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脫不脫

1515 脫不脫

秦牧錚一路將喬洛背到車上時,右手臂上的傷口早就滲出血珠,一點一點,暈染了包裹他手臂的衣服。

秦牧錚渾不在意,隻是目光溫暖的看著喬洛。

喬洛原本以為秦牧錚會在傷口崩開以後跟他翻臉,結果等了又等,秦牧錚一沒有吼他,二沒有瞪他,甚至連重新包紮傷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比那個癡情孟薑女都不遑多讓。

喬洛嘴角抽了抽,並不同情秦牧錚受傷的事情。秦牧錚受傷又不是為了他,他有何好同情或者擔心的?更何況,前世秦牧錚可是一直活得健健康康,沒病沒災的,他自然不會把秦牧錚這次的受傷放在心上。

“秦少老瞅著我做什麽?”喬洛忍了又忍,還是不習慣被秦牧錚當作喬鈺這樣溫柔的注視著,“難道我臉上長花了不成?”

秦牧錚唇角輕揚,難得說了句甜言蜜語,“阿喬比花好看。”頓了頓,又道,“今天的阿喬尤其好看。”

原來喬洛今天見了溫涼,心情舒暢,再加上後來他故意掐著秦牧錚的傷口使傷口崩裂,重生以來心頭一直壓抑著的抑鬱之氣冷不防出了一小部分,心裏比平日舒坦了幾分,麵上自然也帶出來了,瞧著也比往日更有活力。

喬洛自己沒發覺他自己的心情變好了,可是秦牧錚卻是打眼便瞧出來了。

他雖然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喬洛方才弄崩他的傷口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現在看著明顯鮮活起來的喬洛,他便更不在意手臂上的傷口了。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能讓喬洛高興起來,秦牧錚心裏也是高興的。

喬洛聽了秦牧錚的話嘴角抽的更厲害了,剛想說話,就見秦乙抱著急救箱跑了過來,站在車門前弓著身體,請秦牧錚先把傷口重新包紮了。

秦牧錚手臂的傷口是他自己用匕首劃出來的,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他聞言下意識的看向喬洛,他還記得少年那天說的喜歡他的話,喜歡的話,那麽大約少年也有可能會親自包紮傷口的吧?

秦牧錚這樣想著,就淡淡的對秦乙道:“把東西放下,開車吧。”

秦乙跟了秦牧錚那麽多年,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點自家boss的心思,可是他有些著急的打量了一眼少年,見少年正一手支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盯著窗外瞧,頓時覺得這個少年根本不可靠,他方才都能狠下心把秦牧錚的傷口弄崩了,現在怎麽可能會主動出手幫秦牧錚?

讓他幫忙包紮,怕是秦少的傷口會傷的更重吧?

秦乙打心眼裏不放心,臉上便帶了出來,“秦少,還是我來吧。喬、喬少年紀小,別被嚇壞了……”

秦牧錚臉上立刻一沉。

喬洛卻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秦乙一眼。他原是想著適可而止,就這樣放過秦牧錚算了。可如今一聽秦乙這話,喬洛心底的惡魔就惶惶然躥了出來。

“不就是包紮麽?這有什麽難的。”喬洛當即道,然後看著秦牧錚道,“我給秦哥包紮,好不好?”

好不好?

當然好。

秦牧錚眼底的笑意簡直抑製不住,要知道他原本就是打著這個主意的,現在聽到少年親自說出口,當然是喜不自勝。

“那就有勞阿喬了。”秦牧錚接過秦乙手上的急救箱,就不客氣的把秦乙趕走了。

秦牧錚把急救箱放在了他和喬洛兩個人中間。

喬洛見了,便自己打開了箱子,隨手扒拉了幾下,想著待會隨便給秦牧錚纏上幾圈紗布就好了。

他這樣想著,心裏有了打算,盡管從來沒伺候過什麽人,自我催眠幾次也多多少少有了那麽點底氣,一抬頭就見秦牧錚正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瞧。

秦牧錚的雙瞳很黑,仿佛閃著黑曜石般的光芒,晶亮,幽深,就像深不見底的古潭深水,蓄勢待發的等待著將對麵的人拉入水底一般。

喬洛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點慌,心頭突突直跳,腦袋裏卻突然記起秦牧錚方才的稱呼,阿喬,阿喬,是了,秦牧錚會這樣看著他,完全是因著他長得像他的阿喬,與他本身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換句話說,隻要坐在秦牧錚麵前的人和喬鈺相貌相似,秦牧錚都會這樣看似深情的望著對方,無論這個人是不是他喬洛。

喬洛腦袋裏把這件事算計清楚,胸口的心髒跳動的頻率也漸漸正常了起來。

“不是要重新包紮嗎?”喬洛恢複了正常,伸出一根手指在秦牧錚的衣領處劃了劃,玩笑似的諷刺道,“還不快脫衣服?難道秦少已經衣來張手到連怎麽脫衣服都忘了麽?”

秦牧錚抿了抿薄唇,敲了敲前麵的椅背,前座和後座的隔板就悄然升了起來。

然後他轉頭看著他的少年。

少年已經收回了調戲他的手指,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白色的紗布,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牧錚受傷的是右胳膊,平常也看不出有多麽不方便來。可是人穿衣服,向來是兩手齊上,他傷了右胳膊,自己穿衣難,脫衣服就更難了,因為這個動作不可能不碰觸到傷口。

傷口處有點痛。

秦牧錚稍微發出了一點聲音,並不是因為傷口的疼痛發出的,他受過的身體上的傷還有更重的,這麽一點疼痛,他當然不至於受不住。

可是他還是任由自己發出了一點痛的抽氣的聲音。他的少年就坐在他的身側,待會還會親自為他包紮傷口,少年還說過喜歡他,這樣的少年,秦牧錚覺得,少年一定會因為他的抽氣聲而心軟,對他更加溫言軟語。

書上,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麽?一個人總會在他在乎的人的麵前變得格外心軟。

秦牧錚麵容冷峻的用左手將衣服脫了下來,身體很不舒服,傷口也有些難受,可是這些,都比不上他心裏的難過。

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他一眼,仿佛絲毫不在意他是否痛楚一般。

不過,少年年紀還小,不懂得關心身邊人,這其實也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

秦牧錚慢慢在心裏為少年的行為找到了借口,再見到少年動作生澀的為他包紮傷口,又或者說幹脆就是在給他的傷口包粽子,他才慢慢高興了一些。看吧,果然不是他的阿喬不在乎他,而是他的阿喬年紀太小,不懂得怎麽在乎他。

而心底深處,那針紮般的疼痛,也被他忘得一幹二淨。

喬洛笑眯眯的看著秦牧錚手臂上露出血肉的傷口,微微訝然,便幹淨利落的拿起紗布就往秦牧錚的手臂上纏了上去——當然,幹淨利落什麽的,都是他自己以為的,相對於經常受傷的秦牧錚來說,他那動作絕對就是笨手笨腳了,甚至喬洛連消毒都給“忘了”,可不就是有點笨麽。

包紮完手臂,喬洛這次倒是沒讓秦牧錚這個獨臂俠自己穿衣服了,他把帶著血的衣服拎了起來,隨便晃了晃,佯作要給男人穿衣服,結果卻手腳太笨,穿不進去。

喬洛麵上帶了幾分惱怒,“停車吧,讓你的手下來給你穿衣服。”

秦牧錚心底此刻一點芥蒂都沒有了,反而眼底心底皆是一派溫暖。他不在意喬洛的笨手笨腳,也不在意喬洛大大咧咧的動作又把他的傷口弄崩開了,他隻看到了喬洛試著關心他,雖然笨拙,可他到底還是歡喜的。

都說施恩不望報,秦牧錚喜歡喬洛,喜歡到了恨不得在他自己的每一塊骨頭上都刻上喬洛的名字,可他卻從來不敢奢望喬洛能這樣喜歡他。在他的觀念裏,隻要喬洛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邊,偶爾記得關心他,他已經很滿足了。

“不必了,我們回家。”秦牧錚直接赤、裸、著上身,將隔開他和少年的急救箱丟開,然後靠近少年,在他的發頂落了個吻,溫柔地道。

喬洛顯然是體會不到秦牧錚這樣細膩卑微的情絲,他隻是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瞅了秦牧錚的肩膀一眼。

好巧不巧,秦牧錚受傷的右臂,就緊靠著喬洛的左臂。

秦牧錚聞弦歌而知雅意:“阿喬困了?那就睡一會好了。”

“可是……”喬洛又看了一眼秦牧錚被他包紮的亂七八糟的右手臂。他要靠著秦牧錚肩膀休憩的話,勢必要碰到他的手臂。

秦牧錚微微一笑:“隻是小傷。”

既然秦牧錚都這麽說了,喬洛也不再客氣,直接就靠在了男人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起來。他重生一回,本來就是要讓自己過得開心的,雖然他沒本事逃開秦牧錚的身邊,可能時不時的膈應膈應秦牧錚,他也會很開心的。

秦牧錚自然猜不透喬洛內心的真實想法,隻是他瞧著他的少年在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就顯得格外的神采飛揚起來,身上的一點疼痛,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秦牧錚和喬洛二人間相處的頗為平靜,可其他人就顯得不是那麽平靜了。

喬宅。

“你說金老三截了阿鈺的身體,逼迫秦牧錚?秦牧錚最後為了阿鈺,甚至自己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喬老爺子目露精光,兩隻小眼睛死死的盯著喬父和溫雅柔。

喬父和溫雅柔也頗為激動。

他們一直以來都猜測秦牧錚對喬鈺的感情特別,可若要真說秦牧錚如何如何對喬鈺好了,他們還真的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然而經此一次,秦牧錚甚至會為了救已經變成植物人的喬鈺,連自己往身上紮刀子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他們喬家,還有什麽可怕的?

“爸,這是真的。我親耳聽秦夫人說的。”溫雅柔幾乎是喜極而泣,“秦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還咬牙切齒,對我諷刺了一番,您說,這事兒還能有假?再說了,上次秦少出麵,要咱們喬家的產業,他不是也特地挑出了一些發展前景極好的股票讓咱們自己挑的?如果說秦少真的不在意阿鈺的話,那他又何必多次一舉?”

喬老爺子沒有說話,可他心裏卻是讚同溫雅柔的話的。秦家是何等人家?秦牧錚又是什麽人?

如果秦牧錚想要喬氏,他隻要說一句話,就會有不少奉承他的人會出麵把喬家逼的無路可走,隻能低價出賣喬氏。可是秦牧錚之前的做法,分明是以物易物,送給喬家的股份價值,一點也不比喬氏價值要低。

喬父也是一臉高興,不過他這會想的是旁的事情:“爸,既然秦少對咱們家阿鈺還記掛著,那、那上次您說的,要對秦少父親示好的事情……”是不是就這麽算了?站隊伍什麽的,還是要提前決定的好。

喬老爺子的一個“是”字滑到了嘴邊,眼睛落到溫雅柔身上,又默默地咽了回去。“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在想一想。”

子孫子孫,先子後孫。喬老爺子也是老人家,他知道自己相對兒子更疼愛孫子,可若是論到重要性,兒子和孫子二選一的話,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他的兒子。

他會如此,那麽秦老呢?

要知道,秦牧錚的對手,可是秦老的兒子,他自己的老子啊。

喬父見喬老爺子沒有認同他的話,心裏有點失望,可還是把他收集到的消息說了出來:“對了,爸,我聽說,秦老二親自調_教的那隊左膀右臂,被人給做了。”

喬老爺子怔了怔,“說具體點。”

“聽說,金老三對阿鈺動手的時候,秦老二也大著膽子對喬洛動手了。”喬父眼中閃過不屑,“秦老二也是傻了,喬洛不過是咱們阿鈺的一個替身,秦少怎麽可能會在意他?他們果然包圍了喬洛在的那個更衣室,放出話要殺了喬洛,結果秦少直接把手機關機了,根本不管喬洛的死活。”

喬老爺子目光一閃,“喬洛死了?”

溫雅柔身體微不可見的一僵。

喬老爺子沒有察覺,喬父也沒有察覺。

喬父隻道:“那倒沒有。喬洛那小子倒是有幾分運氣。潘市長的小情人正好也在那個更衣室裏換衣服,還恰好和喬洛聊得不錯。潘市長去接他的小情人兒的時候,估計是以為秦老二派去的人是對付他的小情人兒的,直接二話不說就把人給一槍斃了。”言罷,喬父還歎了口氣,“運氣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說。”

如果他的阿鈺能有這種“運氣”,那該有多好?

喬老爺子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