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姨夫可是府中有了什麽事情?”薛蟠接到了信之後,沒有片刻的耽擱,就去了林府。說來也是巧,薛父怕他在考試前有個頭疼腦熱的,讓王大夫隨著他一同去了揚州,這林海的請求倒是能夠馬上達成了。
林海搖著頭,長歎了一口氣,“我也不和你隱瞞什麽,都是小人作祟啊。林家可是很久沒有這樣不太平過了。”
在林瑜去考試的這幾天裏頭,林海是用盡全力把這件事情相關的所有細枝末節都給查了。林府的管理本來就是嚴格,連是什麽人在什麽時候打理的花草都是有定時記錄的,這樣一來便是看出了,黛玉落水的桂花樹地下泥土是有人再澆過水的。
黛玉在林瑜考試的頭一天中午清醒了過來,她心裏對著昨日的落水還有著恐懼,但是更多是懂事的自責。“爹,我是不是做錯事情了,昨天不應該去小池塘邊上的。對了,哥哥怎麽樣了?”
賈敏把黛玉抱在了懷裏,林海坐在床沿上,對著黛玉的懂事倒是更加心酸,“玉兒,你哥哥沒有大礙,已經去考試了。這件事情,你是知道了自己是錯的,可是知道到底錯在了什麽地方?”
黛玉垂下了小腦袋,捏了捏賈敏的袖子,“我不會水,就不該在沒有人照看的時候,去水塘邊上。又沒能看仔細腳下的情況,落到了水裏,既讓自己受了傷,也是連累了哥哥。”
別看黛玉的年紀小,但是她絕對是聰慧的很,一般的小孩哪能想的這麽多呢。林海看著黛玉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順了順她的頭發,輕聲地說,“這可是知道了,以後斷是不能做了。爹娘也是著急的很,玉兒這麽聰明要知道,自己還小,有很多的事情不會,就不能冒失地去做那些事情。現在告訴爹,昨天為什麽要到池塘邊上去?”
黛玉抬起頭,偷偷地看了一眼林海,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才說,“玉兒聽說蟾宮折桂代表著金榜題名,就想著為哥哥折一枝桂樹枝。這個時節還沒有桂花,但是有一小截的桂樹枝也是好的。我本來是在看著月季花瓣上麵的小蟲子,後來聞到了一陣花香,就看到了在水邊上的桂樹,李嬤嬤又像是睡著了,我就悄悄地去了……”
林海倒是沒有想到源頭是在這裏,要說黛玉知道這個典故也不是不能,隻是這倒是真的像是巧合了,“為何沒有等丫鬟們回來再去呢?”
黛玉支吾著,看了一下賈敏,又看著窗外的樣子,“不是說要自己折的,才靈驗嗎?等丫鬟們回來了,一定不許我去做了。”
“玉兒是主子,哪有她們不許你去做的。隻要你能確保自己的安全,自是可以去做的。若是再遇到那日的場景,你大可以和娘來說,我們一同折給你哥哥,他多了一份祝福不是更好?”賈敏從黛玉的話中,倒是聽出了她的敏/感,她的這個女兒本質上是個為人著想的人,倒不是霸道的主,隻是這個性子,可不能對誰都是如此的。
林海與賈敏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剛剛黛玉說的事情裏麵不是沒有疑點的,哄著黛玉吃了點食物,林海離開了院子去了花園,他沿著黛玉那天走的路又走了一遍。就在他看著那株月季的時候,一陣風飄來,隱隱之中送來了一陣香味,望了過去,隻見幾株桂樹栽於池邊。林海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問著一邊的管家,“那個小丫鬟說是那天要去采君影草是吧。”
“老爺,池塘邊的君影草就是這個時間開花的,這裏看過去是瞧不見,那頭的地勢低了一些,還有幾塊假山石頭擋住了。不過,要是站在了桂樹邊上,就能夠依稀看到了。”管家在後頭緊跟著林海,一起去了黛玉滑落的濕土邊上,那陣香味更是濃了一些,卻也是勝在清淡的氣味,倒是不讓人厭煩。
“我記得這個鈴蘭花是今年剛剛移植的吧,是從北邊那頭的商人手裏買來的?”
林海記得這個東西,這種如同白色鈴鐺的花,別稱君影草,是蘭花的一種,花開時節倒是形成了一串串鈴鐺,風動搖曳別是一番味道,他也是喜歡蘭花那種‘芝蘭生於深穀,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困窮而改節’,才在那個時候移植了這幾簇蘭草。
管家看著林海盯著這個蘭草,想起了李嬤嬤說的一番話,“老爺,這李嬤嬤也是提到過,她在石凳的邊上坐下來,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香氣,後來就睡著了。莫不是這裏頭有問題?”
林海搖搖頭,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黛玉、李嬤嬤與小丫鬟都提到了這種花香,難免有所關聯,“請大夫,不,還是等考試結束了給蟠兒去一封信,讓他與王大夫一同來幫幫忙。你現在先去把邱嬤嬤在廟中求回來的香燭給放好了,另外她接觸的僧人情況問了清楚沒有?”
“已經打聽清楚了,南門的寺廟去的多是求家宅平安的,香火倒也不是那麽的旺盛,可也是建廟倒有些年頭了。這要說出名是因為年初的時候,有幾家的夫人去那裏求子,倒是真的成了。這一段時間才慢慢有了名聲。
不過老奴去的時候,覺著那的香味有點與眾不同。便問了小沙彌,他說是去年的時候,他們新配置的檀香,還加了一些特別的香味進去,倒是不如其他地方來的,餘味深濃。”管家如是說著。
林海本要回房的腳步卻因為這句話停了下來,“這兩天你房裏頭就點著那種檀香,然後多來院子裏頭轉轉。”
“老爺是懷疑,這香燭與君影草的味道犯衝嗎?”管家覺得這樣的話,邱嬤嬤的嫌疑就洗不清楚了。
林海轉而問起了另一個話題,“是不是前幾日府裏頭有在說著,要去寺廟裏頭誠心拜祭,自個兒向菩薩求的事情才能靈驗的話頭?既然最近都在盛傳怎麽能求得庇佑的事情。”
管家想了想肯定地點了頭,“是有這樣的話頭,可是也隻是下人們私下裏頭傳了一下而已。”
“你去夫人與姑娘那頭侍候的人裏頭仔細問問,姑娘是不是也聽說了這樣的話頭。”林海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事情是像他想的那樣,隻能說布局之人,城府之深讓人不得不斷了她的後路。
“蟠兒,這次怕是要麻煩一下王大夫了。”林海把薛蟠與王大夫接到了管家所在的房間,“請王大夫先看看福安身上有沒有異樣,再說後頭的事情。”
“林大人客氣了,林管家還請伸出左手。”王大夫細細診了脈,這脈象倒是有點微微的絮亂,心跳也是快了幾分。王大夫又是查看舌苔與眼瞼,林管家的臉色算不得很好。“這幾日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說頭昏之類的症狀?”
林管家點著頭,“就是今個覺得有點眩暈,不過也隻是一瞬之間的事情,對了還有點耳鳴。”
“林大人,這管家可是接觸了什麽花草?這症狀就是像是有些輕微的中毒了,不過這說是中毒又是談不上。”王大夫想著這種脈象,這種東西他應該是見過的,“可是君影草?”
林海倒是露出一絲詫異,沒有想到王大夫倒是一猜就中,“不知王大夫可是如何知道?”
王大夫摸了摸胡子,這東西可是宮中的隱秘手段了,“這是富貴人家才會有的病症,在五月裏頭倒是會遇上幾例。鈴蘭本身是具有毒性的,所以一般不能在屋內盆植,而是要種在室外,須得氣流通順才好。因為它的品性同蘭,很是受到文人墨客的喜歡,而品狀似鈴鐺般靈巧,倒也是得了姑娘與夫人們的歡心,所以時常便有了人們把它們剪下來放在室內的情況。如果遇到了其他的特別香料,就會誘發出花中的毒素來。”
“可是中了這種毒的人都會嗜睡昏沉?”林海想著李嬤嬤,覺得她那兩日的頭重腳輕到不光是玩牌玩的。
“這是輕的了,開始都是那個症狀,也重了會出現了幻覺與癔症的,那些這多是誤食可鈴蘭的果實,與其他的藥物混合了才會有的事情。不過,輕量的毒素算不得病,隻要好好休息,呼吸些幹淨的空氣,待過個幾日這樣的症狀便會過去的。”王大夫的言下之意就是那樣的話,便是找不到什麽證據了。
好在林海留下了那些佛香,他命管家拿了出來,“王大夫不知這香燭是不是那個引子?”
王大夫接過了一支佛香,點著了它,待青煙升起,他湊近了聞著,倒是覺出了裏頭的特別味道,真是絕了,它與屋內的鈴蘭香合二為一,成了另一味的感覺。“依老朽所見,應該就是它了,這到真當是巧了。”
話說到了這裏,在場的都不是笨人,大致也是猜到了。林海目光死死地看了一眼佛香,利用佛門的請願信物來做這樣的事情,就不怕有報應嗎?
“姨夫。”薛蟠的話頭頓了一下,這畢竟是林家的事情,想著那日林瑜的行色匆匆,出事的多半是黛玉了。要說真敢下手,莫不是賈家那邊來的人。“侄兒先去見見瑜表哥與黛玉表妹吧。”
“不必回避,我已是讓瑜兒來了,你們表兄弟兩個今天也是聽聽,也想個法子。”林海說話間,林瑜就已經過來了。而管家引著王大夫先行離開了,一邊請他也去看看黛玉的病情,是不是能有個更好的方子。
“爹,表弟。是不是有結果了,到底怎麽說?”林瑜心裏頭還是十分著急的,一想到黛玉在他的麵前落水,他的心就被揪起來的疼,都不敢去想要是有個萬一,妹妹會如何的情況。
林海看著麵前的兩人,要說沉著,林瑜是比不上比他要小的薛蟠的。“這事情大抵為父猜到了梗概,多半是利用花香與佛香為引子,布下的一個局。”隨即把現在查到的事情告訴了二人,卻也是沒有多說別的,在幾日之中林海已經幾經憤怒,現在已是壓製住了,反倒是問起了二人,“你們說這後麵應該怎麽能問個水落石出?”
“爹,難道不能立即把這個人抓起來問個清楚嗎?妹妹與她到底有何仇恨,要這般對待一個兩歲的孩子。”林瑜是一刻也不想耽誤,現在可以說是有了推論,知道與邱嬤嬤脫不開去,不動手還在等什麽。
林海隻是沉默了一下,看向了薛蟠等著他的答案。
薛蟠迎上了林海的目光,他知道這件事情林海已經有了成算,恐怕他現在是想教導林瑜如何遇事不亂,哪怕這件事情已經紮到了你的骨血。“姨夫,表哥說的有道理。侄兒覺得……”
“說實話,蟠兒,你覺得如果這事情不是發生在林家,而是一般的查案,那人又牽連甚廣,應該怎麽做!”林海打斷了薛蟠的附和。
薛蟠看著林海頗有深意的眼神,緩了片刻再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