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肆五章與世為敵
45肆五章 與世為敵
天色將將放亮,折劍山莊的臨街主道上就已經是人頭攢動。
打扮各異的江湖人士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嗡嗡的嘈雜之音匯聚到一處，無形中攪得人心神不寧。普通居民不敢擠進帶著兵器的武林人士之中，便扒在自家門縫窗後窺探。
“少琮！少琮！”
齊大石看到孫子少琮也趴在窗口向外伸頭伸腦的，就走過去用拐棍輕輕抽了少年一記，沒好氣的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麽可看的，那都是一群滿口仁義的混賬家夥！”
“啊呀,我就是看看嘛。”
拍拍衣服,齊少琮有些擔心的對齊大石說道：“盤家婆婆的兒子也被抓了,這兩天盤婆婆一直在哭呢,爺爺，你說盤曉哥怎麽就能狠心去抓他的大哥呢？”
“哼！”
齊大石——玄曜怒氣衝衝的啐了一口,對盤曉以及那群滿口“斬妖除魔”的人類很是厭惡，若不是擔心牽連到家中的兩個孫子，他早就暗中狠狠教訓這群武林中人出口惡氣了。
“呃呀，來了！”少琮又驚呼了一聲，目光看向列隊整齊走向歐陽府邸的隊伍，身著藍白服飾的皇甫家弟子、穿暗黃服飾的上官家弟子還有紅色服飾的夏侯家弟子。
“三大世家聯手來對付折劍山莊了……”少琮畢竟從小就居住在折劍山莊，看到這樣的場麵不禁緊張起來。
“怕什麽，傷不著你哥倆一根毫毛！”
齊大石嗓門洪亮的道，對外頭那堆狗咬狗的破爛事非常不感興趣，心想和這群敗類相比，蜀山的那個臭道士真是順眼多了。
而見到三大世家的人出現，圍聚在一起的江湖人士眼中紛紛露出激動的光芒——大戲就要上演，有熱鬧可看了！在場的很多人心中其實並未想過什麽匡扶正義，起哄架秧子的舉動不過是源自於湊熱鬧的劣根性，何況能把往常高高在上的世家踩到地上，想一想就令人興奮了。
三大世家的隊伍在歐陽府邸的正門前停下，皇甫一鳴走上前幾步，目光環視一周，在他視線範圍內的湊熱鬧人士被威嚴沉穩的目光掃過，都不禁被這份氣勢所震懾住。
皇甫一鳴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微微一笑，手臂微抬示意門下弟子將被俘的山賊們帶上前來，同時朗聲道：“皇甫一鳴攜上官門主、夏侯門主拜見歐陽盟主，還請歐陽盟主出麵一見。”
灌注了內力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去，府門內外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糟了糟了，都被人堵到門口了啊！”
大門緊閉的歐陽府邸內，幾名歐陽弟子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一名弟子去觀察了外麵的形勢，這時一路小跑趕了過來。
“嘖，我們折劍山莊何時受過如此屈辱！”
另一名弟子緊握住劍柄，憤憤的說道，“這真是幾條臭魚壞了一鍋湯，門主也是，都這時候了還要護著那幾個‘人’的名聲，要是早點劃清楚了關係，我們哪裏會受到牽連。”
“就是就是，我們折劍山莊的弟子最是深明大義的，盤曉甚至親手捉住了他那個半魔兄弟，我們怎麽會和妖魔為伍！”
“都是薑承、蕭長風，還有……”
一個弟子的話說了一半，被旁邊的人給打斷。打斷他的人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行了行了，就是這兩個了。”
被打斷話的弟子也反應過來，‘那一位’的身份畢竟不同，私下議論就算了，公開場合還是不要做這個出頭鳥的好。差點說錯話的弟子幹咳了一聲，掩飾尷尬的轉移話題對其他人道，“哎，門主讓咱們在門內守著，可這大門到底是開還是不開啊，咱們堂堂的折劍山莊弟子總不能真當縮頭烏龜吧。”
“快快，門主帶人過來了。”
負責觀察後院風聲的弟子在關鍵時刻帶來了新的消息，聽了這話，這幾人急忙分列兩排筆直的站好，端是展露出一副人模狗樣的氣質。
“開正門，請各位門主和武林同道們進府。”歐陽英走上議事主廳的最上層台階，對守門弟子吩咐道。
門主發了話，緊閉多日的歐陽府邸正門被從內打開。皇甫一鳴率先帶著門下眾人進入，上官夏侯兩家其次，其他不成組的江湖人士也趁機蹭進去看熱鬧。
“將那些妖魔帶給武林盟主看看。”
皇甫一鳴皮笑肉不笑的地向歐陽英拱手一禮，“皇甫弟子前日歐陽剿滅千峰嶺的一夥山賊，不想審問中發現這些人與歐陽門主的弟子薑承有所聯係。再聯係近日沸沸揚揚的傳言，這薑承的身份還希望歐陽門主給我等一個確切答複，以安人心。不然，歐陽世家與妖魔糾纏不清，我們同氣連枝的四大世家都難逃其咎。”
“！”跟在夏侯彰身旁的瑾軒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他尊敬皇甫一鳴是長輩，但現在真是有點忍不下去了。
“瑾軒。”夏侯彰遞給站在兩旁的弟子一個眼神，立刻有人攔住瑾軒的去路。夏侯彰不讚同的看向自己的兒子：“沉住氣。”
夏侯父子低語的同時，歐陽英和皇甫一鳴的對話也在繼續。等皇甫一鳴冠冕堂皇的說完，歐陽英才神情漠然的道：“勞煩皇甫門主費心了，連我歐陽府的事也要管上一管。”
“嗬嗬……歐陽門主何必見外，這畢竟是事關武林安危的大事，我等放心不下啊。”皇甫一鳴麵色不改，“不過歐陽門主說的也是，要如何處理門內事務還是你歐陽門主說的算。哈哈，我等不過是在旁看看，對各家弟子而言這也是一個深刻的教訓，警告他們不要重蹈覆轍。”
“門主，您要為我們做主啊！”這時又有歐陽世家的弟子上前單膝跪地請求道：“門主，我們自拜入您門下便謹遵您的教誨，怎麽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事，請您為我們這些無辜弟子洗刷冤屈！”
“請門主為我等洗刷冤屈，嚴懲薑承！”
“嚴懲薑承！”“嚴懲薑承！”
陸續有歐陽弟子上前拜倒在地，他們深知要靠在歐陽世家這棵大樹下才好乘涼，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折劍山莊的名聲，如果能犧牲薑承一個，那何樂不為？
盤曉也將他的哥哥盤幸押了上來，而圍觀眾人見到折劍弟子如此“大義滅親”，便也覺得這些折劍弟子大概真是無辜的，慢慢的，矛盾的焦點便從整個歐陽世家轉移到薑承個人身上。
皇甫一鳴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有幾分不滿，解決掉一個薑承有什麽用，若是歐陽英棄卒保帥，武林盟主的稱號還不是牢牢的戴在他頭上。不過真沒想到，折劍山莊的其他弟子竟能心硬手狠到如此程度，可真不像歐陽英調|教出的弟子。
“你們這些人，真是豈有此理！”
瑾軒終於忍到了臨界點，甩開攔住他的夏侯弟子，蹭蹭蹭幾步走到最前麵，怒指這些請求嚴懲薑承的人：“為求自保便將罪名加諸到無辜之人頭上，你們、你們簡直是敗類！”
“夏侯世侄，你說薑承乃是‘無辜之人’，可是有什麽證據？”皇甫一鳴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夏侯彰一直堅持兩邊不得罪，他倒是要看看有夏侯瑾軒這麽一攪，夏侯彰要如何應對。
“瑾軒，不得胡言亂語。”夏侯彰暗道一聲不妙，急忙斷喝道：“雖然幼時你與皇甫世侄皆與薑承交情不淺，但人心難測，人都是會變的。”
皇甫一鳴暗道一聲“老狐狸”，他當然不能讓皇甫卓也卷進這樁事裏，隻得笑了兩聲，不再繼續誘導瑾軒說話。
“夏侯世伯，小侄不僅是幼時與薑兄交往過，不久前也曾見過麵。依小侄之見，薑兄並非奸惡之人。”人群後傳來一道聲音，人牆分開一道縫隙，為說話之人讓出道路。
皇甫卓步伐穩健的走到場中，逐一向四家的門主見禮，“單方麵的定罪不能令天下人信服，若是能找到薑承，不妨雙方當麵說個清楚。”
皇甫卓話音落下，夏侯彰捋著頜下胡須笑了，皇甫一鳴一口氣哽住，這真是誰家都有個坑爹的兒子啊！
“卓兒，休得胡言亂語，還不快給我退下！”
皇甫一鳴一擺手，便有兩個皇甫弟子走上前想要將皇甫卓請進自家的隊伍，但不等靠近皇甫卓，便被無形的力量彈了出去。黑衣黑發的劍侍默默站到皇甫卓身前，依舊是內斂低調的模樣，但周身的氣勢卻是誰也不能忽略的。
“孤臨，他們乃是皇甫弟子，對我並無惡意。”皇甫卓急忙道。
“是，主人。我知道了。”夏孤臨重新站到皇甫卓身側後方，劍靈身姿挺秀，靜靜佇立在那裏就仿佛一柄時刻戶主的利劍。
皇甫卓自行走到皇甫一鳴身邊站好，對於這個兒子，皇甫一鳴也無法像對付外人一樣。無奈的瞪了皇甫卓一眼，低聲問，“卓兒，你怎麽來了？”
皇甫一鳴從一開始就不想讓皇甫卓參與進此事——對自己兒子的性格他也是了解的。因此讓皇甫卓送夏初臨去蜀山，路上往返怎麽也要耗費半月有餘，而留守在皇甫府的弟子也都嚴令他們不得談論相關之事。
“孤臨可以禦劍而行，因此回來的路程就快了。我又聽到門內弟子在背後談論……爹，你……”皇甫卓抿抿嘴唇，無法接受皇甫一鳴的做法，但孝道令他無法對父親說什麽逾越的話。
“卓兒，你的目光還不夠長遠，以後你會明白為父的用心的。”皇甫一鳴沉聲說道，不再對皇甫卓多解釋什麽。
經瑾軒和皇甫卓這一打岔，不僅拖延了時間，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有些分散，唯有齊刷刷單膝跪地在場中央懇請歐陽英主持公道的折劍弟子們格外尷尬。這半天了，他們是起還是不起啊？！
“門主……”盤曉親手抓了自己的親哥哥，多少還是有心理壓力的，現在隻想快刀斬亂麻，於是第一個出聲。但也該他人品差，剛開口就再次被一陣嘈雜之聲打斷。
擠在議事主廳前的人太多，擠不到前麵的人都排到了大門口，而這些剛剛還在心裏抱怨啥都看不到的人，這會兒終於“如願”的最先目睹了勁爆場麵。
“呀——妖、妖魔啊！”一聲大叫，掀開大戰序幕。
喧嘩聲響起，訓練有素的世家弟子們仍舊站在原地不動，隻是手都搭到了兵器上，自詡膽大的零散武林人士則退到安全的位置警惕的看向歐陽府邸的大門口，而那些就是為了湊熱鬧的人則紛紛四散而去，騰出了寬敞的空間，也讓在場之人一眼便看清來人。
“薑兄……”瑾軒睜大眼睛，緊緊盯住薑承，明白為何會有人驚叫“妖魔”了。薑承的模樣越發的異於人類，周身浮著仿若火焰似的氣息，額間的魔紋光芒流轉，瞳色如血。
“魔君薑世離，前來拜訪折劍山莊。”
前方道路暢通無阻，薑承一直走到場地中央才停下，厲岩和結蘿分別站在薑承身後。見到這幾人，被看押著的半魔山賊紛紛掙紮起來，“老大，薑小哥，他們人多勢眾，你們不要管我們了！”
“薑承！” “薑承，你果然是妖魔！”折劍山莊的弟子紛紛拔出兵器指向薑承，“還不束手就擒！”
“薑承？他不是折劍山莊的弟子嗎？看他的模樣，原來是妖魔……”“折劍山莊果然和妖魔有聯係！”圍觀的武林中人也紛紛議論了起來。
“哈哈哈哈，什麽折劍山莊弟子，不過是耍你們這些人類而已！”
薑承——薑世離大笑起來，“不過你們太蠢，太讓我無聊。”隨手將兩柄折斷的兵器扔到地上，在眼尖的折劍弟子驚呼“這是徐世徐傑師兄的兵器”聲音中，薑世離擊出一掌，灼熱而強勢的掌風將周圍眾人擊退數步，“把我的人放了，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你、你殺了徐世徐傑他們？！”折劍弟子震驚的喊道。
“是又如何？”薑世離勾唇冷笑，斜睨一眼那人：“想要報仇，也先看看自己的分量。”
說完不再理會臉色漲紅的折劍弟子，直接看向歐陽英道：“歐陽門主，我再說一次，你放了人我們相安無事。否則傷了他們，我必會十倍還之，你且看看這裏的人類夠不夠死吧。”
歐陽英閉了閉眼睛，昨晚見麵之後，他就已經明白薑承為何要這樣做。在感謝薑承之餘，麵對眼前這個囂張不可一世的薑世離，歐陽英更多的是痛心。他曾經最得意的弟子，為何會走上如今的這條路！
“門內弟子聽令，薑承…薑世離不再是折劍山莊弟子，無需客氣，速將其拿下！”
歐陽英命令道，其實不必他這樣說，折劍山莊弟子在根深蒂固的仇恨作用下也拔劍奔向了薑世離。
“哼，就憑你們也想碰到主上？”結蘿嘻嘻一笑，揮手間蠱蟲飛出，蠱蟲沿著七竅鑽入目標體內，中蠱之人痛苦的倒地掙紮不止。
“將這些妖魔就地誅殺！”皇甫一鳴對看押山賊們皇甫弟子下令，又對皇甫卓道，“卓兒，你如今可看清薑承的真麵目了？”
“我……”皇甫卓握緊拳頭，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啊——”“擋住，啊！”呼痛聲響做一片，卻是正要對山賊們動手的皇甫弟子紛紛倒地不起。薑世離身周火光閃現，隱隱凝成龍形盤旋遊走，揮手間魔息燒斷捆綁山賊們的繩索，命厲岩先帶人撤退。
“皇甫門主，在下這段時日承蒙您惦念了。”薑世離冷冷的看向皇甫一鳴，心中殺氣翻湧。
“爾等妖魔，罪不容誅！”皇甫一鳴厲聲喝道，同薑世離對峙。
“哈哈哈哈……罪不容誅？又是誰給我定罪？誰人又有這個權利！”薑承眼中一片寒霜，“皇甫一鳴，你也不過是為了一己之私而已！”
“薑承！你的對手是我。”
皇甫卓擋在了皇甫一鳴身前，橫劍於眼前，並起二指抹過劍脊，費隱劍的冷光映入眼中，看不清眼中的神情。夏孤臨手中劍氣幻化成實質，劍尖指向薑世離。
“好，很好。”薑世離並指作倒，削下一片衣擺，“從此我與皇甫師兄之間再無恩義，爾等一起上吧。”
“算上我一個。”瑾軒的聲音從旁插入，紅衣襯得他的臉色越發如雪似的白，風雷水火土五靈圍繞在瑾軒身邊，卻是高階的玄門術法丹青化五靈。
瑾軒一步步走到薑世離麵前，指尖勾勒出符文，一瞬間五色靈氣飛速盤旋，將兩人圍在當中。“薑兄，人已經救出去了，你快走吧。”瑾軒努力讓聲音平穩冷靜。
“……瑾軒，是我對不住你。”薑世離說著，抬手撫摸過瑾軒的臉頰，在瑾軒莫名的時候迅速的對他擊出一掌。並沒有實質的傷害，隻是掌風將瑾軒退到遠處。
五靈之術隨著瑾軒的力竭而失去作用，趁著五色光團混亂飄動之際，薑世離借著光芒掩護也消失不見。這邊皇甫卓接住腳步踉蹌著要摔倒的瑾軒，見到瑾軒嘴邊頜下的血跡，不禁一陣擔心，“夏侯兄，你受傷了！”
“我……”瑾軒抬手一抹，有殷殷血跡沾到指尖，這才恍然薑世離那個動作的原因。這些血……已經到了這一地步，薑承也在為他著想著。
這樣的一個人，人們怎麽能、怎麽可以把他逼上如今的這條路！
心口一疼，瑾軒真的嘔出一口血來，落在手中與原本的血液混了在一起，暈開殷紅的一團。
皇甫一鳴在旁冷眼看著，本來還在懷疑是瑾軒故意放走的薑世離，見瑾軒吐了血，方才相信他是真的被擊退的。在心裏搖了搖頭，真是，何必逞能。
“夏侯兄！”皇甫卓急忙拿出藥丸塞進瑾軒的口中，掌心抵在瑾軒背後給他度去內裏平穩氣息。
“薑世離…世所離棄……”
瑾軒喃喃低語，“皇甫兄，是世人負了他呐……”
作者有話要說：前麵寫各方人馬的勾心鬥角寫嗨了，於是爆了下字數。
於是乃們也能看出來了，跟紫白一對比，紫紅之間的關係是多內啥呀~~~但腫麽說呢，如果說他們是cp又有標題黨的嫌疑。總之關係很曖昧，但因為醬醬釀釀的原因，不能在一起，之後的劇情和番外會寫到。
下章換副本，給紫英他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