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郇昰收到了薛蟠千裏之外的年禮,自然是高興的。那裏麵可不隻是玻璃茶具,還有帶給他兒子郇旻的故事書,那一摞摞都是些配著插畫的小人書,裏麵的圖畫貼近西洋畫風,看了一目了然地讓人知道在說些什麽,讓還不識字卻搖頭晃腦想要模仿夫子樣子的郇旻很是喜歡。

郇昰下了朝會,先去進行每日有空就必會做的為兒子讀書一事,在這之後回到了書房。“殷溪,那件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五爺,這裏頭少不了京城的影子,讓薛家倒黴的暗線埋伏了挺久,隻是因為江南才是一開始動手的地方,我們在那裏的人手少,查不出七寶齋的背後是什麽人在做這件事情。”殷溪查的自然是七寶齋橫空出世,引導了大眾的情緒,抵觸了薛家生意的始末。“不過,百密一疏,他們在北邊也不知道是太放心了,還是其他的原因,露出了一些馬腳來,有人和賈家的人接觸過。”

“賈家?”郇昰扣了扣桌子,這倒是有點奇了,沒想到他們還有這個本事,“還有別的麽,就這一個?”

“現在看來就著一個,可是賈家在經商這一塊上麵並沒有什麽能人,能弄出這個局來,怕是他們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子,定然還是有別的人參與的。”殷溪如是說。

要說郇昰一個剛入朝的皇子,手中的人脈不會太多,做事情應該是束手束腳的才對,可是偏偏他有一個養母宸貴妃。這個女人出生於武將之家,娘家稱不上是鎮守一方,也是赫赫有名,可惜在她入宮沒有幾年,因為那場邊關大戰死的死、傷的傷,除了現在還在邊境當著守將的那位之外,竟也是沒有人留了下來。

宸貴妃稱不上是個心無芥蒂替別人養孩子的養母,但是勝在她為人到底有著與宮中人不一樣的最後那絲方正。在他的四哥死了之後,郇昰覺得宸貴妃是萬念俱灰了,卻在撒手人寰之際,將手中的一些暗線交給了郇昰,郇昰肯定父皇是不知道的,原因也是在宸貴妃的預料之中,當一個人心中的朱砂痣死了,還死的不那麽正常的時候,他必然回去查,而且帶著一絲不理智,隻要有那麽一點的空隙,就能夠藏住秘密了。

郇昰本是不打算去動這些暗線的,直到那次揚州大案,他已經明悟,為了自己也好,為了想要保護的人也好,不爭則死,隻有登上高位才能夠掌控其他人的命運。郇昰在薛蟠的周圍是安插了一些人的,薛家治家外鬆內緊,他也深入不了核心,但是在江南的耳目倒是靈敏了不少,這次薛家的事情倒是知道的很早。也是想過要不要去信問一下薛蟠,卻打消了這個年頭,他想看看小孩能做到什麽地步,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薛蟠出了玻璃壺觀花這一個以奇製勝的招式,倒是讓對方避無可避了。

但是,想著殷溪報上來的賈家,郇昰聞到了其中不一般的味道,看來這場奪嫡之爭誰也逃不過去了。他想著要稍稍提醒一下薛蟠,卻還是緩了一下,明天進宮去探探父皇的口風,上回薛家救了自己的事情,父皇倒是發了旨賞賜,隻是不知道薛家在父皇心中是個什麽位置。

“這個東西不錯。”皇上看著在玻璃壺中舒展開來的花瓣,朝郇昰笑著說,“怎麽是薛家的小孩送來的。”郇昰進宮的時候,帶著薛蟠送來的其中一套玻璃茶具,父皇斷是不會缺少這種新奇的東西,但是既然已經被看做與薛家有故,他不可能不收到薛家的東西,而這般新奇的好物不敬獻給父皇一份就太說不過去了。

“是的,父皇。”郇昰的話還是不多,“說是讓旻兒也看看新鮮物,當然父皇手中的壺是最特別的。”薛蟠自是不會忘了當今的皇上,這也說不上是拍龍屁,隻是有送給兒子禮物,卻忘了人家老子的道理嗎,反正薛蟠是做不出來的,再說那些賞賜不是白拿的。

皇上看著盤龍圖案的銘文,用玻璃能燒出這個樣式來真的不容易。“到底是薛家,還是不一樣的,我先前聽說宋詮做了他的師父,想必課業是不錯的,這頭還能有這樣的奇思妙想,倒是給文人墨客添了一道雅事,是個有意思的孩子。老五,你們很熟吧?”

郇昰心頭一跳,他不知道父皇還不是有什麽言下之意,是說他和薛家很熟嗎?這到真的是冤枉郇昰了,他隻是和薛蟠的關係比較近,和薛父幾乎就沒有兩句話的。不過怎麽答話卻是要斟酌了,“父皇,要是旻兒將來也能這般聰慧就好了,不要像是我這般讓父皇勞心。”

皇上聽了搖頭笑笑,這個老五話不多卻是說的都是真話。不過從線報上來看,薛蟠這個孩子小時候命運多羈,會有這樣的心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知怎麽的,想著想著皇上竟然少有的回憶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時候父上早逝,在自己才是童齡小兒的時候,就執掌權柄。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如履薄冰,步步艱辛倒是和薛蟠有了一絲相通之處,這便是古人說的天妒英才,熬過了這一關的必會有過人之處,不知不覺間對於從未見麵的薛蟠有了一絲或是同病相憐的好感。

“給我說說薛家的事情吧。”皇上少有的起了談話的興趣,這讓郇昰很是為難,他不知道父皇對於薛家,或者是世人眼中連成一線的四大家族到底是什麽意思,舊時候的功臣,還是尾大不掉的拖累,不過看著父皇的神態,郇昰猜測這個時候,他隻是想要知道江南的舊故怎麽樣了。

“兒臣慚愧,在金陵的時候,就顧著和薛蟠、宋先生還有林家的林瑜一起讀書了。薛家的事情,兒臣……”郇昰說的其實是七分真話,他們可不是在談天說地放鬆地玩著嗎,他不相信父皇不清楚這一點。但是還有那三分假話,卻是他在江南的暗線從那個時候動了起來。

“朕知道你在讀書,還是那些個吃食的書,這個你說過了。我是讓你說下薛蟠,是個好孩子吧。”這句話卻是讓郇昰更加不敢接下去了,父皇單單提起了蟠兒可是為什麽,莫不成前頭有誰說過什麽,再一想,除了父皇還能清楚地知道薛家的情況,怕是沒有誰知道的。“讀了很多的書,很是勤奮。兒臣當年要是有一半的用功,也不用父皇操勞那麽多了。”

這倒是勾起了皇上的回憶,要說宮裏頭的孩子他親自教養的隻有太子,但是就如同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一樣,他心中最愛的是宸貴妃的四皇子,自然養在宸貴妃那裏的郇昰也被愛屋及烏了,這和宸貴妃對他也是盡了責不無關係。“是啊,那個時候,你就是個不愛說話的,現在也沒改的好一點,可是不能讓朕的小皇孫也那樣,以後有機會讓旻兒與薛蟠也認識一下,沒想到薛家還是出了一個讀書人的。”

郇昰心中當下有點疑惑,薛家在這之前出過讀書人嗎。“父皇,金陵可是和京城遠得很。”

“你倒是沒有信心,小孩能早早地考過來,最不濟十年總是可以的吧,到時候旻兒也才十歲罷了,也是可以當半個夫子的。”皇上卻是想到了薛家的另外一個人,就是薛蟠的祖父,那個人倒是個怪人,書讀的也是多,可是還是承了皇商的家業,沒有選擇科舉入世一途,走的也是早,一晃都這些年了。

郇昰自然是不會去追問的,父皇想讓誰知道什麽、不知道什麽都是聖意,不能妄自揣測。

“行了,問你也說不出什麽漂亮話來,這好東西我收下了,薛家是朕親口封的皇商,就是小孩入了仕,旁支也是能承這個名號的,在商言商,他們可是不會被糊弄住的。不是說賈王史薛是四大家子嗎,都是連著親的,誰沒有兩個糟心的親戚呢。趁著現在還有閑暇,不如讓他和宋詮多看看市井風俗,那也是怪不錯的。”

皇上最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隻是郇昰震住了,他聽懂了意思,他的父皇知道江南那裏麵的糾纏與不對付,不外乎就是這麽幾家人家,他們可不是連成一氣的,怕是各有糾葛。而現在父皇想要看到的絕對不是親戚間的不平和,這說明他們之間各自站隊了,這一點讓為帝者最討厭,但是和氣一團又真的好嗎?

“兒臣知道了,薛蟠知道父皇這般關心他定是萬分高興的。”郇昰知道今天不能再說了,他不知道父皇對蟠兒的善意來自何處,可是皇上的善意不是一直的,總是要時時警惕的。言多必失,今天知道了父皇對於薛家有種不一樣的善意,卻也讓他警醒,看來父皇對江南知道的十分清楚,那麽太子與三哥做的事情一定瞞不過去,父皇卻毫不在意,這是在熬鷹嗎,贏的登上大寶,輸的打落塵埃,如此真的沒有問題麽。

薛父與薛母帶著寶釵住到了京城薛家的宅子裏,他們是不想去賈家的,但是畢竟是親戚,而去今年王子騰回京述職了,多年不見,不去一下王家怎麽也說不過去。薛父想著蟠兒書信中對於幕後黑手的推測,他就對明後兩天的見麵一點興趣了提不起來,江南甄家與京城賈家,可不是老相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