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七寶齋帶來的衝擊在一個月後徹底的爆發了,它打破了整個江南地區的市場平衡,這個時代的人許是不懂這個詞語的,但都知道如果在本來保持均衡的地方,一處的商品忽然以低價出售,而且出售的還是高檔的消費品,那麽對於同類銷售的店鋪必然是有衝擊的,其中受到了最大虧損的就是薛家的店鋪。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關鍵是大家對於玻璃物件的認知,都開始有了一個隱隱不一樣的想法,那就是這個東西看來也沒有這麽的名貴。這價格都是讓薛家這些個店鋪給抬高的,這讓買東西的人心裏頭可不高興了,你說要是品質超出了很多,我們也沒有話說,明明是差不多的東西,憑什麽你就比別人要貴。繼而紛紛倒向了七寶齋,就連別的東西也不願在薛家的店鋪中買了。

“江南的幾大掌櫃都已經到了。”薛平看著薛蟠熬了一夜看完了江南地麵上匯報上來的所有賬冊,相勸他休息片刻在去見掌櫃們,卻是被薛蟠拒絕了。

“這個時間正好,平管家你讓廚房多做一點早食,這麽早趕過來,怕是幾位掌櫃都沒有用過飯,不能餓著肚子談事。等甘草回來之後,讓他直接來找我。”說著薛蟠就帶著他記錄下的圈圈畫畫,走向了議事堂。

薛蟠還沒有到廳堂的時候,就聽到了不小的議論聲,在薛家一貫安靜的氣氛裏,這樣的聲音顯得有的不和諧,裏麵七嘴八舌的都是些惶惶不安的抱怨。

“我說怎麽就是在老爺去了京城的時候發生了這件事情,這次可是不知道怎麽才好。”

“是啊,是啊,難道我們要跟著降價,那樣不就是承認我們先頭定的價格虛高嗎,眼見著街上的其他幾個商戶都挺不住,開始降價了,我這心裏頭跟長了草似的,卻隻能眼巴巴的等著東家的指示。”

“你這還算好的,我那裏就是直接有客人,明嘲暗諷地指責我們攪亂了整個市集,把他們當成了傻子宰呢。這能怪我們嗎,最開始是洋人把這玩意的價格給抬起來的。”

薛蟠這頭一邊聽著他們的七嘴八舌,一邊進了正廳,大家看到了大爺來了,也是一下子靜音了,心裏頭還是打鼓,薛蟠行不行啊,才是個在換牙的孩子。

“各位掌櫃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恐怕還沒有用飯吧,先填飽了肚子再想對策吧。”說著便讓下人們把早食給送了進來,內容還挺豐富的。*個掌櫃麵麵相視,好吧,聞著這個誘人的味道,是有些餓了,見著主位上的薛蟠不再說什麽開始用膳了,隻好拿起了餐具也跟著吃了起來。不知道是食物的味道太好了,還是在深秋的早晨被熱乎的早餐暖和了肚子,也沒有那麽的心浮氣躁了。

等眾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早餐,倒是讓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下來。“好了,現在各位也是能冷靜一點了,我們再來談談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我知道各位覺得我的年紀還小,在這事情上麵不比在座的來的有經驗,不過一人計短,一起商量的話總能有個法子的。”

這幾個掌櫃也是知道了剛剛著急火燎的樣子被薛蟠看到了,想著自己還沒有一個孩子來的鎮定不覺麵上發窘,也是薛蟠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感染了他們,遂也開始有條理的說起了這件事情。

“大爺,這件事情,要是沒有個把月的準備,是萬萬不會突然爆發出來的,就在那幾個店鋪裝修的時候,我們也想過會是開個與山海閣差不多的店,這條街上開著與薛家賣相同物件的店可不少,大家也都你賣你的、我幹/我的,沒有相互影響嗎!不成想這一次竟讓冒出了七寶齋這個怪東西,硬是打破了規矩。”

“誰說不是呢?這分明就是攪亂市場,他們那麽做分明就是賺的少了,何必呢?其他人家也會跟著跌價,那到時候,去七寶齋的人也不見得多啊。”

“要說這事情衝擊到的還不隻是山海閣一家的生意,連帶著薛家的其他鋪子也有著影響,大家都覺著薛家的東西賣的貴了,雖說現在市麵上沒有能還我們比比貨物品質的店鋪,但是還是流失了一些客源的。”

薛蟠聽著他們一一地說完了這些,端起了邊上的茶杯,沏了沏手中的茶,喝了一口,“這麽說連帶著茶葉鋪子也受到了衝擊?郝掌櫃,你那裏的影響大嗎?”

郝掌櫃單獨被點了名有些不知所以,“少東家,茶葉鋪子的衝擊到不是很大,大家認準的是那個味道,再說茶葉的價格都是幾百年間定下來的,大家早就習慣了。”

“所以,各位掌櫃們應該從剛剛的話語中發現了幾個關鍵點。這首當其衝的是這件事情就是衝著薛家來的,就像大家說的,大不了就是降價嗎,但是在客人的心裏,薛家山海閣的定價就是這些高檔物品的標杆價格,如果降了就是自己打臉,說以前是我們定高了。所以,其他店鋪可以降,但是我們降得話要好好考慮,還要有一個說法。

姑且不說,這件事情背後到底是誰在作怪,以前小的商鋪不與薛家的店鋪相爭,一來是他們可以獲利,二來也是他們沒有做大的本事,憑的就是薛家是皇商,與其他的商鋪是不一樣的。隻是,從來沒有人說過薛家就能高枕無憂的,皇商憑的是當年聖人的青睞,但是畢竟商場如戰場,聖人有心我們也要有力,要是七寶齋背後也有個了不得的主子呢,你們又要怎麽辦?還是你們以為皇恩浩蕩是一直會落在薛家的頭上。說句誅心的話,各位自己都沒有想過能一直做著薛家的掌櫃,不把自己的兒孫提拔起來吧。”

幾位掌櫃都是混跡商場的老人了,聽到這裏自是懂了薛蟠背後的意思,嚇出了一身冷汗,大爺這是在說,再大的恩寵當龍椅上的那位不在了之後,就都是泡影了,誰知道下一位看不看得慣他們薛家的富貴呢,也是現在聖上都六十出頭了,自古以來,活過了六十多的帝王又有幾個呢,等龍椅換了人坐,薛家的好日子還在不在是個好問題。

一時之間,議事廳裏忽然安靜了下來,薛蟠環視了一下幾個掌櫃的臉色,隻見他們的麵色都不怎麽好了,這樣的事情被自己一下子戳破怕是帶給他們恐懼的,這是對於皇權的天然恐懼,薛蟠當然沒有想過讓掌櫃們沒有這樣的畏懼心理,這是絕對不現實的,但是什麽也不讓他們知道也不行,薛家已經站在一個邊緣上,任何的一步都是至關重要的。

“各位在薛家做活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而是十幾二十年了,說的難聽點,薛家如果是在被打壓的路上倒了,各位也都討不了好,可別想著抽身離岸,大家都被打上了薛字,這是真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這可是怎麽辦才好呢,幾個掌櫃都不自覺地抬頭看著薛蟠,要說現在他們也是明白過來了大爺心中怕是清楚的很,說不準已經有了法子。“大爺,您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七寶齋要是有個後台,我們又該應對呢?”

“現在還不是最難的時候,七寶齋就算有後台,但是最大的人依舊是皇上,薛家依舊是皇商,而且薛家與四王八公之間的關聯,也沒有誰說動就能夠動的。所以,現在還是在商言商。”薛蟠還是頭一遭覺得四王八公這個將要退出曆史舞台的利益群是有用的,起碼在十幾年裏麵,他們之間因為開辟大慶的功勞,還是能享著恩寵的,直到新皇登基立穩根基後,如果不能真的後繼有人,也許等待著的就是急速的覆滅。

“大爺的意思是這是我們與七寶齋之間的較量,對方已經先發製人了。可是我們更不能跟著降價啊。”

“李掌櫃說的對,大爺,我們可是能夠推出個新的玩意,把客人的眼光給吸引過去?”

薛蟠看著說話的人,到底是從商多年的,這不就是想出點子了麽,“那說說,推出個什麽啊?”

“這個,西洋也沒有什麽新的物件進來,要是個飯館還能出個新菜什麽的,可是像山海閣這樣的地方,不是什麽東西都行的,要不是奇特,要不得有古玩那樣的味道。”

“幾位掌櫃有沒有想過,山海閣賣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古玩字畫?西洋奇物?還是隻是市麵上貴的東西。這些個別人家也都可以賣,古玩一類的早有定價不易受到衝擊。但是西洋物品就不好說了,才是大慶朝建國的時候,傳進來的,經過工藝人們的改良,有了更精巧的造型,但是說穿了這玩意並不值那樣多的錢,這是被炒起來的,以後類似七寶齋的事情萬一再發生呢?”

幾個掌櫃你看我、我看你,都沒能有個頭緒,這千年以來,生意不就是這麽做下來的嗎?比比誰的背景要大,比比誰的門路要廣,比不過的就倒閉了,能做成大勢的就是說的算的那個。“大爺的意思是?”

薛蟠看著窗外,這個時候,大慶的土地上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全球商業的時代就要到來了,許多的規則將被無情的打破,如果不變,不是輸給了七寶齋這麽簡單,而是輸給了西方露出獠牙的暗影。

“我們要做的,是站在最前方,隻能被複製,從不被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