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朋友
第一卷第六十九章朋友
回到北京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下火車。出了站就直奔車站大廳。還沒等孟茹擠進隊伍裏，就被陳子宣揪住。
“你幹什麽？不是真的立刻就要買火車票回東北吧？”陳子宣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怎麽看孟茹都覺得冷幽幽的。
“買票，回東北……有問題嗎？”好像她這一路上沒再得罪過陳子宣啊！犯得著這麽瞪她嗎？
順著陳子宣的目光再看看排出十幾米的隊伍，孟茹也不自覺地xian了xian眉毛。雖然現在沒有以後春運買票那麽恐怖，但因為趕在暑期運營期間，客流也不少，而且現在的賣票窗口也不如後世那麽多，排隊買票的隊伍幾乎也夠讓人搖頭的了。
垂下頭，孟茹不得不承認如果是自己去排隊，少說也要一兩個小時才能輪上。“那，我明天早點來排隊吧。”轉身，還歎了一聲，卻不想陳子宣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票我來解決，你想哪天走。”
怔了兩秒，孟茹才醒過神來。自己居然忘了身邊這個家夥還是個特權階級，一張火車票當然不在話下。“越快越好。”毫不猶豫地回答，孟茹就差沒直接說：“你現在就把我送上火車就行”了。
雖然心急，可是孟茹也知道就算是有軍委大院的人出麵買票，她這會也不可能來得及上車了。
回到陳家，一晚上也沒怎麽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先打電話回家。說是打回家，其實卻是打到單位的。而且，是打到老姨溫麗蘋的單位。
“小茹？你現在是在哪啊？不是說就快回來了嗎？還沒換好票嗎？”
孟茹才一開腔，電話那頭的溫麗蘋已經一疊聲地追問。
“我很好，”先平聲穩定下溫麗蘋的情緒，孟茹隨口道：“啊，北京沒下雨，家裏一直在下雨啊？是，最近天氣不怎麽好，上海也是——一直在下雨。”是最近就該開始了嗎？那場襲卷全國的水災！
緩了下聲音，孟茹沉聲問：“老姨，大叔現在是在家還是已經去了蘇聯？”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一句話捅了馬蜂窩，溫麗蘋又氣又惱地說了半天，在孟茹的沉默裏聲音漸緩，好一會兒才悶聲道：“前兩天看到過他一次，倒沒提最近要出遠門的事。”
“那就是這次不會親自去蘇聯了！”為什麽問你？這不就理由了。也不管溫麗蘋還在那邊嚷，孟茹直接報上電話號碼，又叮囑，“你叫小琴姐打這個電話給我，我有急事和她說。不要再說了，老姨，現在就去幫我找她。”
在電話那頭終於答應下來後，孟茹鬆了口氣。一回身，就看見陳子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看她回過頭來，便走上前把手裏的票遞給她，“兩天後的票。”
“兩天後？”眼角在票上一掃而過，孟茹幾乎沒扯著嗓子喊起來：“軟臥？陳子宣。我又不是大富翁。”雖然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挺直了腰說“本姑娘不差錢”，可錢也分怎麽花的好不好。
“對不起。”陳子宣看著嘴角抽搐的孟茹，倒象是已經聽到她的心聲似的，“王叔叔他弄錯了票，不過，你那份多出來的錢由我來出好了。”
“不用。我還沒坐過軟臥呢！就當開眼界了。再說了，我享受了怎麽還要你出錢呢？”聲音一頓，孟茹眯起眼，“你那份？你，不會是也打算回去吧？”
“快開學了。”說得一本正經，陳子宣平淡地答著。
“那倒也是。”見他沒再說什麽幫著出錢的話，孟茹也鬆了口氣。占人便宜的感覺比被人占便宜不不舒服。
扭頭，看看陳子宣的表情，她眯起眼，“你有話要問我？”雖然好像沒什麽表情，可那眼神分明是有話想問。
目光微閃，陳子宣張了下嘴，卻忽然一笑，“不是什麽疑問，我隻是肯定你除了寫故事外還有些副業啊！”
被他說得一怔，孟茹摸著頭。隻能打著哈哈幹笑了兩聲。其實昨天陳子宣也跟著她看了一天，就算她不說也能猜出一二了。
看她一眼，陳子宣也不再問，隻伸手指了下她身後，“電話，應該還是找你的。”也不停留，轉身就往外走。雖然有些好奇這個同桌小小年紀就跟人家做倒爺，可偷聽這種事不適合他。
*
窗外，雨聲嘩啦啦的。已經一天多了，從上火車，這一路駛來，大雨就沒停過。心裏隱約有些不安，雖然知道自己家那塊應該是沒問題。可記得曆史上這次洪水，周圍城市可是受災很重的。
一路忐忑，等到了J市，還真就如孟茹所想。因為洪水，前方的鐵軌被淹了一半，雖然並不是全部淹沒，卻也很危險。整列列車受阻於J市，臨時停運。
因為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通車，所以有很多人都在車站安排下在候車室等候消息。
可孟茹一出站，就直奔離火車站不遠的客運站。身後的陳子宣喊了她半天也沒留住，情急下一把拉住她卻被孟茹一下子就甩開。“你到底搞什麽？都告訴你前麵發水了你還往那邊跑？”
“發水？我隻知道現在我離家不過兩個小時，要被那個什麽洪水困在這兒，就真不知道要幾十個小時或幾十天才能回家了。”冷眼瞥他一眼，孟茹摸了把滿臉的雨水，直接道：“反正我現在就要坐客車回H縣，你如果不想的話就留在這等通車好了。”
“喂……”吼了一聲，陳子宣也隻能跟著孟茹坐上開往H縣的客車。一路上雨勢未歇。可所幸公路地勢還算高，偶有積水，也順利開了過去。
車上幾乎都是去H縣的人，鄉音喜人，可說的話卻不怎麽中聽。
“你聽沒聽到，說是H市那邊水更大，還聽說連油田都淹了呢！”
“可不是，你沒看到呢，地都成水田了……”
目光轉處，遠處的田地都淹沒在水裏，看植物的莖杆，明明種的是玉米，都變成水稻的待遇了。
壓不下煩悶的心情，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這時，車身突然一震，司機竟然來了個急刹車。
大概刹車刹得太急，幾個乘客都撞了頭，一時間車廂裏罵聲四起，都在責罵司機。
被罵了半天，要是平時，司機早就還嘴了。此時卻不搭腔，開了車門就往下跑。有警醒的，也跟著跑下去看。片刻後上了車都是臉色煞白。
大家才知道前麵那條橋竟然斷了。這條河其實並不寬。可卻是往H縣的必經之路，河上的橋也有幾十年的曆史了，經曆幾次大水，誰都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時候就斷掉。
心中不甘，大部分乘客都下了車一探究竟。孟茹也隨在眾人身後，走到河邊，隻見原本橫跨兩岸的大橋此刻半塌在河中。水聲濤濤，帶著黃沙，自腳下翻滾而過。
雖然從沒覺得這條河有多美，可孟茹還是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用濁浪滔天，洪流滾滾之類的詞來形容這條永遠是平靜地流淌著的小河。
不知是誰。在大聲說：“過了這條河，就是H縣了。要不，大家看看從哪個水流淺些的地方淌過去吧！”
二十來個乘客，分組去下遊察看。孟茹咬咬牙，回到車上，也顧不得有沒有人看，先把行李箱打開，有什麽貴重的東西一統放進小挎包裏背在胸前。
“你怎麽想的？也想跟著那些人淌水過去？”陳子宣沉聲問著，眼睛打量著孟茹，那意思讓她看看自己的身高。
孟茹瞥他一眼，“不淌過去要怎麽樣？現在再返回J市去？過了河就到家了，我可不想再大費周章地回去。”其實，她是怕。如果這樣回到J市，她不知道會不會在洪水裏消失。隻有回到家，回到記憶中沒有遭遇到大災的家裏，才讓她覺得安心。
孟茹衣箱裏的衣服，不管新舊，都撕成布條，一點點的接成長繩。抬眼看看陳子宣，把一頭遞給他，“喂，綁上點吧！如果真的被水衝開也丟不了……”勾起嘴角，雖然笑得很勉強，她卻仍盡量笑得很開，“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我們是朋友嘛！”在她心裏，不管怎樣，她都算是大人，雖然陳子宣平時表現得也不象個孩子，可一旦真有事，她也應該負起責任來。
“朋友？”挑起眉，看了看她，陳子宣突然笑起來，“和你這樣的傻蛋做朋友，我怕會短命的。”
沒有伸手接她的布繩，陳子宣一轉身，走到司機身邊。低語了幾句，司機便站起身從駕駛座下拿出一捆油麻繩遞給了他。
孟茹怔怔地看著，再低頭看看手裏的布繩，眼角不禁一抽。是有些笨，居然忘了一般司機都會帶著繩子，以免車陷進水坑什麽的。
“喂，陳子宣！”又氣又羞地大叫著，孟茹追下車。正看到陳子宣走進人群裏，嘩嘩的雨聲，少年清朗的聲音仍清晰地傳入耳中，“有誰水性好，先過河把繩子綁在對麵的大樹上……”
隔著雨霧，少年並不高大的身影淹沒在人群裏，可不知為什麽，孟茹總有種感覺，似乎所有的人正在漸漸圍繞著少年，聽著他一道又一道的命令。那一刹那，那個小小少年，一如在戰場上發號司令的將軍，帶著強大的自信，讓人不由得信服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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