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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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今天他衝過去就是求醉的,氣氛太好了,不求一醉都似乎是對不起這樣的好場麵,可惜的是,有些酒越喝越冷,有些人越醉越醒,他看到所有的天與地都遠去,可是段明軒的臉仍然是清晰的,遠處的聲音全在遠方,模糊成嗡亂的背景,隻有他的聲音是清晰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辨。

真是見鬼,陶銳低聲的咒罵,給自己灌下更多的酒,越喝頭越痛,越痛越清醒。

他看著段明軒架著自己四處擋酒,忽然發現自己甚至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抵抗才能克製自己不要撲倒在他身上,偶爾皮膚相接觸時會爆裂出像電流一樣的火花。

怎麽會這樣?

陶銳困頓不解。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隻是不明白,怎麽會忽然如此渴望,刻骨的渴望。

曾經他隻要坐在他身邊就會覺得很開心,隻要睡覺時聽到他的心跳就會覺得安寧,可是現在這些都不再能讓他滿足,他想要更多。

他愣愣的看著段明軒對著自己說話,低啞而柔軟的聲音鑽進耳朵裏,在心尖上輕輕的撓,癢得摧心摧肺。他看著他嘴唇開合的翕動,手指擦過他的嘴角,抹去溢出的淡紅酒液。

他發現他想要這一切,柔軟的嘴唇和幹淨的手指,想要親吻他每一寸的皮膚,想要將他吞噬或者被他吞噬。

他聽到自己的血液奔流的聲音,洶湧而熱烈,頭越來疼,疼到隻有呼吸著他呼出的空氣才會得到緩和。

他終於纏到他的身上不肯放手,那是他窒息時的氧氣,寒冷時的擁抱,是他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他走投無路時的依靠,黑暗時分唯一的光。

想要抓住,他看到自己在黑暗中急速的墜落,而這是他唯一的繩索。

陶銳模糊的想著,他一定是瘋了,然後把這個念頭搖遠,忘記了一切,他太累了,真的很累,咬牙切齒苦苦忍耐,而現在被欲望的洪流吞沒,像著了魔似的瘋狂的糾纏,竭盡全力的引誘,他感覺到自己的雙目刺痛,潮濕的雙眼什麽都看不清,段明軒光裸的皮膚在燈光下閃著金色的光霧。

陶銳忽然確定,這就是他想要的,所有的,一切。

曾經朦朧的模糊的遲疑的疏離的衝動在這一刻塵埃落地,即使冰冷的水流無窮無盡的衝刷也不能讓他動搖,更不能讓他清醒,他本來就醒著,如果得不到,他寧願在這樣的追逐中死去。

陶銳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談峻身下精疲力竭的瞬間,也是同樣的衝擊,超過身體極限的快感,然而那時他所能感覺到的隻是性的快感,不像現在,是接近暈眩的速度與衝力,似乎渾身充滿著張力,隻是呼吸拂過皮膚的微細衝動都讓他感動得想要哭泣。

他隻想牢牢的抱緊,永遠都不再放開,他的身體滾燙,意識飄悠在身體之外,胸口貼合在一起,將心跳合為一拍,從那裏傳來的脈動似乎正改寫著他生命的頻率。

這是最美好的時刻,他聽到熟悉的呼喚,聞到的全是他喜歡的氣息,他的生命中無數的細小的美麗在顫抖,然而轉瞬即逝。

陶銳忽然想起蘇怡楠咬牙切齒的對他吼出的那句話:“我愛嚴拓,所以我不要他有機會嫌棄我,誰都行,隻有他不行,我不能看到那一天,我受不了。”

怎麽可以這樣?

陶銳傷心的想,他一邊和談峻糾纏不清,一邊卻誘惑著段明軒上床,這太過份了,他怎麽可以這樣?

月亮的光斑爬行到陶銳的臉上,月光下幽亮的雙瞳中閃出異色的光,一些像流星一樣的東西閃過,他慢慢的眨著眼,最後終於閉牢。

陽光落到段明軒的眼簾上壓出輕柔的力度,讓他忽然驚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身邊空空的,空無一人。

段明軒困頓的轉了轉眼珠,猛然從床上跳了起來。

“唔,早!”陶銳嘴裏塞滿了餅幹坐在小餐桌上喝牛奶,身上穿著大一碼的白襯衫,最上麵的一顆扣子沒有扣牢,微微露出鎖骨。

“早。”段明軒愣愣的應了一聲,才發現自己半身赤裸,馬上又兜回去給自己找衣服穿。

“唔……”陶銳用力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握著杯子走到內間去看段明軒穿衣服,拎著自己身上的襯衫道:“那個,我的衣服都不幹,我穿了你的。”

段明軒的臉上又紅了一層,無聲點頭。

“那個。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得特醉?”陶銳扶著頭,宿醉未醒,太陽穴裏仍然在抽痛。

段明軒頓時愣住,慢慢轉過頭。

“我剛看到我的衣服都在浴室裏,是不是你幫我洗的澡?”

段明軒僵硬的點點頭。

“麻煩你了。”陶銳異常誠懇,眼巴巴的看著他。

段明軒喉頭滾了滾,幹巴巴的說道:“沒什麽。”

“我有沒有吐在你身上?”

段明軒終於恢複了常態,溫和的笑了笑:“沒有。”

“那就好。”陶銳呼出一口氣,敲敲手表:“12小時快到了,我趕著回去jiao班,先走了哦。”正說著,像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段明軒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出聲挽留。

這到底怎麽回事?

段明軒慢慢把自己袖口的扣子扣牢,視線轉到半邊床上揉皺的痕跡,如果不是這樣掩飾不去的證據鮮明的提醒著他,他幾乎也都要相信那一切,曾經讓他血脈迸張的悸動,也不過是春夢一場。

段明軒慢慢把床單拉下來,卷成一團拿進浴室裏去,抖落進洗衣機入口的時候,散開的布料揚出微妙的氣息,段明軒把頭埋進柔軟的綿布中,熟悉的汗味,生澀的青蔥的像竹子一樣的清淡體味,縈繞著淡淡的香,好像水生植物那樣悠遠的氣息。

他感覺到自己眼睛裏的疼痛,硬硬的好像硌了細砂石。

小家夥,你真的忘了嗎?

是真的都忘記了嗎?

陶銳在西門町的鬧市裏遊蕩了一整天,手機關機,切斷一切的聯絡工具,他有想過談峻可能會找他,但是顧不得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過原來他的演技會這麽好,完完全全的貼合身份沒有一點破綻,如果不是段明軒僵硬的表情清晰明白的寫出了他的驚駭,連他自己都要相信昨天晚上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那種攪亂腦漿似的疼痛,沒有發瘋,沒有不可平熄的欲望也沒有讓他想要流淚的快樂,什麽都沒有,沒有發生過。

陶銳坐在公園鐵坐椅上看著來來去去的行人,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掉下來,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愛情,埋了千年的種子忽然萌出了芽,還不及張開子葉就要被掐斷。

或者真的隻有如此,能夠記住他的方式是將他裝進心裏,雖然那裏已經漆黑一片。

從日坐到黑,台北的霓虹在暗夜裏閃著光,陶銳抱緊了被夜風吹到冰冷的身體,終於開始往回走,人總要活下去,不能後退,於是隻有前進。人生是沒有太多選擇的,悲傷時獨坐一天,已經是很奢侈的享受。

陶銳慢慢踱回到談峻在郊外的別墅,花園裏靜悄悄的,主樓裏一片漆黑,談大公子顯然還在某間狂歡未歸。

這世界真他媽的荒謬,有人痛徹心痱,有人作樂尋歡,陶銳泄憤似的一拳一拳的打在別墅主樓的大門上。

沒人開門?

陶銳在疑惑中冷靜下來,背後有細碎的聲響,像是鞋掌與草葉相摩擦的聲音,陶銳慢慢偏過頭,手指曲起。

他第一拳打出去的時候留了力,可是對方反擊時的重力讓他手肘震得生痛,於是隨後的一腳飛旋,踢得毫無保留,腳跟砸到對方的脖子上,連哼都不及哼一聲,那個人已經像一口破舊的棉布袋子那樣軟了下去。

而身後的門在這一瞬間打開,陶銳直覺的躲閃,白霧竄進他肺裏去,他迷茫的揮出一拳,卻不知還有多少力氣,朦朧中感覺到有人來捆他,陶銳撐起手腕,給自己留出空隙。

陶銳受過專業的訓練,對迷藥的耐受力要好過平常人,而且他剛才及時屏住呼吸,吸入的並不多,神誌昏沉卻沒有真正昏迷,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對話。

“這小子留下來怎麽辦?”

“剛好,丟給他抵命……”

他們要做什麽?需要用命來抵?陶銳深呼吸,咬破自己的嘴唇,努力讓自己的神誌清醒過來。

腳步聲漸漸遠去,陶銳聽到一聲門響,試探著睜開了眼,是一樓的儲藏室,門窗並不牢固,他們大意了。陶銳小心的挪動著手腕,把腕上藏著一枚刀片從袖口抖了出來,用兩個指頭挾著,熟練的割開尼龍繩。

頭還是很暈,氣力不足,陶銳保持著被捆住的別扭姿式,靠在牆邊安靜的等待,這期間有人進來看過他,背著光,完全看不清麵目,陶銳隻能依稀的判斷出這不是熟人。迷藥的勁頭過得很慢,一個多小時之後陶銳才漸漸能夠自己站起來,長窗上一束束白光從左自右劃過,是車燈,談峻回來了。

陶銳撐著牆,心裏罵了一句,拉開窗子艱難的爬了出去。

暗夜,光與影皆淩亂,一如此刻陶銳眼中的世界。

一切的人與物都是模糊的,帶著兩個、三個或者更多的虛影,像是談峻的眼睛都被洗去了色彩,幻成妖嬈的琉璃色的眼眸,溢彩流光。

談峻看到陶銳忽然間從路邊的樹叢裏撲出來,臉上還帶著薔薇藤劃出的血痕,神色迷惘而急切,他張大嘴,似乎在努力呼喊,可是聲音卻太輕。

“啊?”談峻急著想走過去扶起他。

陶銳的表情卻在刹那間變得憤怒起來,談峻從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一個字:走!

他頓時訝異,可是身後的兩個保鏢已經反應了過來,驟然發難。

談峻躲過了其中一個,背上卻被另外一人砸到一拳,火辣辣的生痛,踉蹌著跌了出去。一時間,所有的人都亂了,分不出敵我,保鏢們混戰成一堆,別墅的大門忽然洞開,另一隊人跑了出來,氣勢洶洶。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談峻的聰明才智在這種場麵之下全無效,他指尖上發麻,茫然四顧,然而陶銳已經撲過來拉住了他的手:“走,回車上去!”

這次離得近,這句話他聽清了,談峻頓時心定,跟著陶銳往車道那邊跑。斜刺裏有人出來阻檔,陶銳躲閃不及,被人一棍子砸到肩膀上,尖銳的疼痛頓時讓他的神誌清醒了一些。陶銳握住了棍尾用力一帶,右手已經落在了那人的喉頭,他手上無力,手,肘,肩全都力道不足,索性整個人壓上去……

談峻隻聽到一聲清脆的爆響,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夜空,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驚,陶銳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拉著談峻奪路狂奔,追兵就在他們身後一步,連急促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車還沒有入庫,司機呆若木雞的坐在駕駛位上,滿麵的驚恐完全不知所措,陶銳把談峻塞到車裏,大力拍打著車窗,吼道:“帶他走。”

司機結結巴巴的回應:“動,動不了,車胎爆了。”

陶銳低頭看,右邊的前輪上卡著一柄匕首。

風聲,從背後傳來,陶銳就著低頭的姿勢又縮下兩寸,銳風就這麽擦著他的頭皮掠了過去,刀刃磕到車窗玻璃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留下一道淺白痕跡。

玻璃是防彈的,陶銳的眼睛亮了亮,橫肘砸到那人的胸口,拗著他的手腕把刀鋒折轉回去,沒入他自己的小腹裏,滾燙粘膩的血液像是爆炸了一樣的噴出來,濺了陶銳一身一手。

敵眾我寡,混戰之中,傷一千,自損八百。

陶銳還沒把刀子從那人身上拔出來,後背已經被人砸到了一棍,他後退了一步跌到車身上,雙手撐著車頂躍起,重重的兩腳踢到對方的胸口。而這時,車子的另一邊已經有人在用撬棍撬車門,堅韌的金屬發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陶銳從車頂上翻過去,一腳側踢,踢到那人的側腦。來不及收回腿,從旁邊揮來的鐵棍已經砸到他膝蓋上,陶銳悶哼了一聲像風箏一般從半空中跌落,落地時一下沉重的膝擊頂到他的胃上,翻江倒海似的疼,劇痛撕扯著他的神經,喉頭發甜,鮮血從他口中漫出來,滴落到車窗上。

談峻從那一攤血色裏往外看,外麵的一切都是紅的,滿目皆赤。

他忽然撲過去開車門,卻發現整輛車都被司機鎖死了。

“開門……開門……我讓你開門!”談峻拍著車窗大吼,怒起,撲到前座上去和司機扭打在一起。

人在瀕死的恐懼中爆發的力量是驚人的,那個司機牢牢的擋住儀表盤,死死的拗著談峻的手臂不放。又是一下沉重的撞擊,撞得整個車身都在顫動,談峻在倉惶中回頭,看到陶銳被人甩到車窗上,透明玻璃上半凝的殘血被抹開,一個個血手印,觸目驚心。

心髒在劇烈的跳動,連同血液,可怕的灼熱燃燒在大腦中,談峻勒著司機的脖子把他拽開,按下了關鍵的鈕,他馬上倒回去開門。開門一線,陶銳感覺到身動的異動,反腿踢在門上……車門卡的一聲扣牢,談峻被震得手臂發麻。

“陶……”談峻心慌神亂,胡亂的拍著車窗。

陶銳滿手鮮血,牢牢的指定他,眼睛漆黑灼熱,忽然一掌拍在車窗上,借力,飛躍著踢出一腳,在刀光和棍影中穿梭。

一瞬間心靜,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兩耳中隻有心跳聲,清晰而沉重,一下一下的撞擊,談峻貼在車窗的玻璃上往外看,他與他相隔不到一個厘米,玻璃窗透明冰涼,幾乎看不見分界,但是不得經過,就像某種無處不在的禁製,咫尺天涯不可觸及。

時間太漫長,連同動作一起,被拉長,在談峻的眼底一幀幀劃過,警車好像來得特別慢,亮藍與明紅的交錯的光,遠遠的從天際亮起來,談峻看在眼裏居然也不覺得欣喜,歹徒們一哄而散,陶銳再也無力支撐,依著車門滑了下去。

“開門!”談峻的聲音冰而銳,忽而一轉,氣極敗壞的吼:“現在可以開門了嗎!!”

陶銳沾了滿身的血,染得衣裳盡濕,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談峻根本不敢去碰他,手指顫抖的貼在他臉頰上,甚至不敢去擦他額角濺上的點滴飛紅,怕擦掉會看到傷口,看到破開的皮肉。

“你沒事吧!”陶銳吃力的抬起頭,努力凝聚視線看了他一眼。

“沒,我很好!”

“那就好!”陶銳鬆懈下來,緩緩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