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城
第108章 城
穩婆話中的淒厲讓原本站在一旁就顯得些微吃力的寶釵全身一抖，身子一軟差點就沒站住，幸虧一直站在她身邊的鶯兒精靈的扶了她一把，不然還不知道要鬧出些什麽。
賈母和王夫人聽了穩婆的話也微微皺眉，但是眼底卻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畢竟襲人至今也隻是個姨娘，若是她就這麽去了，那這孩子也可以直接抱給嫡母養，最起碼日後寶玉這後院之內就少了不少的紛爭。
“盡全力救，我要她們母子平安。”賈母到底是歲數大了，不想做那些個傷天害理的事情，隻希望一切順從天意。若是襲人這一遭能從鬼門關熬回來，隻要她不去求那些本就不屬於她的東西，那麽賈家至少也不會苛待她；若是襲人她熬不過來，那麽也隻能說是天命不可違了，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是，老太太。”穩婆明了了賈母的意思又匆匆忙忙的趕了進去。現在這個時候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能搶回來一點時間沒準那花姨娘還能多一分生機。
賈寶玉呆呆的站在一旁，經了這麽多事他也知道了此時的凶險，卻完全是無能為力，一個人不知道又發了什麽愣。賈母和王夫人看著寶玉那副模樣，也不忍心再說他什麽，隻管放著他一個人站著發呆。
賈瑀此時倒是沒有在賈家之中，他此時正呆在水沐的寢殿之中，兩個人倒是悠閑的躺在同一張軟榻上，曬著暖暖的日光，安安靜靜的睡著午覺。
本來到了他們如今的修為，進食、休息都可以用冥想修煉來代替，但是偶爾做做如此正常人的動作倒也是顯得溫馨，尤其是賈瑀和水沐這兩年多因為要為離開之後做準備，兩人聚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
對於賈瑀和水沐來說，他們有著更廣闊的未來，也有著無窮無盡的時間。雖然對於大多數修煉者來說，即便是踏上了這條路也有可能因為弱肉強食的環境和暴斃，甚至是因為資質、天賦不夠而最終導致無法突破，大限來臨，但是對於賈瑀和水沐來說，有著靈玉空間的他們是絕對不會有這個問題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時間問題。
夕陽西下，最後一絲暖暖的陽光從賈瑀的臉上拂過，他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這才緩緩的張開了眼睛。看著與自己同榻而眠的水沐，賈瑀從未覺得如此滿足，這一世能得這一人相伴，賈瑀覺得無憾矣。
賈瑀不知道他這樣看著水沐過了多久，直到那人也悠悠醒轉，這才對著那人璿開一朵笑花：“你醒了？”
水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久沒有睡的這麽踏實過了，隻覺得渾身都是慵懶的氣息，骨頭縫裏都酥麻了起來，看著眼前耀眼的笑顏，不禁有些呆了，隨後伸出手臂攬著賈瑀的頸子，在他的唇上印上淺淺的一吻。
“我睡了多久？”唇，一觸即離，隨後水沐便緩緩起身的問道。
賈瑀隨意的望了望殿外的天色，回道：“都已經是傍晚了，看來我們這一覺睡得倒是不短。”
二人起身之後，自然有貼身的宮人進來服侍他們穿衣洗漱，至於賈瑀為何會出現在當今聖上的寢宮之中，自然是沒有人敢於亂嚼舌根的。
宮人妥帖的將水沐和賈瑀打理妥當就一一退下，很快就傳來了膳食進給水沐和賈瑀二人享用。雖然二人都已經可以不必再食用那五穀雜糧，隻是偶爾品嚐一二總也是好的，不過是多花一二力氣將五穀所帶來的雜質煉化罷了。
“要回去了？”水沐拿著賈瑀的大氅替他披上，說道。
“是啊，最近我心中總是有些不安，雖然我感覺著應該是關於我那二哥的，但是你自己也要注意些，不要因為大意而受傷了。如今這朝堂、後宮因著你的鐵血手腕被彈壓的厲害，可別因為掉以輕心而造成反彈。”賈瑀任由水沐幫著他係上繩扣，注視著水沐的眼中有著一絲擔憂。
雖然心中明白以水沐如今的修為，在這個世界之中想要對他造成傷害已經是不可能的，但是賈瑀心中的隱憂卻總是讓他放不下心。
即便他清楚的知道這份隱憂會落在賈寶玉的身上，但是誰又知道這其中到底會不會牽扯到水沐呢。
而多年的相處，賈瑀也不得不說對於他那天真的有些傻氣的二哥也是有那麽一份的感情的，所以才會在臨走之前想著幫他化解了這份劫難。
如今能夠讓他如此心驚肉跳的隱憂，想必也不是什麽小災小難，沒準就是傷筋動骨甚至傷及性命的死劫。
當年他初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林黛玉脫離了既定的命運，也算是間接的化解了林妹妹的死劫，隻是這賈寶玉卻是樁樁件件都是照著他的命運行進，哪樣也沒落下，這使得如今的賈瑀也不得不擔心了起來。
更何況，看著現在的寶玉總覺得他隱隱約約的有些不妥，卻是無論如何也幫不上他的忙。
自從賈寶玉與寶釵成親之後，這份不妥就已經讓賈瑀越來越不能忽視了。但是賈瑀就算清楚的明白這是因為水溶造成的，卻沒有化解的力量。
“你也不必過於憂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你既然不是神，那麽就不能使每個人的道路都變成坦途。”水沐伸出瑩白的手指輕輕的摸了摸賈瑀憂心的眉眼。
“嗬嗬……”賈瑀微微低頭輕笑出聲，再抬頭時眼中已經沒有了那份憂鬱，變得如同星空一般璀璨，“你說的對，倒是我想的左了，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命運，順其自然吧。”
水沐看著賈瑀笑了，唇邊也不禁微微勾起，點點頭道：“你想開了就好。”
“我回了，你也早些歇著吧，不要因著那些瑣碎的政事太過勞累了。”賈瑀對著水沐揮揮手，一輕身就融入了夜色之中。
水沐站在殿門口久久凝望著賈瑀離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華彩，口中喃喃道：“不知道，你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後，會是怎樣一般模樣。”
當賈瑀回到賈家的時候，發現本該是漸漸安靜下來的賈家，此刻卻是燈火通明，仆人來來往往的絡繹不絕。
“這是怎麽了？”賈瑀微微皺眉，隨手攔下了一個腳步匆匆的丫鬟問道。
“回瑀三爺的話，花姨娘難產了，剛剛給寶二爺誕下了庶長子，她自己人卻是沒了。”小丫鬟本來惱怒被人攔下耽誤了差事，定睛一看卻是發現攔她的人是賈瑀，遂不敢張狂，一五一十的說給賈瑀聽。
賈瑀聽著襲人難產而死怔了怔，挑了挑眉毛，隻覺得有些意外。
賈瑀雖然一直不曾注意過襲人，但是偶爾在庭中碰見也能看出襲人這胎本該是順產而不會產生意外。
如今襲人的這結果卻是不能說不意外。
“怎麽會忽然就發動了？應該還沒到預產期吧？”賈瑀隨口問了一句，這襲人懷孕應該是還不到足月的。
“因著之前花姨娘和史姨娘發生了爭執，花姨娘被史姨娘推下了台階動了胎氣，這才使得花姨娘早產了。”丫鬟恭恭敬敬的答道。
賈瑀隻覺得眉角跳了跳，隨意的擺擺手，就讓那丫鬟走了，他自己卻是往賈母的院子走去。
既然這人已經沒了，去不去賈寶玉的院子已經沒什麽意義了。想來，當時危急的時候賈家也不曾去尋自己，這結果想必也是賈家人希望看到的吧。
也是，如今有了薛寶釵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這襲人和她肚子裏的骨肉都已經是不必要的了，無論那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賈瑀走到賈母的院子，因著靈敏的五感就聽到從屋中傳來微弱的哭聲，那哭聲弱得如同小奶貓一般，想來這孩子因著母親的早產身體十分孱弱。
“給老祖宗請安，給母親請安，珠大嫂子安好，寶二嫂子安好，璉二嫂子安好。”賈瑀一進屋，就看見賈母坐在上首，王夫人、李紈、王熙鳳、薛寶釵俱在，而賈母的懷裏就抱著一個繈褓。
“瑀兒來了，快來看看你這侄兒，這哭聲弱成這個樣子，可怎麽是好。”賈母抱著嬰兒憂心的說。
賈瑀上前幾步道：“我來看看。”
賈母看著賈瑀對於這孩子的出現一點都不驚奇就知道他想必是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經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幫著賈瑀仔細的抱好了這孩子。
賈瑀看著這巴掌大小的孩子皮膚還是皺皺的透著微紅，薄薄的嘴唇泛著輕微的紫，哭得弱聲弱氣，一抽一抽的。
這孩子想必是心髒沒有發育成熟就離開了母體，這若是放在現代那就是個先天性心髒病，若是以這個世界的醫術來看，就算不是立刻準備後事，也是金貴的藥材吊著命，最長也活不過十五六歲的早夭命格。
賈瑀看了看賈母憂心的神色，心中也緩了緩，想必她們再如何惱怒襲人，如今這賈家骨肉已然來到這世上，也必是不肯再讓他往那閻羅殿去的。
微微抿了抿唇，賈瑀餘光掃了一眼薛寶釵，發現她正瞧著這邊，神色中有幾分複雜，手中的帕子捏的緊緊的，直接都有些發白。
賈瑀明白，這孩子之前一定是已經被府醫診斷過了，眾人也都知曉了這孩子的命運，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賈瑀這醫聖傳人的身上了。
而對於薛寶釵來說，雖然覺得小孩子是無辜的，但是有這麽一個庶長子壓在頭上，她心宗也必然是不舒服的。因此她這會從本心上講是希望賈瑀能有辦法救了這個孩子的，可是從她自己的利益來說，她必然是不希望這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縱然她不想出手害了這孩子，可是這孩子本也活不長不是麽？
“這孩子放到我那裏養幾天吧，我給他調理調理身子，沒什麽大礙的。”這嬰兒的毛病放在賈瑀手裏還真不是什麽大事，幾顆丹藥就可以輕易解決。
“是嗎？那最好，那最好。”賈母和王夫人臉上都湧起喜色，對於她們來說賈寶玉的子嗣自然是越昌盛越好。隻是坐在一旁的薛寶釵眼神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望，隨即就斂了神色也做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樣。
“老祖宗，那我就先帶他回去了，這孩子還是越早醫治越好。”賈瑀在那孩子額上輕輕一拂，剛剛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就已經眼角含著淚花的睡了過去。
賈母和王夫人等人也鬆了一口氣，那孩子的哭聲實在是讓人覺得揪心。
“奶娘，抱著孫少爺隨著瑀兒回去吧。”王夫人揮手吩咐了奶娘。
賈瑀對著屋中眾人點點頭就要帶著奶娘回去，臨走之前發現薛寶釵和王熙鳳臉色都不太好，這才頓下了腳步，又給二人把了脈，有些受驚。想來這兩人都是被襲人難產給嚇到了，又提筆給這二人寫了藥房，吩咐了下人給抓上三劑，吃完了也就不礙了。
賈瑀帶著抱著孩子的奶娘信步走遠，薛寶釵神色複雜的看著賈瑀的背影，手中的帕子已經捏得皺了卻是收不回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