬家家主的位置,對於喬老爺子或許是弊大於利,可對於她溫雅柔來說,卻遠遠是利大於弊。

喬家家主的親生母親,和喬家家主蔑視不屑的兒媳婦兒,到底哪一個分量更大,溫雅柔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喬洛肯認她這個母親,至少在明麵上認她這個母親,最起碼的,便是她能一直住在喬家老宅。試想,若是喬洛連老宅都不肯讓她這個母親住,旁人又會怎麽看她?她追求了那麽多年,付出了那麽多才得到的“上流人士”的身份,若是沒了喬家家主這個靠山,豈不是片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溫雅柔能想得到的,喬老爺子當然也能想得到。

他們一家在喬氏的股份被迫轉讓給了喬洛之後,喬家旁支就已經在明裏暗裏的施壓讓他們滾出喬家老宅了。畢竟,對於喬家旁支來說,喬洛這個明顯不諳世事的小娃娃,可是比喬老爺子這隻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好糊弄多了。說不得他們能從喬洛身上拿到更多更值錢的東西。

如果不是喬洛也是喬老爺子的孫子,那些旁支又見不到喬洛,不知道喬洛的態度如何,再加上還有一個被秦牧錚精心照顧著的植物人喬鈺在,恐怕那些旁支真的敢打上門來,把他們給趕跑了。

利字當頭,那微弱的血緣關係,又算得上什麽。

喬老爺子目光一凝,沉吟許久,方才慢吞吞的開口道:“你們兩個再去見一見喬洛,如果他還肯認咱們這門親,那老頭子就讓他認祖歸宗,若是不肯……那也怪不得老頭子心狠手辣了。”

怪隻怪,他親手教養長大的那個是喬鈺,而不是喬洛。人心,從來都是偏得。

溫雅柔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她自己的胸口,喬老爺子的心是偏得,她又何嚐不是?她曾經舍棄過阿鈺一次,不能再對不起他了。至於喬洛,隻能說他命不好了,她實在無力照顧他的感受。

獨獨喬父一人皺著眉頭,顯然是壓根沒搞清楚父親和妻子兩人到底在說什麽。

且不說喬家如何,整個c市都因著秦牧錚為了一個變成植物人的男人而捅了自己一刀的事情嘩然了。

他們之前也以為秦牧錚或許就是做做樣子了,可關鍵時刻見真章,誰也沒有想到,秦牧錚竟然真的肯傷害自己來換取一個已經一隻腳踏進棺材裏的喬鈺。

秦家家主對此不屑,卻也鬆了一口氣;秦老大隻顧著心疼他派去幫助金老三的那幾個人,那幾人直接被秦牧錚給砍了雙足雙手,大喇喇的就丟到他的家門口了,其中示威和警告不言自明;至於秦老二,他直接氣得半晌不能言語。

比之秦老大,他的損失更為慘重。要知道他派去對付喬洛的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一隊人,結果……竟然一個活著回來的都沒有!這一隊人,全部都被潘遠東給斃了!

秦老二端著茶杯的手都開始發顫。

潘遠東,c市新上任的市長,年紀不過而立,可他背後的靠山卻極其強硬,秦老二如今根本不敢對他出手,隻能在心裏麵想一想而已!

秦老二後悔的要死,如果他當初聽了家主的話,不去招惹這個根本沒有什麽威脅利誘的喬洛,或許就不會那麽背運的碰到潘遠東的小情人兒也在場的情況了,他也不至於損失了他的左膀右臂,短時間內連給秦牧錚使絆子的力量都沒有了。

秦老二覺得悔不當初,看錯了眼,他那位異母妹妹秦牧湘倒不這麽認為。

“媽,我還是覺得那個喬洛才是三哥真正放在心上的人。”秦牧湘年紀雖小,可心機卻不少,她眼睛閃爍著,盯著秦夫人道,“媽,你要相信我。”

秦夫人皺了皺眉。

秦老二設計要殺了喬洛時,特意給秦牧錚去打了電話,可秦牧錚卻很不耐煩的就把電話給掛了,甚至為了不影響他救出喬鈺的身體,直接把手機給關機了。這樣的一番作為之後,秦牧湘還堅持喬洛才是秦牧錚真正寵愛之人的想法,就太過不切實際了。

最起碼,秦夫人是不肯相信的。

秦夫人拍了拍秦牧湘的手背道:“湘兒你還小,你要知道,生死關頭才最見人心。喬洛和喬鈺同時遇到危險,老三他理都不理喬洛,卻肯為了喬鈺捅自己一刀,甚至他自傷的那把匕首還是金老三扔過去的,那匕首有毒沒毒都不知道,他就敢這麽冒險,就為了喬鈺的一具屍體……”

不等秦夫人說完,秦牧湘就惱了,麵紅耳赤的跟秦夫人爭辯道:“媽,你說什麽呢,阿喬哥根本沒有死!他隻是沉睡了而已,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秦夫人兀自不理,隻覺得是自己的女兒被喬鈺**了頭腦,半是勸慰半是威脅的道:“如果沒有老三,你要喜歡那個喬鈺,把他招來做個上門女婿也未嚐不可;可現在老三和那個喬鈺鬧成那個樣子,你要再追著他不放,可就是丟了咱們秦家的臉麵了!好好一個姑娘家,非要去喜歡一個整天巴著男人跑的男的,你好意思你、媽我還不好意思呢?”

秦夫人一指頭戳到秦牧湘的額頭上。

秦牧湘抿了抿唇,依舊堅持到:“媽,三哥他真的不喜歡阿喬哥的。你相信我好不好?你想一想,要是三哥真的喜歡阿喬哥,那大哥和二哥派去的人怎麽會是兩種結果……”秦老大派去的人隻是被斷了雙手雙足,秦老二派去的人卻是被一槍斃命。

秦夫人最看不慣女兒這副為了男人要死不活的樣子,霍然起身,狠狠罵了秦牧湘幾句,便起身走了。末了還留下一句話,要秦牧湘在房間裏反省上幾天。

秦牧湘再聰明也不過還是個小女孩,當下就紅了眼眶,趴在床上哭了好一會,不知何時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張照片來,那照片上的少年,和喬洛長得有七分相似。

卻說喬洛果真趴在秦牧錚的肩頭睡著了,等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安置在柔軟的大床上了。

都說好吃不過餃子,舒服不過躺著。

喬洛懶懶的在被子上蹭了蹭,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讓自己勉強睜開眼睛,隻是身體還是賴在被子裏麵,怎麽都不肯自己出來。

“醒了?”低沉的男聲從上方傳來。

喬洛眨了眨眼睛,不自然的動了動被子下光溜溜的身體,才發現他此刻正和秦牧錚窩在一床被子裏,隻是他是躺著,秦牧錚是坐著的。

而被子下他赤條條的雙腿,也正習慣性的糾纏在男人身上。

即便他和身旁這個男人早已在前世糾纏了十年之久,喬洛碰到這種情形,也隻有尷尬的份兒。

——他尷尬的不是和男人“赤誠相見”,而是他身下高高昂起腦袋的那一處無事。

果然,晨勃什麽的,是每個男人甜蜜又憂愁的煩惱。

喬洛清咳了一聲,佯作自然的把腿收了回來,順便努力調勻呼吸,免得被枕邊人看出異樣。與此同時,他也不禁有些欣喜。想當初,他病的嚴重,這些普通男人都會有的煩惱,他是一點元氣都沒有了,隻能每天躺在床上數著手指頭過日子。現在他又重新有了這些普通男人會有的反應,顯見是身體沒有癌變的緣故。如果可以一直如此,癌細胞一輩子都不出現,不擴散,他就這樣平平凡凡的過下去,該有多好。

秦牧錚右手微微抬起,在喬洛失神的眼睛上輕輕晃了晃,見喬洛回過神來,才帶了幾分急迫的問道:“阿喬怎麽了?”

喬洛雙目重現焦距,頓了頓,認真看了秦牧錚一眼,便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身體病得滿足不了你的**了,你會不會在別人那裏紓解了**之後,然後在來我的病床前安慰我?”

這的確是喬洛曾經慎重思考過的一個問題,隻是直到他前世身死,除了意外知曉了秦牧錚和喬鈺要結婚的事情,別的事情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畢竟他那時已經是長長久久的躺在病床上了,朋友也沒幾個,想要打聽事情也沒有門路。當然,他那時倒也沒想過去打聽那些事情。

隻是現在想來,或許那時的秦牧錚早就對他不耐煩了也說不定。要不然的話,即便他出言相激,喬鈺也沒能力把他帶到醫院天台上,還讓他有機會從天台上跳下去的吧?

喬洛擰著眉頭想著前世的事情,秦牧錚卻被喬洛的話嚇了一跳。

“我不會的。”秦牧錚驀地逼近喬洛,雙眼直視少年,一字一頓的宣誓似的道,“如果阿喬病了,我便等你病好。我隻有阿喬一個,不會去碰別人。阿喬,也不許讓別人碰。”

喬洛麵色古怪的笑了笑,“如果好不了呢?如果我得了絕症呢?”

秦牧錚怔了怔,便堅定地道:“現在醫學那麽發達,西醫不行還有中醫,總能治好你的病的。”頓了頓,他嘴角扯了扯,有些不解的安慰著喬洛道,“阿喬無需擔憂,鍾醫生給你做過全身檢查,你的身體很好,我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的。我不會早死,你,也一定能過陪我一輩子。”

一輩子?

喬洛麵色更古怪了。

秦牧錚或許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可是他卻隻剩下十年的壽命。

十年。

喬洛微微閉目,避開秦牧錚的目光。

隻要一想到他這重新得到的十年生命,卻隻能硬生生的在秦牧錚身邊耗盡,他竟是那麽的不甘心。

即便他自有千千萬萬的理由說服自己,留在這個瘋子身邊,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對他,對秦牧錚,對他的養父母都好,可他還是抑製不住心底的那一絲的不甘心。

這世上能有幾人有幸重生?而他卻要將這得來的十年生命耗在這個瘋子身上,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