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五爺,薛公子來訪了。”郇昰聽到了殷溪的稟報,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筆,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樂意,“快點請他進來。”自己也是站起身來,走到了門邊,不久就看見了一個白衣青衫的少年從回廊之中信步而來。

“五哥,好久不見了。”薛蟠向郇昰透露出了一個闊別許久、幸而再逢的笑容。

郇昰抬腳出了門欄,親自相迎,輕輕握住了薛蟠的雙手,“是啊,轉眼間已是四五個寒暑,楸枰可是跟著宋先生學了不少學問吧。這次,可是要去考秀才了。”

“待在京城停留三日之後,我便回家參考了。”薛蟠跟著郇昰入了書房。

郇昰看著眼前眉眼間氣韻悠遠的少年,他們上次見麵還是在金陵,一轉眼已經五年了,那個記憶中的聰慧小孩,已經蛻變成了翩翩少年,比起同齡人,薛蟠明顯高了一點,他臉上也沒有那種初生牛犢的稚氣未脫,倒是有著方外之人的灑脫。

“五哥,這幾年,就在信裏麵聽你說著自己的事情,一直沒能上京城來拜會你,真是慚愧。如不是這次接著賈老太君七十大壽的借口,還真不能在考前偷得半日的閑暇時間。”薛蟠也是看著郇昰的模樣,雖說他們的通信不曾間斷,但是他沒有想到再見之時,全無陌生之感,一如那日金陵一別時候的熟稔。

“無妨,你這幾年這麽忙,人離不開江南也是自然的,倒是我也沒能再去一次江南,還想同你一起著去乘著烏篷船聽戲,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達成了。”郇昰對於薛蟠這幾年沒能來到京城,自是有些遺憾,卻也是在通信裏頭知道,他既要忙著課業上的時候,又慢慢分擔了薛父的部分事務,是真的不容易。

“來日方長,以後我定會陪著五哥好好在江南逛逛地。”薛蟠想著著幾年的經曆,真當是繁忙的日子過得最快。就好似昨日還是薛父被查出了誤中了七日纏的毒素,而下一刻就傳來了揚州甄家大老爺身亡的消息,這可是讓薛父一下子愣神了。

話說當日,薛家接到了甄家傳來的報喪的消息,說是甄老爺一下子感染了時疫,發現的時候已經昏了過去,然後就沒能再長時間段的清醒過來,還來不及多囑咐一點什麽東西,就在七日之後撒手而去了。這凡事與甄家有故的人家,都來到揚州悼念,而薛父說是因為身染重疾,其實就是臉麵上的紅疹根本無法見人,便是讓薛蟠代替了他前往了揚州參加了葬禮。

因為薛父的蹊蹺的病情,他們不是沒有懷疑過甄家,還在說著不知何時甄家也許會動手的事情,誰承想轉眼間也不過是幾日的功夫甄老爺就病逝了。而王大夫根據傳聞中的症狀,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甄老爺可能是自己中了七日纏,而這種毒發作的時候與時疫相差無幾,也就如同以前說的,過了七日無藥可解。

這要是真的,可就不是一星半點的恐怖了,這是有人知道了甄家的下一步動作,以牙還牙的報複手段,而想想這個世界,能有這般通天手段的人,除了金鑾殿上的那一位之外不做他人猜想。想想這事情也是十分符合邏輯,這迷藥是幾朝皇室的東西,從不外傳,而你一個下臣偷了皇家的東西,還打算把它要來作案,皇上能不多想嗎。今天你可以害死看不順眼的同僚,指不定明天聖上你也敢謀害了。

所以,不如讓其自食惡果,親自試試他盜走的迷藥到底是什麽味道。而世間上,能夠診斷出來這種迷藥的大夫寥寥無幾,幾乎都是在皇宮的禦醫院之中了,也是不怕有誰能知道什麽不對來的,他人也隻會認為甄老爺是時運不濟的很,到頭來沒能坐享榮華。

薛蟠在甄家隻是祭奠過後就離開了,即便剩下的甄家人不是前頭那一係列麻煩的主謀者,或者也許對於甄老爺向著奪嫡事件裏麵摻了一腳一無所知,但是他也生不出那個結交的性子來,有些怨一旦結下,再談化解又是談何容易呢?

不過,這麽一樣,薛蟠也是清楚薛父身上的毒不是甄老爺幹的,也恐怕他並不清楚。因為甄老爺去的極快,應該是幕後之人不想他有任何動手的可能,才會這樣快的下手,而且甄老爺也沒有留下什麽話,甄老爺一係在他過世之後,也都消了聲音,現在是甄家的老二當著家,而那個人倒是一個真的萬事不管的主,啃著老本過日子了。

這麽一來,究竟是誰在哪裏下的毒,便是有待商榷了。雖然薛蟠與薛父根據王大夫給出的誤食時間段,推斷就是在京城給寶釵治病的時候,中了暗招,但是卻是沒有了確鑿的證據。而京城那個地方魚龍混在,究竟下手的是看薛家不過去的,還是更複雜的要嫁禍於人的,都不能判斷。再者,皇上應該是注意到了有人對薛家動手,會派人看護著薛家,也為此他們反而不能有太大的動靜,不然怎麽解釋薛家對於大內秘事知道的怎麽清楚。

就在此時賈家的一則奇聞在上層的圈子中了開來。王夫人又生了個兒子,這沒有什麽稀奇,但是偏偏那個小兒生下來的時候,嘴中含玉,這個人通靈寶玉上麵還刻著字!這倒是大慶朝建朝以來的首件其事,大家也是第一次聽說,有著含著玉降生的嬰兒。

偏偏賈家沒有把這樁事情看做是要遮掩的奇聞,而是弄的府裏上下為之歡慶了一番,為的就是這個生而有異,王夫人更是越看這個孩子越歡喜,這小臉粉裏透紅的樣子,長大了以後一定是個有大造化的人物,她的命怎麽就那麽好呢,一定是前生修的不錯,等出了月子就馬上去廟裏頭多添一份香油錢。

“娘,寶玉睡醒了嗎?”元春倒是可以進出王夫人的屋子,倒是沒有太多的忌諱。她看著繈褓中的孩子,果然與舊夢中的那個一模一樣,也是銜玉而生,她模糊地知道這個弟弟應是有點才學的,似乎那個自己還教導過他,今生兩人的年歲離得更近了,許是會更親近一些。想著她幫著捏好了繈褓有些散開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兒踢的。

王夫人看著元春的動作,在心中點頭,這姐弟兩人親近一點真是極好的,倒是珠哥忙著考學的事情沒有時間多來看看寶玉,心中不免有了點說不清的落差,她是希望他們可是兄弟親近的。卻是轉口問著,“你哥哥這幾日都忙著備考,我這裏行動不便,你也是多關心他一下,多和你的嫂子聊兩句,讓她一定要照顧好珠兒的身體,別讓他太累了。”

元春替王夫人細細擦去了額頭的微汗,這坐月子的日子可是不好熬過的,一邊應聲說,“娘,不用擔心,我都記著。小廚房那裏頭也是看著一些,讓他們上點益思醒腦的食物,您就放心吧。”

隻是,比起了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進學的賈珠,寶玉更是合著元春的眼緣,這也是因為那個夢裏頭,她與寶玉相處的時間更久。而賈珠相對來說,已經是早早長大,也不喜歡同姐妹們玩樂,更是一門心思地在書房之中,接觸的是在有些少。

而現下更是如此,賈珠在年頭的時候,娶了李贄,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又是在全力準備著今年的鄉試,同元春這個年歲相差甚大的妹妹,就沒有太多的交集了。

那頭,李贄進了賈珠的屋子裏麵,後頭的小婢端著一碗鴨肉粥。這幾日賈珠溫書的有些晚,身子似乎是有些上火,鴨肉性涼也不會使得人因多思而更加焦躁,粥又是好克化的東西,正好在下午溫習的累得時候,點一下饑。“大爺,稍作休息一下吧。”便差人將粥呈了上來。

賈珠放下了手中的書,看了看自鳴鍾的時間,都已經走過了羅馬數字iv的位置了,“都是這個點了,申時五刻了啊,我聽著外麵剛剛有些喧鬧,可是又有什麽人來看祖母了嗎?”他一邊吃起了鴨肉粥,不說不覺得,到真的是有些肚子餓了。

自從寶玉銜玉而生的事情,被傳的沸沸揚揚之後,不隻是一撥人前來恭喜過賈母,得了一個必有大福的孫子,賈家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

然而,賈珠卻是知道這裏頭不全是恭喜的人,也有著看笑話的,你說一個臣子之家,不是不能張揚,但是對於一個才是小兒的事情,這般的宣言自己的喜悅未免有失妥當。就單說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下臣的家中,偏說它是生有異象,真的不會引來旁人的無端猜測嗎。到底是真是假,旁的人可不都是想要來打探一下嗎?

賈珠用過了粥,看著李贄麵帶倦容,拍拍她的手,“你也別太累著自己了,左右等著風頭過了就好,家裏麵老太太要你幫襯著招待客人,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因為王夫人在月子裏頭,大房那裏要續娶的還沒有進門,這府裏的事情是賈母在管著。而最近太忙,李贄必然是被叫去搭把手的,同樣還有元春也是被王夫人安排去了幫忙。才有了前頭王夫人讓元春看著,別讓李贄忙著忘了賈珠事情的話頭。然而這個做娘的,也不覺得一個小姑子,才七歲大的女孩,插手哥嫂之間的事情有什麽不妥。

“大爺,不用擔心我,我有分寸的,老太太可是沒有累著我。倒是你別溫書太晚了,還有幾日就要考了,體力上還得夠得上呢。這一考就是幾天的光景。”

可不是麽,就是這個節骨眼上,家裏還這麽的熱鬧非凡,賈珠想要不生出什麽怨懟來,也是極不容易的。就不能等著滿月的時候,他娘出了月子,再鬧騰嗎。

隻是,身為人子與晚輩,他又能多說什麽,隻希望這樣看著有點過了的事情以後能少一點。

“說來,那個寶玉也是有四歲了吧。倒是沒有聽說不像他的大哥賈珠那般喜愛讀書。賈珠現在已是有了功名在身,聽說要被派到東北那邊去做縣令了?”薛蟠卻是忽而記起了賈家的事情,也是諷刺,那時甄老爺發喪的時候,同一月裏頭正是趕上了賈寶玉的出生。這看著親厚的兩家,倒是不能同喜同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