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he

尾聲(HE)

蘇傾國一直都在跟輪椅裏的人輕聲說話,聽自己的聲音在遼闊靜謐的天地間回響。

「你那個師兄,我也叫師侄他們四處打聽去了,沒有聽到死訊,他應該還活著。要是哪天找到他了,就帶他來見你,那我忙的時候,他就可以陪你聊天解悶。慕容,你說好不好?」

他自言自語著,將輪椅推到了楓林盡頭的一片花海前。

?紫嫣紅,如幅無邊無際的巨大織錦覆蓋了大地。

滿天的飛花纖絮,悠悠飄過兩人身周。

蘇傾國遊目在花叢中搜尋著,倏地跳了起來,興奮地指著浸潤在夕陽裏的幾株囧囧小花朵道:「慕容,你看,你種的花開了。」

一掊黃土猶新,掩埋著慕容真的骨灰罐子。墳頭的花籽,也是數月前蘇傾國握著慕容九州無力的手,播下的。

他衝向塚前,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想拿回去給慕容九州看。

回首?那之間,正見男人微揚起唇角。

淡淡的笑,若清風無羈,卻被晚照留在了這秋山中,亦深深印刻進蘇傾國眼瞳裏。

這一生一世,縱有萬千美景在身旁,想永遠注視著的,也唯有眼前這一人。

他對著慕容九州,癡癡望,忽然哭了。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淚水卻已經不受控製地溢出眼眶。

「慕容,你就好起來吧……你想離開,想做什麽,我都不會再攔你了啊!」他走近輪椅,蹲著抱住男人雙腿抽泣,「你永遠都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可我不要你變成這個樣子。慕容,我心裏真的很痛,慕容……」

眼淚一滴滴地落在男人衣衫上,很快印濕了一片。他還有許多話積壓著,想跟慕容九州說,但到了嘴邊,最終全化成嗚咽。

其實,說什麽,都已枉然。他甚至不知道慕容九州是否還能聽到聲音,不知道男人的世界是否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空白。

驀地,他兀自捏在手裏的那朵小花動了下,力道輕微之極,卻令蘇傾國整個人一震。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一隻手掌正慢慢地從他手中拿起了花朵。

「慕、慕容?」期盼過無數次的奇跡突然呈現麵前,蘇傾國反而不敢相信,顫抖著伸手,想摸下慕容九州那隻手,又怕隻是自己的幻覺。

慕容九州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撫上蘇傾國的臉,替他拭著眼淚。

「嗬嗬……」幾聲低笑自男人胸膛響起,那是蘇傾國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聲音。

「蘇傾國,你哭得真……難看。」男人微笑著,站起身。

蘇傾國又癡了,望了許久許久,猛地一躍而起,用力摟住慕容九州的脖子,嚎啕大哭,一邊口齒不清地不停叫著:「慕容、慕容……」

「好了,你再哭下去,全玄天府的人都要被你引來了。」

慕容九州拍著蘇傾國背心安慰,頗為無奈地微蹙眉,望向前方。

方歌涯站在落霞下,同樣無奈地朝慕容九州聳了聳肩,自言自語低聲道:「莫說我沒提醒過你,這小家夥一哭上癮,可是府裏出了名的驚天動地,你自己想辦法收拾吧,誰要你這麽快就忍不住露餡了,唉!」

早在一個月前,慕容九州便已神奇地恢複了肢體行動能力,卻要他嚴守秘密,瞞住蘇傾國。

他明白慕容九州多半是不知道日後該如何麵對蘇傾國的糾纏,才想繼續裝傷。而他,略作考慮後,很爽快地答應陪慕容九州把戲演下去。

誰叫慕容九州和蘇傾國落崖那天,他和談笑散步經過斷崖,好巧不巧順風聽到蘇傾國在大聲嚷嚷,說他像個老妖怪,害他當場烏雲滿麵。

這小家夥,真是越來越目無尊長!合該受點教訓。

隻是這慕容九州也太快心軟了,換做他,至少得讓蘇傾國再心疼上個一年半載。

他看了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蘇傾國,笑著轉過身,對不知何時已經聚攏過來的玄天府囧囧們揮手。

「都跑來這裏幹什麽?沒見過小家夥哭麽?」

「還真是好多年沒見過了。」眾人異口同聲回答,隨即跟著楚信一窩蜂地衝向蘇傾國。

「蘇師叔,乖,別哭了。」

「我這裏有糖啊,蘇師叔祖……」

眾人正七嘴八舌地哄著蘇傾國,仇若痕捧著肚子,由蘇磯攙扶著穿過楓林,邊奔向眾人邊大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剛從千音堂傳到的,賀蘭聽雪那廝在回京途中給人擄走了。呃——」腹中又一陣異響,他臉刷白,轉眼看見方歌涯,頓時像找到救星一樣衝上前。

「方先生,救命!」

身邊亂成一團,蘇傾國卻根本沒理會,哭到兩眼發澀,他終於抽噎著拉過慕容九州的袖子擦了眼淚、鼻涕,望著暮色裏的容顏道:「慕容……」

「怎麽?」對上蘇傾國可憐兮兮的眼神,慕容九州盡量放輕了聲音。

「那個……」蘇傾國委屈地道:「你剛才居然說我哭得難看,不是真的吧?小時候,大家都說我哭起來也是最好看的。可你嫌我難看,我好難過。」

在兩人邊上豎起耳朵偷聽的眾人「哇」一聲,險些集體暈倒。

鬧半天,敢情他們的小府宗是因為被慕容九州說了一句哭得難看,才變本加厲地大哭。

慕容九州額頭青筋一閃,咬著牙,低聲擠出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兩個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