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育一條蛇補完

養育一條蛇(補完)

養育一條蛇之三

小東西食量很小,開始幾天僅僅喂食一些稠粥就行,幾天之後,它稍微長大了一點,小臉紅撲撲的,看到石小川回來了,會握著小拳頭揮動著手,卷著尾巴,笑開了顏迎接他。烽.火.中.文.網

它長得非常精致可愛,就像個陶瓷娃娃,石小川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就寵溺了起來,惹得小白大吃飛醋。

每天待在衣櫃那麽狹窄逼仄的空間,也絲毫沒有影響小東西的心情,它永遠對周遭的一切充滿了好奇,幸好高中男生除非必要都不會待在宿舍,石小川隻要一有空就往宿舍跑,與前一陣的行動大相徑庭,讓跟在他後麵的張果大呼小叫的,石小川隻推說要看書,張果嘟囔著“成績這麽好了,還看什麽書,難道打算看成個寶嘛!”

“寶”是石小川那個地方的方言,在某些情況下有傻、蠢、白癡的意思,比如現在。

對於這種玩笑話,石小川自然是不在意的,隻是笑了笑,張果舉起雙手投降,“隨便你隨便你,不過別忘了這周末的事兒啊!”

石小川皺著眉,這才想起,周末的時候要去張果家參加他姐的婚禮,這事其實是自己不小心答應的,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那自然要踐約,他點點頭,張果滿意的放他離開教室。

石小川頭也不回的飛奔而去。

他跑得太快,額頭冒出了一些汗珠,急匆匆的打開門,衝到衣櫃前,剛打開鎖,就看到小小的白嫩的手朝他伸來。

他微微笑了起來,把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它的體溫一直都偏低,這一點並不像人類,張著粉紅的小嘴依依呀呀地叫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石小川耐心地回應著他,低低地和他說著一些童言稚語。

石小川用手指撫摸著它柔順的黑色頭發,戳著它臉上的小酒窩,讓小東西躲躲閃閃,滿臉委屈,卻又不發怒,隻是這麽紅著眼睛,含著眼淚看著他,讓石小川頓時內疚不已。www.?fhzww?.c0m

他把手裏的煮雞蛋剝了殼,弄碎了,撮了些碎末在手指尖,一點點的喂給小東西吃,小東西嘴塞得滿滿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高興地把尾巴扭成各種花樣。

正在兩個人正自得其樂的時候,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石小川趕緊讓小東西鑽進盒子裏,關上衣櫃門,然後才去開寢室門。

石辰手抬起,看到石小川,他皺著眉頭,欲言又止,“你把門反鎖上幹什麽?”

石小川有些無措,隻能呐呐地說,“沒幹什麽,順手就——”

石辰個頭比石小川高,直接從他頭頂上往宿舍裏看,卻沒發現什麽,他疑惑起來,剛剛明明聽到了兩個聲音,現在卻什麽異常情況都沒有,他帥氣的臉有些傻傻的。

石小川有些緊張,幸好自己一向小心謹慎,不然的話,肯定會被石辰當場發現。

這個時候,一聲輕微的沙沙聲從石小川背後傳來。

石小川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祈禱著石辰沒聽到這個聲音,但是石辰側著頭,又聽了聽,他推開擋在前麵的石小川,走到衣櫃前,“是什麽東西在響?”

石小川跑過去攔住石辰,抓住想打開衣櫃門的手,“沒什麽東西。”

“這麽緊張做什麽?”石辰看著抓住自己手腕的石小川明顯比自己小一號的手,慢條斯理地說:“你這樣,就算本來沒什麽,都變成有什麽了。”

聽到這句話,石小川結結巴巴的回答說:“本——本來就——沒什麽。”

石辰似笑非笑地看著石小川,“連個謊都不會說。”

石小川默然不語,自己以前連話都不大說,更不用講說謊了,他隻是倔強地擋在那兒,“這裏麵是我的東西。”

“我隻是有些擔心——”石辰看著衣櫃,“最近老出問題,圖書館——”

石小川驚疑不定地看著石辰,“圖書館又怎麽了?”

石辰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鄭重的說,“最近小心點,不太安全。”他指了指衣櫃,“至於櫃子裏的東西,這次就算了,下回——”

他的言下之意是不言而喻的。

石小川也毫無辦法,拚武力,他是拚不過石辰的,更何況,石辰看他時,那種異樣的目光一直都給他很大的壓力。

石小川就好像路邊不起眼的雜草一樣,一直都沒有人關懷他,愛他,甚至連一個在意的眼神都吝於給予,在感情的荒漠中長大,所以隻要他人露出一點點善意和關心,他就會不知所措,想拚盡自己所有的一切讓對方滿意。

父母在吵架的時候毫不避忌地叫嚷著都是他的錯,所以他就真的把一切歸咎到自己身上。

也許正因為他一直都獨自在孤寂中生長,所以他的感情才更直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雖然為了自己達不到對方的要求而心急不已,卻不會欺騙自己,也不會欺騙對方。

因此他拒絕了石辰,卻又對時辰滿懷愧疚,以至於每次麵對他都會緊張不安,平時也用自己笨拙的一言一行去盡量彌補自己的“過失”——他認為的過失。

以石辰的聰明,當然立刻發現了這一點,幾次三番找石小川說自己喜歡他是自己的事,他不用為拒絕自己不安,但是長久以來的觀念很根深蒂固,根本不是這麽三言兩語能夠改變的,最後他也隻能放棄說服石小川了。

何況,他喜歡石小川,雖然石小川明確說了不喜歡自己,但是看到石小川為了討好自己而小心翼翼幫著做一些毫無必要的事的樣子,既難受卻也有些欣喜。烽-火-中-文-網

等石辰一離開,石小川立刻打開衣櫃門,就看到小家夥跌倒在一堆衣服裏,和那些衣服奮戰著想從衣服堆裏爬起來,卻怎麽也使不上力,他用手指提起它,把它放進盒子裏,點著它的小腦袋,低聲說:“差點被人發現。”

這個意外提醒了石小川,再繼續把小家夥放在宿舍裏,遲早會被人發現,到時候,這種奇怪的生物肯定會引起轟動,也許小家夥會被送去研究機構或動物園。

而且依照小家夥的生長速度,很快,衣櫃就很難容下它了。

果然,幾天過後,小家夥就整整長大了一倍,現在已經有一隻小兔子那麽大了,看起來像個剛出生的人類早產嬰兒,他每天歡快地在衣服裏爬來爬去,石小川鬱悶的發現,小家夥沒有養成上廁所的好習慣,經常把他的衣服弄得又髒又臭。

這種臭味經常讓宿舍裏的人大呼小叫,嚷嚷著要把宿舍翻個底朝天,把這隻熏死人的死老鼠找出來。

石小川也隻能在一邊默默地笑,然後更加勤快的整理衣櫃,清洗衣物,每天陽台上都掛滿了他的衣物,然後開始給小東西綁尿布,隻是小東西下麵是蛇身,它又不喜歡被布包住,老是掙脫開,所以也隻能就這麽來來去去的折騰。

石小川火起來的時候,就捏著它嫩嫩的小臉,惡狠狠地威脅說“再不好好上廁所,到處拉屎,就把你扔出去。”

小家夥就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看著它,石小川隻覺得一陣無力,這小東西根本什麽都不懂。

四天這種忙碌而又充實的生活飛速的流逝,這天,石小川又跑回宿舍打算看看小家夥的狀況,卻發現小家夥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沒有像往日那樣迎接他,平時紅潤的臉頰一片死白色。烽。火。中。文。網

他腦子裏立刻閃過那個不詳的念頭,難道小家夥?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摸摸小家夥的臉頰,卻又縮了回來,才幾天時間,小家夥就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牽掛的重心,連小白都排在它後麵,也許僅僅是因為小白隻是一條蛇,而小東西卻像個人,能笑能哭能哼唧。

難道自己這麽快就要失去它了嗎?

養育一條蛇之四

石小川現在算體會到了那些心係子女的父母是什麽樣的心情了。

在並不太熱的房間裏,他急得汗珠一顆顆從額頭上滾落下來,但是,他除了在小東西旁邊轉來轉去,其他絲毫辦法也沒有,他不是醫生,更沒有通神的法術,除了急,還是急,心裏頭是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到了這個時候,石小川性子裏的那種消極又冒了出來,他覺得有些東西也許真的是命運,比如命運把這個奇怪的小家夥送到他手中,在他喜歡上之後,又毫不留情的奪去,也許他真的如他父母所說,是他命不好,連帶著和他有關的人,也被連累了。

然而,他可以認命,也可以放棄屬於自己的東西,卻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受牽連。

在這種念頭下,石小川跑出了宿舍,幾乎是有些語無倫次的和張果說了幾句話,讓他幫著自己和舒老師請假,用什麽理由都可以,理由隨便他想,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學校,半路上還撞在了一個人身上,他頭也不抬,急促地連說了幾句“對不起”然後撒腿就往校門外跑。

他決定到靈山上去。

小家夥是從那兒來的,那麽,也許到了這座山上,會出現什麽奇跡!

他抱著這個念頭,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靈山,來到了靈山觀。=烽=火=中=文=網=

青鬆道人還在外地尋找著那神秘的“蛇經”,道觀裏冷冷清清,因為長時間沒有人住,充滿著陰冷的氣息,沒有絲毫煙火氣,推開門的時候發出沉重的“吱嘎”聲,撲撲的灰塵落下。

石小川走進自己的那間房,把小家夥從盒子裏掏出來,放在硬硬的床鋪上,小家夥軟趴趴的躺在那兒,全身上下微微發著抖,平時老是動來動去的尾巴像灘水一樣擺在那兒。

石小川看著它全身**的樣子,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更加擔心,不管怎麽說,比剛才那副完全沒反應的樣子還是要好點?他不太確定的想。

他把小家夥細小白嫩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那麽纖細,他用一根指頭輕輕地撫摩著小家夥的額,頭發,試圖緩解它的不適,小家夥好像感覺到了他的氣息,不自覺地往石小川的手指上靠,好像他的手指確實能帶給它安慰似地。

石小川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麽,眼眶熱熱的,終於,一滴眼淚砸落在床上,濡濕了一小塊床單。

他抿著嘴,眼睛暗沉無光,嘴裏喃喃地說,“別死,別死——”

隨著時間的推移,掛在天上的豔陽慢悠悠地往西落下,夕陽似血,鋪滿了整個大地,鮮紅鮮紅的。

石小川摸索了一下,在灶台上熬了一點稀粥,把滾燙的粥吹涼了之後,一點點的喂給小家夥吃,手拿著條濕毛巾不停地擦拭著從它小巧紅嫩的嘴邊流出的粥。

其實根本沒有咽下去多少,最後石小川有些頹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他坐在門檻上,把小家夥放在右手掌心,左手無意識的摸著小家夥的臉頰,突然,他感到左手食指一陣劇痛,趕緊低下頭,一看,小家夥齜著牙,狠狠地咬住他的食指,刺破了他的指頭,一滴鮮紅的血液順著指頭沒入小家夥的嘴裏。

小家夥鬆開口,嘴砸吧著,好像在回味著什麽香甜的味道似地,頭無意識的四周尋找著,小小的嘴不停地吸吮著,半天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委屈地癟著嘴。

石小川的指頭上有幾個小小的淺淺的牙印,慢慢地又一滴鮮血凝成,正要滑落,他看著小家夥的樣子,想了想,慢慢地把手指伸過去,那滴血準確地落在小家夥的嘴唇上。

小家夥閉著眼,急切地舔著自己的唇上的血。

石小川把那個受傷的指頭放在自己嘴裏,狠狠咬了一口,然後把痛得抽搐,不停湧出血液的手指塞進小家夥的嘴裏,感覺到小家夥輕輕地吮吸,還有輕輕的吞咽的聲音。

它正在喝自己的血,這本應該是詭異而可怕的一幕,在荒郊野外的破舊道觀裏,一個半人半蛇的嬰兒正在吸食人血,不管從哪兒角度看,都是恐怖片或者靈異片中才會出現的鏡頭,然而,石小川卻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他甚至感到一絲高興。

如果小家夥需要的話,他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血給它——隻求它能活下來。

每當血快沒有了的時候,石小川就接著咬自己一口,指頭上傷痕累累,很痛,他卻絲毫不在意,隻是緊緊地盯著小家夥,它的臉色倒是比方才的慘白好了些,帶著些須紅潤。

石小川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暈,他的身體原本就不夠強壯,這麽持續失血,累積起來,也足以讓他覺得頭暈惡心,眼前發黑。

他勉強振作精神,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但是依然在不知不覺間,他不停地陷入短暫的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昏迷,而且時間越來越久,終於,他撲通一聲倒在了床邊。

此時,月光從打開的窗戶中傾瀉進來,照得整個屋子霧蒙蒙的。

石小川靜靜地睡在那兒,嘴邊帶著一絲笑意,而小家夥此時卻被一團白色的橢圓形的氣體包著,在那些氣體中間,紅色的東西遊來遊去,就好像回到了蛋殼裏一樣。

那團濃得像液狀的氣體翻滾著,白色的氣體與紅色的氣體糾纏著,就好像在搶占地盤一樣爭鬥著,漸漸地,紅色的氣體好像有些敵不過那些白色的氣體,它不甘心被吞噬,分出了一縷細不可見的紅絲從倒在床邊的石小川的嘴裏偷溜了進去。

它進去之後,一股紅色的**立刻順著那縷細絲沒入那團氣體中,紅色的氣體立刻恢複了精神,又開始與白色的氣體遊鬥。隨著它們鬥爭的繼續,石小川的臉色卻越發蒼白,他皺著眉頭,在噩夢中發出無聲的呻吟。

那團紅色的氣體在聽到他的呻吟之後,立刻停下了吞噬白色氣體的動作,雙方僵持了一會兒,那縷紅色細絲慢慢地從石小川身上收了回來,原本痛苦不堪的石小川漸漸平靜了下來,雖然依然緊緊皺著眉頭。

第二天,天氣很好,秋高氣爽,連空氣中都帶著果實的香甜味道。

石小川就是在鳥叫聲中醒過來的。

他撐著頭,覺得很累,昨晚他好像經曆了很多事情,現在覺得有些精疲力竭,他好像突然間想起了什麽似地,猛地抬起頭看床上。

在那兒,小家夥躺著的地方已經不見它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本正經的端坐的三四歲大小的幼兒。

這個幼兒長的蒼白而又瘦弱,慘白的臉色在晨光下幾乎要透明。

這個小小的身軀裏麵住著的,應該是一個很老的靈魂吧。

而這個小孩手中抓著的東西,看起來很眼熟,怎麽看怎麽像小家夥下半身那層細膩的蛇皮。

他看到石小川看著自己,嘴巴慢慢張開,露出尖銳的小小的獠牙。

石小川打了個寒顫,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