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回翠微峰說情
卷二 但屈指西風幾時起 四十二回 翠微峰說情
“這是《阿莫尼惹》。”白瀟說,“是彝族的抒情長詩。‘阿莫尼惹’是彝語,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媽媽的女兒。”
唱詩的聲音優美而漸漸深沉,到後來,甚至帶上了深切的責問與悲傷之意。
時淺淺抱怨道:“聽不懂啦,她咬字不清嘛,根本就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別停這兒啦,我們再去看看別的。”
“急什麽。”時宇倒是頗有興趣,“聲音很好聽,偶爾也能聽懂幾句的,當成歌來聽,韻律還滿不錯的。”
“《阿莫尼惹》是彝族名詩。”白瀟解說道:“從彝族少女自歎的角度來敘述,控訴包辦婚姻帶來的深重災難。詩有十章三段,從童年到青年,一直講述到婚後。聽,這一句的意思是‘哥哥是主人,妹妹是客人;哥哥是家養的,妹妹是零花錢’……”
“什麽?”時淺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什麽話呀,怎麽這麽好笑。妹妹是零花錢?”
“一點都不好笑。”白瀟搖頭道:“不止是彝族,現在中國還有很多地方很多人心裏都有這種所謂的傳統觀念,也就是說女兒是別家的,最後終究要嫁出去,而這嫁出去的女兒,唯一的價值,大概就是可以為娘家掙一筆彩禮。可這彩禮,不就跟零花錢差不多麽?它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一個家庭的經濟狀況,而它又是可以毫不在意,隨時都能花出去的。”
“說得不錯呀。”旁邊一個瘦瘦的中年人搭過話,“聽這一句,‘小雞欠了鷹的帳,躲在牆腳下也沒有用;魚兒欠了水獺的帳,躲在河底也無用’,每一句都是控訴,哪裏好笑了?”
時淺淺自出生起就像小公主一樣被人捧著,何曾知道什麽叫女孩兒的無奈,聽到白瀟解說“女兒是零花錢”的意義時,還有幾分羞愧,可這陌生人一插嘴,她心中的怒火卻騰地就燒上來了。批評的話,聽白瀟一句也就罷了,可這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也來教訓她,叫時小姐如何不惱羞成怒?
“就是好笑,那又怎麽樣?”時淺淺伸出一根白嫩纖細的手指,指著搭話之人,哼道:“你這人更好笑,胡亂插嘴,你是哪位大儒名宿,我認識你嗎?”
中年人的臉蹭地就燒紅了,他怒形於色,也哼道:“不知人間疾苦,你懂什麽!不懂就不要亂說!”然後又搖頭歎息:“唉,現在的年輕人哪。”他斜睨著時淺淺,一頓,又向白瀟點頭道:“倒是你這個姑娘還不錯,現在的年輕人,有你這樣素質的可少見呐。”
時淺淺皺了皺尖俏的小鼻子,賞他一個白眼,然後幹脆就不理他了。她反而問白瀟:“白瀟你好奇怪,怎麽連這個都知道,不會沒事去研究什麽民族特色吧?”
白瀟淡淡道:“有個故人,正是彝族人罷了。”
她一句話說來,輕描淡寫,但其實,心又隱痛了起來。
所謂故人,也確實是故人。那是林玉虹。林玉虹是四川彝族山寨走出來的女孩,本名叫“乃古·藍色鳶尾·水藍·果莫”。雖然她平常的樣子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都市女孩,但她其實是很念傳統的,交往的時候也喜歡向白夜講述她彝族的風俗。
聽著月琴與《阿尼莫惹》的切切訴說,此刻的白瀟,表情雖淡漠,心卻開始有了要融化的感覺。
她才知道,心曾給了那一個人,那麽此後哪怕遠隔千山萬水,甚至是來生後世,忘不了的還是忘不了。以為忘記了,不在意了,也隻不過是將所有癡戀藏在心深處,一旦被觸動,又是另一番溫柔滋味。
如果可以,白夜能給林玉虹千般好,隻是林玉虹不要這好,而白夜已成了白瀟。那麽一切罔然。
不怨不恨,隻是惆悵。
惆悵之外,竟是滿心的溫柔。比之當初與林玉虹在一起,柔情正濃的時候,更深更重的溫柔。
原來有些事,有些人,沉澱之後,不止是能讓人心裏充滿黃昏暖陽的味道,更是讓人心寬容。
“彝族人?”時淺淺聲音清脆,仿佛鳥兒在喳喳叫,喚醒了有些神遊的白瀟,“男還是女?她是不是能唱會跳?”
“她喜歡唱歌,跳舞不多,但跳得很好。”白瀟微笑著回答,神色間頗為懷念。
搭話的陌生人覺得無趣,又訕訕走開了一些。
時淺淺衝他做一個鬼臉,然後很開心地笑道:“那好呀,有時間我們看你那位朋友跳舞去,現在還是去逛逛別的地方吧。好啦,時宇,陳諾,你們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可跟白瀟先走啦。”
時宇巴不得擺脫這個黏人的小丫頭,聞言忙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記得別跑遠了就是。”
陳諾微笑道:“我與時兄走走。”然後專注聽那唱詩,不再言語。
時淺淺憤憤地噘起嘴,輕輕跺腳道:“你們這兩個人,真是過分!哼,白瀟,我們走!”
白瀟搖頭笑笑,與時淺淺離開。
時淺淺卻不再往人多熱鬧的地方逛,反而蹦跳著東摸西看,一路越走越偏僻,最後到了廣場一角,這裏已經是樹木陰翳了。
“白瀟,你最近看不看新聞?”時淺淺低頭把玩手中的一隻小竹鳥兒,隨意問道。
“看新聞?沒有這個時間。”白瀟愜意地將背靠在一棵鬆樹上,仰頭望著幽深天幕,“有什麽大新聞嗎?怎麽說起這個?”
“忽然想到啦。”時淺淺伸出一隻手在白瀟眼前晃晃,“嘻嘻,新聞嘛,各種希奇事兒,每天都有。大的小的,樣樣都有趣。”
白瀟將視線調回來,溫和地望著時淺淺,等她下文。
“真是的,都不追問一下!”時淺淺頗為無趣道:“你呀,忽然玩什麽閉關,窩在麓山上,什麽信都沒有,結果前幾天,你的朋友們以為你失蹤了,硬是把事情鬧到了你們係裏麵去,結果論壇上沸沸揚揚,全校的人都知道啦。白瀟,你可本來就是個大名人呦。”
白瀟一驚,靠在樹上的背脊稍稍挺了挺,問道:“那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呀……”時淺淺眼珠子一轉,“不能總讓我一個人說話吧,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她笑盈盈地,頭微微揚起,模樣極是俏皮可愛。
白瀟失笑道:“好,要問什麽你就問吧。”她心中已將時淺淺看做一個可愛的小妹妹,就覺得這小姑娘喜歡鬧著玩,雖然有時候霸道了點,本質還是可愛的。
PS:小墨蹲牆角畫圈圈,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還是更新晚了~~周流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