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奸夫

奸夫

程風是被一陣瘋狂的砸門聲吵醒的,在此之前,他是六點半起的床,七點鍾從上海出發,開車兩個小時到了無錫,參加了一整天的行業會議,期間做了半小時報告,兩個小時研討,晚宴時與業內他想結交和想結交他的,一番名片交流,推杯換盞;直到晚上九點才回到酒店,洗了個澡,一躺下就睡著了;門被敲的咚咚響時,程風甚至有點夢境與現實的恍惚感;下意識的拿了手機看了一下時間,10點零8分,“操!”忍不住罵了一句,這麽敲門法,用腳想都知道是誰,無奈披了睡袍起來開門。

“睡死了?”門一打開,外麵的人便毫不客氣的推開他走了進來,“不錯麽?總統套房啊?你們公司挺有人情味兒的!”說完便像回自己屋裏似的,找了搖控器就開電視;

程風覺得頭疼,剛剛睡熟,最多也就半個小時吧,被這麽生生的吵醒了,是不舒服,懶的理人,關上門準備繼續回床上補眠,

“哎,我下午打你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打到你們公司才知道你出差了,所以我立馬開車趕來了,癡情吧?”

“嗯~!”程風已經把自己扔到床上爬著不想動了,真的困;

“跟你說話呢,誒,程風,醒醒哎!”那人點了根煙,發現程風壓根兒沒搭理他的打算,於是也跟到了床前,抬腳拱對方屁股;

“困著呢!”程風閉著眼咕噥了一句,便繼續睡;

“誒,誒,有點良心好不好,看我這麽大老遠的來了,你好歹陪我說句話呀!”那人不死心的繼續騷擾動作;

“明兒說!”爬著睡有點不太舒服,於是側了身,抱著被子背對著騷擾者;

“程風~誒~誒~程兒~~程兒~~你好歹陪我說一句呀!”那人不死心,

程風無奈,轉過身,睜開眼;

“說吧!”

“我又躲出來了……”

“哦,一句了,睡了啊,剩下的明兒說。”說完便轉過身;

身後的人剛準備打開話匣子,就被這麽生生的堵住了,憋半天沒反應過來,“操!”罵了一句,也賭著氣倚躺在床上;一根煙抽完,又下去拿了一盒放床頭,點著狠狠的一口接著一口,很快一根也完了,扭頭看看另一邊貌似已經睡熟的人,然後下床到浴室放水泡澡。

程風真的很困,但沒有馬上睡太熟,旁邊的人抽煙,到了浴室,他迷迷糊糊都有感覺到,不過懶的睜眼。聽到那種神經病式的敲門方式,他就知道是誰來了,沒辦法,這種事情實在遇太多回了;所以已經從一開始的強打起精神安慰傾聽,到現在的徹底忽視。

這人叫錢博,26歲,是程風認識五年多的朋友,好吧,不僅僅是朋友那麽簡單,他們還上過幾次床,具體幾次不記得了;兩人到底算什麽關係說不清楚。初認識那會兒是在圈內的一個聚會上,那時程風有個處了五年的戀人梁子君,而錢博大二,是未出社會的小青年,不過裝成熟裝的很成功,不知道怎麽著就熟了。那會兒程風還年輕,跟情人間有些不能說的,跟哥們兒間能說,喝酒,吃飯,訴苦,神侃;後來錢博說喜歡上一同係的小哥們兒,叫高明,程風還經常以過來人的身份指點一二,兩人關係處的純潔無比。

關係改變是在兩年前,梁子君結婚那天,程風拉著錢博喝多了,然後很狗血的酒後亂性,再後來高明結婚了,兩人又亂性了一把。不過與程風的情況不同的是,錢博至始至終沒跟高明告白,兩人一起還是哥倆好的處著,錢博事事罩著高明,堅決做高明背後偉大的男人;而那個沒什麽眼色的高明也就事事對錢博依賴著,從挑婚戒開始,到找伴郎,他老婆生孩子,孩子過百天,和老婆吵架,工作不如意,內心出軌,婆媳關係等等一切能想到的烏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拉著錢博,而錢博一被人家夫妻恩愛的畫麵傷著了,就跑來找程風訴苦,當然訴的多了,程風是麻木了,而錢博找他也變成一種習慣了;無論是在家,朋友聚會,還是出差,隻要錢博想找,肯定會毫不客氣的找來。

迷迷糊糊中又聽到了有人敲門,敲的不快,但貌似一次比一次用力;程風又下意識的拿起手機來看,10點38分,“操,還來周期的”,再罵一句,無奈的爬起床,看一眼浴室的門關著,猜那人肯定又沉在浴缸裏悲春傷秋呢,於是雙手從臉到頭發狠狠搓了兩把,下床開門。門口的男人看起來像是26、7歲,比程風高出近半個頭,一身居家服打扮,但氣勢有著與長相不相符的內斂與冷靜;他看到穿著睡袍,頂著一頭亂發的程風,眼神中瞬間的震驚,然後是明顯強壓下去的憤怒;有那麽一瞬間,程風感覺自己可能會被這個人揍上一拳;不過暫時沒有;

“他人呢?別說就你一個!”那人開口了,聲音該死的好聽,當然,如果去掉那隱藏的咬牙切齒的感覺話,可能會更完美;

程風從恍惚中回過神,貌似明白了什麽,雖然這個男人第一眼看去確實挺合他口味,但顯然這人已經跟他不會有關係了,因為跟他有關係的另一個男人,現在正在浴缸裏泡著呢;是的,他覺得這個人應該是高明,因為這裏就兩個人;他不認識,自然就是另一個;而另一個的感情糾葛,除了高明,程風想不到第二個人;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進來的人氣勢跟錢博口中傳述的高明,有點差距;

捉奸嗎?看那人的表情有點像,難道又是一個更狗血的故事?程風頭又點痛了;下意識的撫了一下額頭,歎了一口氣,

“在浴室!”

“不請我進去坐?”

程風開了門,把人讓進來,看來今天不用指望早睡了;把人讓到會客廳,

“要我把他叫出來嗎?還是你去叫?”

“不用,我等他出來!”

“抽煙嗎?”

“不,謝謝!”

“茶呢?”

“不用!”

程風轉身回到臥室準備換身衣服出來,他不習慣穿著睡衣跟與陌生人聊天。

陸華揚回到家時快九點了,諾大的房間冷清讓人煩燥,打柳娜的電話無人接聽;洗完澡換完衣服,一直等到快十點,撥了不下十通電話,陸華揚終於忍不住打給了柳娜的牌友,

“楊姐,你好,我是華揚,柳娜和您在一塊兒嗎?”

“今天我有事兒,怎麽?娜娜還沒回去?”

“沒呢,那你們一般都在哪兒?”

“一般都是金凱帝908,不過,今兒他們也沒通知我呀!”

“哦,那謝啦楊姐!”

掛完電話,陸華揚就取車向酒店開去;他是在畢業那一年的散夥飯上向柳娜表白的,然後兩人就同居了,談了5年戀愛,然後結婚3年,跟所有中國夫妻一樣,柳娜給他鼓勵的同時,也給了他壓力,期間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好多次,直到3年前他開了自己的公司,兩人才領了證;但是公司剛起步,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應酬也慢慢多起來;也像所有的夫妻一樣,沒錢的時候,柳娜偶爾會抱怨他沒錢;但當開始有錢了,柳娜又偶爾會抱怨他沒時間陪她;因為生活本身就是矛盾的結合體,所以當陸華揚發現柳娜迷上打牌後,隻是適當的提醒,也並不完全製止。他知道柳娜打牌的聚點,隻是從來沒去過;給楊姐打電話,隻是不希望自己突然衝過去抹了柳娜的麵子;但是一個有夫之婦快十點鍾還沒著家,他著實有點生氣。

敲了半天門都沒開,但908的門上明顯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說明裏麵確實有人;然後陸華揚心情就更加鬱悶了;下手不禁更重了一些,門忽然被打開了;眼前是一個一臉不煩惱的男人,長的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但那白色的睡袍顯然是胡亂中披上的,因為領口還敞開著;那人看到他明顯是一震;陸華揚心在往下沉,似乎想到了最不願意想的,柳娜出軌了?眼前的男人看樣子是不比自己差,直到被讓進屋裏,他還是不願把浴室的人直接拉出來,他希望這是個誤會,所以也強忍著沒把拳頭招呼到那個男人身上。

“你準備盯著我換衣服?”

看到那人進了臥室,陸華揚是下意識的跟進去的,也不知道是想親眼看到柳娜出軌的證據?還是希望馬上發現這是一場誤會;直到被人這麽揶揄一句,才意識到不妥;

程風看著那人沒有轉身出去的意識,背過身脫了浴袍扔到床上,然後抽了旁邊的褲子往上提,他知道高明是個異性戀,當然即便高明真轉性了,他這身材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不過那人最後還是轉身出去了。

拿了床頭櫃上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然後到會客廳,

“你們認識多久了?”那人開口,聲音冰冷,還有未散去的怒意;

“五年吧!”,程風吸了口煙,想了想,才慢慢回答;

“我常聽他提起你,今天第一次見,跟我想象中不同”,程風拉開話題,看了男人一眼,心想,錢博,老子這次盡量幫你,就看你造化了;

“是嗎?你們怎麽認識的?”

“朋友聚會,偶爾出來吃吃飯,喝喝酒,就熟了,你很在乎他?”

“她有跟你說過我不在乎她?”

程風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心想,是挺“在乎”,什麽破爛事都找錢博,害得老子都跟著不安生,沒接話,繼續抽煙;

“我們隻是朋友,他找我,無非就是找個人說會兒話,可能是他想要的一直都沒得到,寂寞的吧”,

陸華揚聽到這句話,想到這幾年來自己常常忙的沒時間陪柳娜,是啊,她說過她寂寞,然後忍不住麵露一絲慚愧神色;

程風不著痕跡的盯著陸華揚,直到發現他一絲愧色,然後繼續火上澆油;

“你一直知道他想要什麽對吧?隻是你一直裝不知道?嗬,挺自私的!”一根煙燃完了,程風徑直走到茶幾旁,又拿了一支點上;那人沒說話,眼神掃到了程風的領口;

程風是多麽精明的一個人,馬上意識到剛才那件浴袍,於是不動聲色的繼續道,

“你來前,他剛到,我被你們打擾了兩次,所以如果你倆準備賠禮道歉的話,我希望也是分開請兩次,而不是一頓飯就把我打發了”,適時的調侃化解了對方的劍拔弩張,也平複了對方的怒氣,這麽多年在人精堆中摸爬滾打,程風自認為對付一個小朋友還是有點把握的;

陸華揚雖然心理還是不舒服,但看著對方一臉的坦然,並不像“奸夫”的樣子,所以漸漸打消了揍他一頓的念頭,轉頭看向臥室那邊,柳娜還不出來?

程風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到臥室門口,故意說,

“估計又泡在浴缸裏哭呢吧?每次出來紅著眼,還不承認;其實我們的圈子裏,很多人喜歡他的,”

這句話又成功的將陸華揚的目光吸引回來,

“也包括你在內?”

程風給了他一個曖昧的眼神,還刻意苦笑了一下,將一個單戀者的悲哀展示的淋漓,然後說,

“不過,他眼裏隻有你一個,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然後兩人都沉默;在第二支煙快燃完的時候,程風轉身回臥室取了外套,拿了錢包,車鑰匙出來,

“待會兒他出來,你們好好聊聊,這是我名片,記著,你還欠我一頓飯!”還沒轉身,隻聽裏麵有人喊,

“程風,你又不困了?跟誰說話呢?”

“操!”程風忍不住罵出聲了,然後抬眼對上陸華揚驚異的眼神,無奈走向臥室門口,

陸華揚是聽到裏麵傳來的是男人的聲音,所以徹底恍神了,不是柳娜的聲音?自己走錯門了?然後是,兩個男人?

“是……高明!”程風猶豫著衝臥室門口喊了一聲,然後回頭跟看向陸華揚,“忘了問了,你是高明,對吧?”

“啊?”陸華揚瞬間一臉詫異,

於此同時,浴室傳來,“哎喲~!”……“咚”的很大一悶響;

程風沒顧得上反應陸華揚的表情,就轉身衝浴室了,隻見錢博□□著躺在浴室裏,頭靠著馬桶邊,皺著眉,雙眼緊閉,顯然是滑倒時頭撞到馬桶邊上,暈過去了;趕忙將人放平躺,發現沒人進來,然後衝外麵喊,“他摔暈了,叫救護車!”;

外麵人顯然才從震驚中回過神,跟進來說,

“最近的醫院離這兒五分鍾,我有車,直接送你們過去!”

“行!”

沒忘給錢博套了內褲,抓了旁邊的浴袍往他身上一蓋,準備是想用背的,又怕他肋骨也受傷,所以隻能抱,這比背要沉多了,死沉死沉的,忍不住罵了句,

“操,你最近吃?屎了嗎?這麽沉?”旁邊的人很不合時宜的撲哧笑了出來,程風從來沒有在陌生人麵前說這麽多次髒話,今天算是破例了,沒理這個沒眼色的旁觀者,抱著人猛的起身,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再把人摔成二次傷害,還好旁邊人及時的扶住了他。

“要不,我來?”陸華揚看著程風抱起一個跟他差不多身型的男人時明顯吃力的樣子,忍不住開口;

程風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這人看著是比自己要結實很多,於是沒有客氣。

上的是程風的車,陸華揚指路,是不到五分鍾的路程,當然,在這不到五分鍾的時間,陸華揚簡單的澄清了這次誤會。

陸華揚說,“抱歉,這是個誤會,我是來找我老婆的”,

程風開著車“嗯”了一聲;

陸華揚說完就後悔了,被一個陌生人目睹了自己捉老婆的奸?忽然很尷尬,不過還好拐了兩條街就到醫院,也沒有時間給兩人回味這場尷尬的相遇。還是陸華揚把錢博抱進了急診室,程風說了聲謝謝,陸華揚就接到了柳娜的電話,然後跟程風簡單擺了下手,出去打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