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車禍

第27章 車禍

時間不會為誰停止,無論你的生活劃的是逗號、句號或是省略號。

現在的生活,陸華揚可以說是非常滿意,身邊有個自己愛的人可以天天對著你噓寒問暖,把兩人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而自從上次程風與自家老爺子談過以後,老太太給他提相親的事明顯銳減,程風他父母雖然不是特別喜歡自己吧,但也沒明確表示討厭,反正日子還長著呢,他們可以慢慢過。

4月初,夏明濤夫婦得了一個漂亮的小千金,雖然比預產期晚了那麽幾天,但小家夥出來健康的不得了,夏明濤馬上榮升為女兒控,一張嘴就是我女兒,連他女兒吐奶都能講得眉飛色舞。

進入5月,楊戰為他兒子上小學的事早早就忙乎上了,說什麽還要麵試家長,把這家夥緊張的,用他的話說,就跟自己又高考了一回似的;錢博接了他爸的生意後,在老爺子的悉心指導下,有那麽點兒成氣候的意思;孟葉麗,自從她的公司參與上了展館方麵的項目後,忙的幾乎連出來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感情生活嘛,就是那個叫杜寒的小男生,一直還在不離不棄。

至於柳娜,聽說結婚不到一個月就懷上了,現在把柳家二老高興的,一天起來想著法兒給女兒進補,柳娜本來結婚前學了一段時間的廚藝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展示呢,婆家就急著把她與廚房隔離了。

陸華揚其實也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不過用他自己的想法來說,有沒有兒女也得隨緣,所以這個事他也不惦記;現在回家沒人的時候,他喜歡上了對程風的新稱呼:“程寶兒”、“寶貝”或是“老婆”,每次他叫程風“老婆”,程風叫他“滾蛋”時,他就渾身筋脈通暢,神清氣爽。雖然程風不可能為他生孩子,但他一直孜孜不倦的進行著一項偉大的造人運動,雖然造人結果不理想,但他對這個過程一直樂此不疲。

程風最近買了一堆的證券基金相關書籍,為自己進入金融行業而做準備。

6月初,孟葉麗來找程風,想讓他幫忙找找宜昌、恩施那邊規劃館的人脈,程風問了一些朋友、同學,別說還真有熟人,本來打算是月初就陪孟葉麗一起出趟差的,結果孟葉麗這邊有事,拖到17號兩人才從上海出發;到了宜昌直接租了車,當天見了程風的朋友,18號上午程風的朋友幫與相關領導見了個麵,晚上抽著時間吃了飯,19號上午開車到恩施見了另一個朋友,帶著認了一圈兒人,沒見著關鍵人,輾轉打聽到關鍵人還在宜昌呢,當晚孟葉麗就提議先開回去,晚上在宜昌休息,第二天再去與那個關鍵人碰麵,反正也才兩百多公裏的路,估摸著9點左右能到地方,兩人就出發了。結果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短短不到三個小時的路程,差一點就成了他們人生的終點。

6月19日這天,陸華揚不知道為什麽,從早晨開始就心神不定,很少與員工發脾氣的他,因為一點小事,把財務部剛來的小姑娘罵哭了,煩躁的回到家裏,忍不住給程風打電話,聽到那人聲音,似乎就平複了不少;這一天,他給父母,姐姐都打了一個電話,家中無事,一切安好。晚上7點多,一個人煮了麵條,吃了一半,食不知味,下意識的把電話又撥給程風,是孟葉麗接的電話,那邊笑著說,

“陸華揚,你不至於吧,我就跟程風出來還不到三天,你一天四五個電話的打,這還是我知道的,怎麽著?怕我把人給你拐走啊?”

聽見程風在那邊笑著說,

“跟華子說我到宜昌了給他回電話!”

這就是他們當天通的最後一次電話。

陸華揚等程風電話等到12點,再打過去是無人接聽,不知道為什麽,睡不著,半夜三點鍾爬起來,網上訂了第二天到宜昌的機票,管他呢,到時候孟葉麗笑他就給她笑好了,他就是看見了程風才能安心。

淩晨5點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驚得陸華揚心跳慢了半拍,宜昌的電話,沒多想,接起來就說,

“怎麽這麽晚?”

“您好,請問是陸先生嗎?”

“嗯,我是!”

“有一個叫程風的先生,現在在宜昌市xx醫院,不知道您是否能聯係到他的家人?”

“……”

陸華揚腦子嗡的一聲,接電話的手就開始發抖了,他不敢想,電話那邊說是車禍,現在正在搶救……拿了簡單的行禮打車直接到虹橋機場,最快直達這班是12點40,他到了虹橋才不到六點半。坐了兩個小時,強迫自己吃了點東西,然後給公司打電話,交待了一些工作,打給程風父母家裏時,沒人的接,於是撥給了他弟,才知道老兩口正在程宇家住著呢,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程宇也訂了機票,不過暫時沒跟老兩口說。

陸華揚到了宜昌差不多是下午三點,打車直接到指定醫院,找著了程風的病房,看著他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上滿是傷痕,雙目緊閉,腦袋上紗布包的嚴嚴實實,心就止不住的泛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沒哭出來,那時的程風看著脆弱的像個瓷娃娃,仿佛一滴淚都能把他砸碎。醫生說病人還沒過危險期。

程宇是晚上8點多到的醫院,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先安排了兩個人休息的地方,陸華揚沒去,就扒在程風病床邊陪了一夜。

21日,各大媒體開始爭相報道滬渝高速湖北長陽段特大追尾事故,雖然是經過篩選的圖片,但仍能讓人感受到當時車禍現場的慘烈情形。

21日下午,程風生命體征減弱,醫院下了第一次病危通知單,程宇簽了字就給父母打電話,陸華揚至始至終一言未發,要麽是坐在程風床邊陪著,或者就是坐在長廊的椅子上等著。

22日晚,程風父母和弟妹全部出現在醫院裏,老太太一看到病床上的程風就哭的暈了一回,老爺子一個勁兒的抹淚,他弟妹扶著老太太,眼淚也沒斷過;

23日上午,醫院下了第二次病危通知單,程風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後,醫生的診斷是,24小時內危險期;一家人都在流淚,唯獨陸華揚沒哭,憋眼淚憋的他嗓子眼兒疼,但他還是不敢哭,他怕自己哭了,程風就真沒了;

24日下午,程風生命體征基本穩定,陸華揚吻了吻程風蒼白冰冷的嘴唇,在他耳邊輕聲說,“程寶兒,是爺們兒就挺住了!”雖然病房裏還有其他人,但陸華揚不想考慮那麽多。

25日,程風生命體征穩定。

26日,程風左腿上打了鋼釘,生命體征穩定,但依舊沒醒。

30日,醫生給出的結論是,程風當時腦部受到重創,有顱內出血,而且左腿骨折,失血嚴重,目前雖然已經渡過危險期,但具體什麽時候醒來,要看病人自己的身體條件了;這麽說的意思是,如果程風一直醒不來,那就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7月8日,病房裏被推進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是孟葉麗,陪著她的是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男人;孟葉麗一看到程風,眼淚就沒停過,一個勁兒的跟陸華揚說對不起,陸華揚拍拍她的肩膀說,“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他不會有事的!”

7月19日,從入院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躺在病床上這個蒼白的人沒有任何蘇醒的意思。程宇已經跟老婆提前回西安了,程老太太和老爺子不放心,於是跟陸華揚一起住在附近的酒店裏輪流照顧程風。

期間錢博來過幾次,楊戰夫婦與夏明濤也來過兩次,錢博第二次過來時,拿了一堆營養品,陸華揚說程風現在還沒辦法吃這些東西,對方狠狠的說,“是給你的,我不想程兒剛醒來,你又躺下了!”那會兒陸華揚才發現,自己不到一個月的時候瘦的幾乎脫相了,而且一臉的憔悴。於是他強迫自己吃了錢博帶過來的營養品,每天去陪程風前,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他不希望那個人一醒來,看到的是自己一副落魄相。公司的事拜托給楊戰了,沒什麽重要事,那邊盡量不會打擾到他,一直沒回上海,他想讓程風醒來時,第一眼能看到自己。

7月25日,陸華明沒打招呼就直接陪著陸老太太,陸老爺子出現在醫院,陸華揚剛給程風按摩完,扭頭看到自己父母,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陸老太太看見自己兒子一個多月沒見,瘦成這個樣子,心疼的眼淚撲簌簌直掉,接著又看到程風布娃娃似的躺在床上,眼淚就掉的更凶了。中午程家老兩口來到醫院,碰上陸家老兩口,雙方女眷拉著又流了半天淚。

8月19日,程風住院的第二個月,腿上的傷愈合的很好,一切指標正常,不過就是沒醒。

9月1日,程風入院第74天,那天陸華揚跟往常一樣,在酒店休息了兩三個小時就又回到醫院了,程父程母一直勸他多休息,但他睡不長。路過一家花店,門口放的是一束“藍色妖姬”,忽然就想到第一次送程風花的那天,那幾色花束是當天讓花店送的,地上鋪的花瓣是他前一天買的花,第二天早早起來一片一片扯下來的,那是他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天,那天的程風,跟臥室的那束“藍色妖姬”一樣,動人的不像話,整整一天,他們除了吃飯,相擁著跳舞,就是做?愛。再次看到這樣一束花,嘴色忍不住翹起來,於是買下來,今天他已經想到要跟程風講什麽了,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睡夢中紅了臉。

病房已經讓醫院調成單間了,陸華揚去的時候又幫程風做了一次按摩,就習慣性的握著對方的手跟程風父母聊了會兒天,忽然感覺手中包裹的手指動了一下,雖然幅度不大,但陸華揚還是感覺到了,他震驚的轉過頭,盯著程風的臉,程父程母一看陸華揚這種反應,心中一驚,也趕忙圍了過來,程風眼睫毛動了動,不過陸華揚感受到的還有程風的手指活動了幾下後,便試圖開始反握他的手;一切似乎如新生降臨一般,大家幾乎屏住呼吸在等待奇跡的發生。程風那雙緊閉了74天的雙眸終於緩緩張開了,雖然那雙眼睛還並未完全澄清,但陸華揚卻感覺它們幾乎耀眼的讓自己炫暈。老太太激動的眼淚又來了,而陸華揚則呆在旁邊隻是怔怔的盯著病床上的人,還是老爺子理性一點,直接按鈴叫了醫生過來,在這短短時間內,陸華揚不敢去碰床上的那個人,怕他像泡沫一般,隻是個美好的幻境。

醫生檢查後給出的結果讓大家欣喜,程風微笑著跟自己父母說了幾句話,卻一直拽著陸華揚未撒手;直到程母提醒了一聲,他才微笑著把目光轉向陸華揚,說,

“瘦成這個樣子,我以後得做多少飯才能把你養回來啊!”他的聲音有點嘶啞,但並影響意思表達,這樣一個微笑,這樣一句調侃,仿佛是某個早晨他們起床時隨意的對話一般。

陸華揚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另一隻手顫抖的撫上了程風的嘴唇,確定那溫暖的觸感後,才艱難的扯出一個微笑。輕聲跟程風說先出去一趟,把自己的手從對方手中抽了出來,轉身出了病房,徑直走出醫院,陸華揚就開始奔跑,一路回到住的酒店,剛關上房門,雙腿一軟就靠著牆壁滑坐了下去,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洶湧,他大口的喘著粗氣,最後竟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第一眼看到程風像個破娃娃一樣躺在病床上,陸華揚沒哭,醫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單,陸華揚也沒哭,醫生說程風有可能變成植物人,陪著他的前73天,陸華揚還沒哭,然而今天這個人沒有任何征兆的醒過來,醫生說他已經沒事時,那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比失去還讓他難以承受,於是他哭了,這些天所有偽裝的堅強,所有對失去的恐懼,所有的疲憊,一刹那全部襲來,幾乎將陸華揚全部吞噬。

陸華揚一個小時後拎著一碗白粥,一些清淡的小吃進了病房,程風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老兩口看到眉目傳情,情意綿綿的兩個人,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便把空間留給兩人了。程風喝完一碗粥,跟陸華揚說,

“我困了,今天我們早點睡!”

陸華揚苦笑著吻了吻對方的嘴唇說,

“睡這麽久,還能困?”

程風隻是笑,然後往床邊挪了挪,空出一個人的位子,示意陸華揚躺過來;兩個半月的時間,程風身上的小傷處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唯一還需要注意的就是腿;躺到床上,抱著這具久違的身體,陸華揚沒一會兒就昏睡了過去,是的,昏睡!這些日子他太累了。程風聽著耳邊傳來平緩的呼吸聲,輕輕問,

“華子,你睡著了嗎?”

“嗯!”

“我愛你!”

“嗯!”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