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瘋狂

第99章 瘋狂

沈夙媛同朱炎商量著,最終還是將朱炎給勸服了,沒讓他現在就去儲明宮直接治她的罪。不過以現下裏林妹妹的狀況,必然是焦躁不安,忐忑不寧吧,這個時候……如果她稍稍地就撩撥一下林妹妹的話,會有什麽效果呢?

她會不會想著反正此次都已糟糕成這樣,還怕事情會變得更糟糕嗎?而自己,是不是還要將事情變得更糟糕一點好呢?沈夙媛暗自思忖著,人依靠在朱炎的懷中不再吭聲。

朱炎摟著她笑道:“朕今兒……還是多靠你救了。”

“誒,這說起來夙媛就覺得怪咯,皇上這是怎麽就中招了?”沈夙媛順嘴了問。

朱炎臉色一變,他肯定是不願提及那事了,畢竟那事太丟人,他之前對待皇後從來就沒有重視過,故此皇後使得那些把戲朱炎亦不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居然就著了皇後的道。說出來就臊人得很,朱炎自是不願會所了,便把臉色板著,眼睛沒好氣地瞪著沈夙媛。

“做什麽把眼珠子瞪那麽大,這事若非夙媛來得及時,皇上的貞節可要不保了!”她調侃起朱炎的本領依舊十分老道,一下就能把男人的火給點燃。

朱炎此時的力氣恢複大半,早已能夠用雙臂製住這狡猾頑皮的小女人,現下看她得意洋洋,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得勝模樣,朱炎心塞得不行,不由地用手扣住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拖過來,眼露凶光地咬牙道:“你再說,你再說,信不信朕……”

“才不信呢!”沈夙媛咯咯地笑著,伸手瘙他的癢,朱炎人一陣扭曲,臉上的表情頓時全沒繃住,她一見他這要笑不笑的表情就覺得樂嗬極了,便再接再厲地用手撓他全身,朱炎沒想到她居然會使出這樣無賴的招數,不過轉念一想,她之前無賴的次數難道還少嗎?

朱炎實在受不住,堂堂帝王麵對這無可抗力的生理反應,也隻有求饒的份。

“好了好了,你、你別繼續撓下去!朕、朕要發怒了……你!”不曾想他越說她越鬧得厲害,朱炎怕傷到她肚子裏的孩子,自是不敢有大動作推拒她,可沈夙媛是個什麽性子,那是你進一分,她也進一分,你退一分她仍是會進一分的人,故而就算朱炎放下麵子討饒,她反倒是得寸進尺。

那眼底閃爍的光,他真是怕她玩瘋了沒個顧忌,終是沒忍住一把逮住她鬧騰的手,她笑著直喘氣,忽然背脊一彎,手掙紮了下,朱炎一見她臉色不對,忙將她放開,遂就見沈夙媛伸手摸了摸孩子,便以為她是真鬧過了頭,一邊斥責一邊焦急地問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叫你剛剛別鬧了,你都是快要做母親的,還當自己是沒懷著時那樣能鬧?”

“不、不是……大概,是動作大了吧。”沈夙媛模模糊糊的說出感受,她覺得這也不是胎動,不是說胎動是個瞞四個月以後麽?她還沒滿四個月呢,就是感覺肚子有什麽非常輕地動彈了一下,感覺不是什麽胎兒在裏頭伸手臂,踢腳,就是很輕的動了動。

她摸摸肚子,最近幾天不知是食物進補的太多,還是鑒於裏頭的胎兒正在逐漸成型,肚子已經有點向外凸。

這時候朱炎的手也伸過來,輕輕地撫摸在她的肚皮上,摸著摸著便笑了起來:“胖了胖了。”

“什麽胖了,這是嬰兒在成型呢。再過一陣子,就真的顯起來了。況且這些天光吃不動,懶得跟什麽似的,想不增重都不成。”她顯然也在哀怨自己的命運,好歹曾經是個苗條高瘦的嬌俏少女,這才懷上幾個月工夫就變成豐韻有加的少婦了,未免進化太快。就算她有一顆少婦的心靈,但表麵上畢竟隻有十七啊……

“胖就胖了,你什麽樣兒朕都喜歡。”他饜足般頭貼著她的肚子,不敢把腦袋的重量往下壓,便用手肘支撐,靜靜聽了會兒,眼睛裏目光如流水般潺潺而動,格外柔和溫煦。

她瞧著他的神情,心頭亦是發軟,語聲溫軟,笑道:“若是夙媛的容貌毀了,皇上還會喜歡嗎?”她眼睛瞥著他。

朱炎抬起頭來,眉頭皺了皺眉,顯是不高興她說這話。

人撐起來,將她拉到胸前摟緊,說道:“無端端的,你的容貌怎會被毀了?便是真毀了,以曲先生的能力,想也是能夠幫你恢複的。故而你別說這些話有的沒的,朕若是以美貌取之,哪裏瞧得上你來?”

沈夙媛生得是不差,卻並非是最美的,然她的美,是那種流淌起來華光四溢的動態美,無形間似被罩上一層光圈,叫的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過去,必須說這樣貌好,比沈夙媛樣貌好的人,是大有人在。可許多入了宮,便生得單板無趣,循規蹈矩,缺了靈氣。而她,即便是守規矩,也是那一種閑散自在的心態。

朱炎這樣說,她可有點不愉快了。

“什麽叫臣妾這樣的?皇上你說清楚——”她用手扭了一把朱炎的肩膀,朱炎哎喲痛呼一聲,臉上不但不發怒,反倒嗬嗬地似傻笑般裂開嘴,臉湊近她低聲道:“怎麽,吃醋啊?”

“吃什麽醋!一些爛桃花,皇上若喜歡,臣妾盡管給您都摘過來,您就一個個地選,反正夙媛樣貌是不如……”她佯裝發火,其實心裏知道朱炎不過是玩笑,便就是二人調情逗趣罷了。

朱炎知她這脾氣是一陣一陣,過不許就怕自己好了,然繞是這般,他仍是同尋常男人般,放下帝王的麵子,好聲哄著:“好罷,朕身邊都是些爛桃花,就屬你一朵桃花最鮮豔了,朕隻消摘下你這麽一朵,就心滿意足了。”

沈夙媛撲哧笑了聲,把臉別過去,忸怩道:“……其實也不算全是爛桃花,好些還是不錯的。”

朱炎楞片刻,陡然用手打在她額頭,力道極輕的。

她順勢叫了一聲,眼睛裏都是笑意:“做什麽打我?”

“便是該時常地敲敲你,朕真是不懂,你這腦袋瓜成日裏想得都是什麽……總言之那些桃花不論好壞,都與朕無關。你若往後再說這些叫人不開心的話,朕、朕就……”

她挑眉:“就怎樣?”

朱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頭猛紮下來,咬住她的嘴,咕噥著低語:“就這樣……”

兩人甜甜蜜蜜,你儂我儂了許久,沈夙媛見時辰不早,想著朱炎如今身體裏的氣力都恢複的差不多幾,便想讓他回自己的重清宮去,朱炎不依她,摟住她的腰,死活是不肯下榻。

沈夙媛之所有要讓他回去,還是考慮到兩人許久未曾同床共枕,萬一朱炎半夜裏忍不住她可怎麽辦?

朱炎哪裏會不曉得沈夙媛的心思?他覺得他被侮辱了,他難道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急性子的色-狼麽?他非常不滿地抿著嘴,義正言辭地說道:“朕怎麽一時貪圖享樂而傷害到你肚子裏的孩子?”

沈夙媛斜睨過一眼,滿眼的懷疑,“皇上真能做到?”前一刻還咬著她的嘴,就和吸奶的娃兒似的眷戀不舍。

朱炎被盯得有點惱意上腦,他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放縱她了,慣得這小女人都全然不成體統?

他氣得肺疼!

“好了好了,說笑的嘛……皇上別板著臉,來,笑一個。”沈夙媛嘻嘻地笑道,用手拉住朱炎的兩邊臉肉,朱炎目光深深地鎖住她,忽地一把將她再度抓過來,“朕又非小倌兒,笑什麽?總之朕今日一定要留宿。”

“留就留唄,誰人也沒攔著皇上你啊……”沈夙媛說著,低頭瞧著被他一隻手抱住的拳頭,低低笑了笑,隨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聲音緩緩地說道:“皇上有時候真是愛較真,都這麽久了……皇上還不知道夙媛說話十句話九句都是不能太當真的?”

朱炎心一梗,他忍下喉嚨裏一口氣,沉聲道:“哪一句是真的?”

她很輕地說了句:“對皇上是真的。”

朱炎一怔,表情些微變化,嘴角似笑了下,又快速地收斂起來,輕哼一聲道:“這朕自然是知道的。”

沈夙媛串鈴似的笑聲冒出來,她的這小男人,真是太可愛了……

夜晚的風輕輕地吹著,十二月裏的冬日還不算太冷,但入了夜風打過來,仍讓枝椏忍不住輕顫。入夜後的皇宮,也是格外清冷,過往行走的宮女太監的數量急劇減少,待過了宵禁點上,偌大的皇宮如同這寂靜的夜一般沉凝無聲,宛若一頭沉睡中的雄獅。

儲明宮內,皇後萎頓坐於榻上,她身邊是跪在地上為她拖鞋的巧杏,巧杏怕也是今日被秀純的大膽和沈夙媛這一次的舉動給嚇得整個人都被震成呆子,平素裏的機靈勁都不見了。

此刻寢殿內,幽暗的燭火下,巧杏將拖下的鞋子擺放到一旁,隨即站起來與林皇後低聲道:“皇後娘娘,讓奴婢為您寬衣吧。”

床榻上的人沒動,巧杏受到驚嚇至今還未緩過來,她見皇後的症狀比她還嚴重,心裏亦發覺著恍惚不知何地,她之前見識過沈家這位皇貴妃的厲害,這次真親身領教過了,瞬間明白了皇後和她之間的差距。

沈家的這位皇貴妃雖不在後位,卻享盡後位上的富貴,她要權有勸,要寵愛有寵愛,她理應就該是那種肆意妄為,橫行霸道的角色。然事實上,沈夙媛並非是那樣的。

她確實是張揚,但都是控製在範圍之內,平素裏一副懶怠倦乏的模樣,關鍵時刻,那淩厲如刀鋒般的氣勢,實在令人寒顫若噤。

巧杏便是現下想起來,都還能感到她骨子裏透出的那一股狠勁。

那種狠勁,是千年寒冰裏封住的刀刃,上好玄鐵打造,待真正一出鞘,即見血封侯。

巧杏心頭幽幽歎口氣,她當初還建議皇後和皇貴妃慢慢地熬,看誰能熬到最後,如今……真是她太天真了。

巧杏的手正要伸到林暮煙的肩上,人忽然發出一聲笑。

巧杏手一頓。

那笑聲漸大,漸而變成刺耳尖銳的調子,磨著巧杏的耳朵。

巧杏皺眉,她怕皇後受不住刺激,真出什麽問題來,便低聲下氣地好言相勸:“皇後娘娘,咱們還是寬衣就寢罷,想這些也是徒增煩惱,您還是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保重身子?”她低垂著眼,嘴皮子翻動兩下,驀地一聲冷笑,“保重身子給誰看?”

巧杏一時語塞,她心上滋味難言。

今日秀純傍上皇貴妃,一下大翻身將她壓製的死死,巧杏這會兒還一口鬱氣,可她做奴婢的時候一貫看眼色行事,如今秀純得到賞識,就和她當初被皇後重用時一樣,誰得了寵誰就能翻身做主子,她就是有滿腹怨言都沒法子使出來。

巧杏勸皇後:“皇後娘娘,您若是連身子都不在意了,那不是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翻身?你覺著……本宮還有翻身的機會?”她自嘲的聲音一陣淒淒然的意味,那般慘笑過後,她一顆心已經麻木地不再跳動,她是真清醒了……

她捧著腹部,隻覺一陣用刀子絞著般的痛湧上來,極為尖銳,她喘口氣,忽地眼睛猛一亮。

“你……去太醫院,請曲寒方過來……”

巧杏聽得曲寒方三字,心尖一抖,她看向床榻邊上的人,她背脊彎曲,神情略顯瘋狂,巧杏瞧得心驚,顫巍巍地道:“皇後娘娘,都這麽晚了……”

“叫你去就去!”林暮煙猛抬頭,目光如炬,“多話!”

巧杏不明白皇後娘娘突然讓她去太醫院請那位曲神醫是為何,但她是聽過曲神醫名號的,那位曲神醫生得極好,宮裏許多宮女都喜歡曲神醫,然曲神醫的性子冷,她們隻敢偷偷地遠看一眼,不敢接近。

倒是有些嬪妃,這皇上永遠都不來自己的宮裏頭,她們寂寞難耐,見著樣貌好,便是看一看解解渴都是好的。便時常謊稱有恙,想請他來診治看病。然曲寒方是皇上的專屬禦醫,對皇上,他沒有選擇不去的權利。但對其他人,他自然有選擇不去的權利。

巧杏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曲寒方整個人陷落於昏暗的燭影中,都是太醫院的朝服,偏生就他穿上去,便生生地提了個檔,膚白如雪,氣質高潔,宛若冰蓮。巧杏晃神,直到曲寒方注意到外頭有人,眸子轉過來,一道清冷目光落在巧杏麵上。

她猛地清醒過來,提步走過去,心頭想著皇後那瘋癲神情,帶著莫名的強烈不安。

“……什麽事?”曲寒方隻有對沈夙媛時,才會顯露出一點情緒,而對於其他任何人,就宛若對待大地上隨便一棵樹,一根草,一朵花,平淡冷靜。

“曲大人,皇後娘娘有請。”

皇後……曲寒方眸光微動,他眼色不變地望著巧杏,聲音平靜:“皇後娘娘生了什麽病?”

“皇後娘娘……”巧杏琢磨一陣,接著道:“娘娘頭暈胸口悶,睡不著覺,說是身子很不舒服……”

“聽上去……皇後娘娘像是鬱氣結塞所導致,開一副安神的藥順順心應能好了。”

“這、曲大人,皇後娘娘說,要您親自過去看一看。”皇貴妃之前那樣打皇後的臉,那也是人家有資本依仗,然巧杏沒料想,曲神醫一個剛入宮未多久的七品官,居然也這般直接了當地拒絕皇後,而巧杏望著曲寒方那張幾乎冷淡如透明般的臉孔,想要揚聲說兩句重話,竟都是不敢。

而且再怎麽說,曲寒方都是皇貴妃帶進宮裏的人,她一個侍女,如今已挨過一回訓誡,哪裏還敢再犯?

曲寒方轉過眸子,心神凝注地放在手上的藥材上,他隻記得她這倆天說胃口太盛,想抑製一下,但又不想節食傷到孩子,便問他討要些藥,吃了就差不多能頂一頓飯的量。

他不建議她用藥,但想她想要維持一副好身材也情有可原,想想還是與她做了。而最近,他正在調整配方,想要藥性減少,以免真影響到她的身子。

並且要她保證,一天頂多服用一粒,。

沈夙媛暢快答應下來,他這才放心下來,而最近他正研究進補的丹藥,按照平時作息,這時他把藥材都備好,也該準備準備睡下了。故而巧杏這一趟過來得非常不對時,曲寒方仍是語聲幹淨果斷地拒絕:“記得皇後娘娘早上時還無恙,這會兒卻是頭疼胸悶……即便是本官過去看了,診斷結論亦相差不到哪去。”

曲寒方明顯是不想去,巧杏心裏一急,她真是怕皇後等久了會做出些什麽,想著皇後的神情狀態那般不對,巧杏隻能好聲好言,放低語氣,幾乎都帶了哀求:“就求求大人過去看看皇後娘娘吧……娘娘她,娘娘她瞧上去氣色極差,奴婢擔憂……娘娘萬一真得了個什麽病……”

曲寒方眉目淡靜,他瞧了會兒都快要朝他下跪的巧杏,麵上神情冷漠難測。

巧杏的淚都擠出來,向曲寒方泣聲道:“皇後娘娘若是真有事兒……那奴婢也不活了……”

曲寒方不願看到女人在他麵前哭,見巧杏哭著求他,薄唇噏動:“你在外頭等著。”

巧杏聽得曲寒方的話,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她以為曲神醫會拒絕她,畢竟他冷著一張臉,顯然是不願意的架勢,她現在這種情勢,根本無法威脅曲寒方,硬的不成便隻好軟的。幸好是同意了,不然,她就真的隻能跪地磕頭求他了。

曲寒方將手裏配置好的藥材放下,隨後用清水清理了下手,拿布擦拭幹淨後便走出門口,同站在外頭等待著的巧杏說道:“走吧。”

巧杏臉上綻開點笑,應道:“是,大人這般請。”

巧杏領著曲寒方來到儲明宮,而今夜幕降臨,四處戚風冷冽,巧杏出來時來不及多穿些衣裳,凍得渾身打抖,一路腳步很快,幸好曲寒方一條長腿逐步跟緊,二人很快就抵達儲明宮。

曲寒方入內後,就發現寢殿內燈火蕭條,格外的暗。

皇後的人影隨著燭火隱約跳動,她坐在鳳榻上,嘴裏不知念叨什麽。

巧杏快步上前,而聽到腳步聲的人猛地抬起頭來。

灰褐色的眼眸瞬時被點亮。

“皇後娘娘,曲大人來了。”

她自然是瞧見曲寒方來了,臉上的表情轉好許多,仿佛枯萎幹涸的花兒被灌了水,又開始鮮活地盛開。

“曲先生。”她輕輕喚了一聲,手朝巧杏揮了揮。

巧杏一愣,她下意識地想,這曲神醫再怎麽樣都是男人啊,如今寢殿內就自己,曲神醫與娘娘三人,若是自己退下,那不就隻剩下曲神醫和娘娘二人?巧杏之前那點跳動的不安此時更加強烈,她看林暮煙,呐呐地出聲提醒:“娘娘,這孤男寡……”

“本宮讓你出去,聽見了麽?”

巧杏見她眼色猙獰,怎麽都沒膽子繼續說下去,心顫顫地轉身離開。

巧杏離開後,寢殿內便隻剩下曲寒方和林皇後。

孤男寡女,一個是大臣,一個是皇後,這若被人瞧見傳出去,得成什麽樣?

然皇後似乎並不在意,她今兒像是要豁出去般,什麽事都要幹盡了。

反正,她早就看不到前路曙光。

皇上不愛她,沈夙媛壓著她,朝中大臣都沒人能夠幫得了自己,連身邊服侍的侍女都那麽沒用!她還剩下什麽,一個空架子的皇後虛名?

她從前想,得到皇後這個位置,她就能稱霸後宮,後來她才明白到自己的天真,這個後位,本來就是為了權衡朝中勢力而準備的。她就算是霸著,也隻能做些無關痛癢的事,若真做出些什麽,朱炎就能以此利用,將她的後位廢除!

什麽母儀天下,什麽後宮之主,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也想要愛,被人愛,被人疼,被人寵,她也不過是個小女人罷了,所以糊塗了,昏頭了,她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皇後從踏上站起來,人搖搖晃晃的,曲寒方見她這般,眉心一皺:“皇後娘娘,還是回到榻上去罷。讓微臣替您診斷。”他走上前,她走幾步來到他身前,人忽然朝他倒下去,曲寒方目光一喊,一側身動作輕巧地避開。而她身形往前一下蘇跌去,竟這麽跌倒在地上。

曲寒方眉心皺得更緊,早知道,他剛才應該狠下心徹底拒絕。

地上的人像是沒力氣的軟骨頭,曲寒方站在原地,也不好任由堂堂個皇後這般模樣,便好意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誰知道,她忽地一把拽過曲寒方,整個人朝他身上一撲。

曲寒方會用藥,卻不會半點武功,雖然是個男人,比起嬌生嬌養的女人要氣力大得多,然而林暮煙撲得太措不及防,曲寒方心裏沒有設防,加之她這猛然間一下,力氣大得可怕,曲寒方推了推,沒能把人給推開。

此時的曲寒方心裏已經生了怒意,他早先就看出皇後對他有意,他雖一直默默關注沈夙媛,卻並非真的就兩耳不聞窗外事,皇後的示意起初還不明顯,後來就越發露骨。曲寒方實在難以忍受,他一向厭惡別人觸碰他,除了沈夙媛以外,她身上的味道和氣息都讓他很舒服安心,但別人的,隻讓曲寒方渾身難受,和犯了病似的。

他再度伸手,就要把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的女人給推開,而一道哀切的哭聲在幽靜的宮內響起,聽上去格外淒涼,曲寒方醫者仁心,即便是把刀子嘴,心終究不是鐵塊。

曲寒方皺眉停止動作,聽著身上的人哭訴道:“你別推開本宮……本宮、本宮如今隻剩下這麽幾個人肯聽本宮說的了……你們一個個都喜歡聽她說,都不願看本宮一眼,都覺得她那樣才是最好的!本宮不明白啊,她到底好在哪兒,皇上是這樣,你也是……難道你看不出來,本宮對你的心意嗎?在泰州的時候本宮就……”

“娘娘自重!”

曲寒方喝了一聲,他很少這樣說話,但是林暮煙所說的這些,真的是過了!

他不能不製止!

“自重?”她尖利的語聲一轉,帶了些許茫茫然,“哈……要本宮自重?那她呢?她就自重了!她骨子裏還不是下賤,吃著鍋裏的看著碗裏的!別說那賤人看不出來,你心裏麵有她!”

“皇後娘娘!”曲寒方低喝一聲,拳頭逐漸握緊,他沒想到,一個堂堂皇後身份的人,居然能說出如此刻薄惡毒的話!

曲寒方無法容忍任何人對沈夙媛的侮辱,但是良好的個人修養讓他不會像林暮煙一樣,失控的情況就爆髒口,他隻用一雙冷得不帶一絲人氣的眼看了看林暮煙,繼續道:“請皇後迷途知返,不要繼續下去,鑄下大錯!”

“別叫本宮皇後!暮煙……叫本宮暮煙……曲公子,你知不知道……在泰州時……”

聽得林暮煙又提及此事,曲寒方心中厭煩不已,他治病就隻是治病,哪裏會想到這許多?曾經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但都叫他一一拒絕。

換做以前,他都從不會為誰而停留,而現在他為了能多看到那個人,甘願留在這深宮之內。但是他並不想從沈夙媛那裏得到什麽回報,他甘心棲身於此。

他隻想把這份感情藏起來,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而她,她一直都明白……她是那聰明的人,總能解開他內心的彷徨,這不是林暮煙能夠所了解的。

她自私,惡毒,忘我,隻知道去掠奪,侵占,總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但是她忘記了一點,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從來就沒有人要逼她。

曲寒方冷聲道:“微臣對皇後娘娘,隻有尊敬,所以還望皇後娘娘亦能夠尊重微臣!”

“尊重?什麽尊重!本宮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了,現在隻想要和曲公子——”說著,林暮煙的頭狂亂地湊近曲寒方,嘴摸索著,呼吸混亂地噴吐在曲寒方的臉上。

曲寒方這回是真的驚到了,他駭然變色,同時震怒不已,大聲怒喝:““皇後娘娘鬧夠了?若鬧不夠,您盡管一個人鬧著。微臣要告退了!”

她居然、居然……

曲寒方心中惡心得胃裏泛酸,整個人都氣得發顫!

他一刻都沒法接受她的手觸碰自己!

男人恢複過來後,於盛怒之下,力氣終究是要比女子大,不容她的手再拚命抓著他,曲寒方拿捏住林暮煙的手腕,將她一把甩開,隨後他快速從地上爬起,就朝外頭快步走去。

她在地上滾了一圈,一抬頭眼見男人離開的背影,這一幕情形何其相似,她仿佛瞧見沈夙媛,那個她日夜內心痛恨不已,與處置而後快的賤女人!她喜歡的男人,一個個都被她搶走!她想要的,都被她輕輕鬆鬆地就得到了!而她再怎麽拚命,再怎麽努力,再怎麽想要證明自己,卻發現——根本沒人在意她!

這不公平!不公平!

“站住——!”身後的人猛然爆發出來,她大聲吼道:“你們都是瞎了眼,會看出那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根本心裏就不在意你!你這樣念著她,她也是永遠都不會多看你一眼的!她沈夙媛如果沒有明珠郡主的名頭,如果不是沈家的嫡長女,她也不過就是個市井裏的低賤之人!她哪一點好了!究竟哪一點好了!你們都喜歡她,喜歡她哪兒?本宮怎麽就瞧不出那麽個賤人有什麽地方好的?!”

曲寒方忍到極致,終於停下腳步,他的人立在空蕩蕩的殿內,晚風寒冽,吹著他的衣袂。修長玉立的身軀於夜色的襯托之下顯得如此高雅聖潔,他的眼眸似雪似冰,此刻夾雜著一抹比寒風更冷的意味,化作把泛著冽光的匕首,由著他嘴裏射出來。

“她再不好,終究還是讓人喜歡。皇後娘娘再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曲寒方這人一貫說話直來直往,即便是此刻,話裏行間字眼簡單明了,卻是真真的將人的心髒都給刺穿。

他說罷,目光仍是冷冷看著林暮煙。

林暮煙刹那間感到胸口被什麽東西給戳開一個洞,空落落地,腦袋都麻了。

“為……什麽……”

“沒有理由。”曲寒方淡淡回道,遂再不看林暮煙一眼。

事到如今,曲寒方也不怕得罪她,幹脆利索地拋下四個字,似嫌惡到極點,直接颯然轉身,手挽著醫藥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儲明宮。而一直守在外頭聽得膽戰心驚的巧杏一瞧見曲寒方出來了,忙迎上前,叫道:“曲大人,您這就要走了嗎?您再多陪陪皇後娘娘吧,皇後娘娘真的很可憐……”

“這天底下可憐之人何其之多,下官又豈能一個個都兼顧過來?況且皇後娘娘的病症非寒方所能醫治,下官隻能告辭。”說罷,立刻走人,巧杏想要撲上去攔住曲寒方,卻讓曲寒方一個眼刀子利落地甩過來不敢再動。

曲寒方嘴角不禁地浮現出一絲冷意,麵龐霜雪般寒入徹骨,眼睛在巧杏麵上一轉,隨後繼續快步往外走。

等人走遠了,巧杏哆哆嗦嗦地用手摸著肩,她聽到這裏頭一陣吵鬧,幾乎能想象到發生了什麽事。

她以前也算是膽大,可遇上這種事,仍是讓巧杏膽顫不已。

臣子和皇後……

天啊……

巧杏覺得皇後是瘋了,但再怎麽說皇後仍是自己的主子,即便她現下裏瘋瘋癲癲,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巧杏依舊隻能好言相勸。而已在心中想好措辭該怎麽勸慰皇後的巧杏,一入內瞧見趴在地上,頭發披散的林皇後,一陣寒意激靈靈地令她全身瞬間涼透。

“娘娘……娘娘您在地上啊……小心著涼了……”巧杏呆愣在原地片刻,立馬飛快地跑過去,伸手扶起林暮煙。

她的骨頭軟趴趴地像是失了所有氣力,眼光無神,寂如荒漠。

巧杏看得心驚,暗道皇後難道對曲神醫用了真情?這番讓人打擊之下,比得不到皇上時還要失魂落魄……心裏正想著,臂彎上扶著的人忽然漲了嘴,冷幽幽地冒出一句:“是不是那個人徹底消失,所有人……就能回過頭來了?”

“娘娘?”巧杏聽得心頭一緊,忙道:“皇後娘娘莫要做傻事啊!咱們可以從長計議,不必急於一時……”

她先是從喉嚨裏悶笑一聲,隨後嗬地陰測測地笑出來,最後放聲大笑,這般癲狂狀態,瞧得巧杏的手都在發抖,她難以扶住林暮煙,人一下從臂彎裏脫出去,趴倒在地。

巧杏忙蹲□伸出手來攙她,卻被她一聲戾叫給嚇得渾身僵硬。

她聽到一聲極低的,卻恨意飽滿,宛若刻在心尖上的烙印。

“本宮要她死……要她死!”

作者有話要說:卡劇情……終於給卡出來了,下章估計就寫的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