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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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璉慘白著臉,一步步的邁出宮殿。殿外,天朗氣清,陽光明媚,內心,卻被容妃那句句針刺般的話語灼傷。
“若不是看在你還能生育,不然我是決計不會答應讓皇上賜婚的。現如今,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是生不出來,就等著天燁納妾吧。”
臨出門前,容妃的最後一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端木璉一陣心痛。婚事已是被逼就,難道還要逼著自己生孩子嗎?
身後,小太監捧著禮品跟隨在後麵,見前方主子神情有異,卻不敢上前攙扶。正猶豫間,不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太監暗暗鬆口氣。
自禦書房出來,皇甫天燁就急急趕過來,一見端木璉的身影,心頭的掛念得以平複。然而,才走近,就發現他神情有異。
“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是不是累了?”皇甫天燁上前扶住他,卻不想他一驚,猛的推了自己一把,反倒使得他自己一個沒站穩,向後倒去。
皇甫天燁一驚,趕緊抱住他,看著他慘白的臉色,麵露憂色。“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母妃她……”
“沒有。”端木璉大聲一吼,製止他的猜測。推開他,自己站好,臉色卻依舊十分難看。
自己的母妃是什麽樣的人,再沒有比他這個當兒子的更清楚了。必定是在自己離去的時間裏,母妃對他說了一些話,才會導致他如今的模樣。
微微歎氣,轉而對一旁的小太監說道:“你去宮門侯著。”
“奴才告退。”小太監捧著禮品,退下。
皇甫天燁抓著他遠離人來人往的殿門,往花園走去,端木璉被動的跟著,不反抗不掙紮,顯得有些木訥。
將他拉到一處假山邊上,四周無人,皇甫天燁也無顧忌,抬起他低垂的頭,想要讓他看著自己,卻不想觸痛了他。
“你的下巴?”看著有些紅印子的下巴,皇甫天燁眯起眼,顯得有些陰戾。
“是母妃弄傷你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自己離去前,他還好好的,這才一會功夫,就傷了下巴。而這宮裏頭,敢對他的王妃動手的人,除了自己的母妃,還能有誰。
端木璉使勁搖頭,否認道:“不,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傷的。”
皇甫天燁皺著眉頭,“母妃她為難你了?”
“沒有。”
“看著我回答。”聲音冷了下去,顯然皇甫天燁十分不滿。
端木璉平複心情,這才慢慢抬起頭,“我很好,你就不用再問了。”
皺起的雙眉依舊未舒展,皇甫天燁豈會不知他這隻是強裝而已,但也知自己若是強逼他回答,隻怕他更是不肯直說。
“主子,此事若是讓王爺得知,隻怕……”
待屋裏隻剩下二人,寶兒出聲詢問道,臉上的表情卻是平靜如水。
“哼,他敢。”冷哼一聲,容妃自不把端木璉放在眼中,今日她敢如此對他,自是早已經料定他不敢對天燁說明真相。
即使說於天燁,她亦不懼。作為婆婆,對自己的兒媳叮囑一些事情,難道還有過錯不成?
兒媳……兒媳……
一想到竟是端木家的兒子當了自己的兒媳,容妃心頭的怒火直冒。
“這種賤人,哪配的上我的兒子,哪配當我的媳婦。”容妃恨恨的說,原本端莊華貴的氣質因為怒火一下子變得有些猙獰恐怖。
“賤種,老子勾引皇上,小的竟然勾引我兒子。端木文清,我不會讓你兒子有好日子過。敢阻擋我兒道路之人,全都不得好死。”
“呯啪……”
自端木璉離開,容妃拿在手裏的茶杯,最後還是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碎杯殘渣散了一地,茶水染濕了一片。
寶兒看了地上一眼,並未收拾,而是緩步走到容妃身旁,低聲道:“主子,莫為了他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重新倒了一杯茶,遞給容妃,想她消消氣。
容妃一臉怒容,隻看了她一眼,並未接過。
寶兒依舊端著茶,靜候不語。在容妃身邊跟了這麽些年,她清楚,勸解並無任何用處,反而容易引起容妃反感,而她知道,此刻能做的就是靜靜的候著,待容妃的氣消了下去,一切就都無恙了。
許久,容妃好似壓下了怒氣,恢複了常態。
“寶兒,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慢慢的閉上眼,深呼吸,隨即一整麵色,將那股子怨氣吞回肚裏。容妃接過茶杯,也不管茶水早已涼透,徑自喝下。
冰冷的水入了肚,一瞬間涼徹身心。
接過空了的茶杯置於桌上,寶兒恭敬的候在一旁,低眉道:“回主子,奴婢自入宮就侍奉在主子身邊,已有十年有餘。”從豆蔻年華到如今青春將逝,一個女人,又有幾個十年可以耗費,特別是如此珍貴的年華。
“十年。”已經過了十年,心裏的怨恨確是與時俱增,無法磨滅。既然怒火消滅不了,那就讓它燒的更旺吧。
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眼中的寒意煞是滲人。
“寶兒,太子的病情如何了?”容妃問道。
“回主子,據李太醫回複,太子病情已經開始轉好,不日就能下床。”寶兒答道。
“是嗎?”帶著笑容的臉讓人瞧了有些害怕,“那就再送些藥去太子府,莫讓人以為我們冷落太子,不關心儲君的健康。”
“奴婢知道。”自始至終,寶兒都低垂著頭,恭敬有禮的回答著。
“看住五皇子,別讓他逃出宮去。”想起自己的小兒子,容妃的臉上才有了一絲溫情,轉而想到皇甫音珞的性子,容妃叮囑道。
她不容許兩個心愛的兒子都被那人迷住,絕不容許。
假山後麵,皇甫天燁見問不出所以然,隻好暫時放棄,心中想著是否該去找母妃問個清楚,嘴上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回府吧,回去準備一下,明日我陪你回端木侯府。”
端木璉點點頭。他怕他一直糾纏詢問,最後忍不住吐露心中的煩悶。也許,讓他納妾也未必是壞事。
心裏想到,抬眼看了他一眼。而皇甫天燁也一直看著他,見他抬頭,微微一笑,“回去吧。”說著抓起他的手,發現依舊那麽冰冷,有些心疼的用自己溫暖的手包裹住,借以溫暖他。
“王爺……”
皇甫天燁的溫柔體貼讓端木璉覺得受之有愧,出口叫道,卻不知要說什麽。
“嗯。”輕輕應了一聲,等待他的話語。
端木璉最終搖搖頭,“無事,我們回去吧。”
聖祖皇帝立後,端木一族的地位更加崇高,並封賞端木一族,封侯,賜宅,子孫世襲。端木侯府位於京城南麵,沒有喧囂之氣,也無寂寞冷清,居住在那一帶的,皆是上等人家。
從燁王府到侯府,馬車徐徐的行使而去,沿途,端木璉眺望窗外,看著來往百姓。
昨日自宮裏回來,端木璉本就不多的話越加少了,皇甫天燁看在眼中,卻也無法。更何況兩人雖然同床共枕,卻隻個睡個的,沒有過多的交流,皇甫天燁心知這樣無法接近於他。
知道歸知道,卻又急不得。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緩緩停下。
車外,響起雲飛的聲音,“爺,到了。”
端木璉收回視線,正欲下車,去撩車簾的手卻被皇甫天燁抓住,不明所以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皇甫天燁隻對他笑笑,隨後撩起車簾,先行下車。等他下了車,轉回身,對著車上的人說道:“我扶你,小心。”
端木璉愣了一下,隨即就著皇甫天燁的手,下了馬車。
微冷的空氣讓他縮了縮脖子,抬頭,看向熟悉的大門,那裏,是他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家。熟悉的兩座石獅子,熟悉的牌匾,熟悉的家丁,最最熟悉的,還是那從大門裏緩緩走出來的家人。
“母親。”
闊別數日,再次見到親人,心裏的激動讓端木璉急切的上前,攙住母親的手,輕輕的喚了一聲。
“璉兒。”
抓著兒子的手,端木夫人同樣激動,然而話到嘴邊,卻是壓製住心情,輕拍他的手背,以示欣慰。
“哥哥。”
“哥哥。”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一個是稚嫩而興奮的女聲,一個是低啞而清冷的男聲。
從端木夫人身後出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半大的孩子,女孩有著一張俏麗的容貌,一身淡紅色的織錦繡花襖配上繡花長裙,裙子上兩隻蝴蝶隨著女孩的走動恰似翩翩飛舞。女孩見到端木璉,俏麗的臉上綻開迷人的笑容。
另一個男孩,有著與女孩十分相似的容貌,隻是男孩的表情沒有女孩來的那麽豐富,但從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可見他心情亦十分高興。一身對襟暗紋錦衣將男孩清俊的容貌襯托的更為清秀。
端木璉低頭,瞧見兩個弟妹,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那是隻有在親人麵前才能夠坦露的笑,溫和而又親切。
皇甫天燁第一次見到他在自己麵前露出那樣不設防的笑容,略帶訝異,卻又心頭煩悶。他何時能對著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又何時能夠接納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