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詛咒

29、詛咒

陽光初升,一別前幾日的陰鬱奠氣,雖有零星小雨,倒顯得頗為晴朗。正趕上早春時節,鳥囀鶯啼,花紅柳綠,到處都是春意盎然。

平心觀旁有個村集,此地人家,有多半種著觀產。閑暇無事,淺斟也會出平心觀,到村子裏走走。春光粼粼,煙雨蒙蒙,如鏡般的在水田之上,三三兩兩的人披蓑衣,戴鬥笠,正在播種。細雨怡然,一片田園風光。

淺斟和阿媽穿著簡單的蓑衣,在一片幹淨的草地上坐了下來。淺斟手裏握著細長的竹竿,竹竿上連著絲線直入湖心。半空中,一群大雁慢慢地從遠處的山坳飛來,為這風景增添了一份動感。

在靜心觀住了將近一年的淺斟,本來想日子就這樣算了,其實也不錯,淺斟對阿媽笑了笑。看著強顏歡笑的女兒,柳眉真的很雄,因為那種痛,她自己也有過體會。柳眉看著平靜的湖麵,不禁呆住了。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和師哥在湖麵上打水漂。又好像是在藥王穀,和君天一起挖掘隻屬於他們的心斟溪。

“斟兒,”柳眉望著女兒,欲言又止。

“什麽事,阿媽?“淺斟歪著腦袋道。

聽著女兒問,柳眉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勸女兒認命嗎?想著想著,柳眉心又糾結起來了。

“阿媽,有什麽話要對斟兒說嗎?”淺斟看出阿媽的為難,小心地道。

“斟兒,阿媽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好啊,斟兒好久沒有聽阿媽講故事了。”

“從前,有個男子。他天資聰慧,是當時的武林世家的長子嫡孫。當時的江湖,不像現在的江湖這樣平靜。當時的江湖有個大公敵,就是苗疆的拜月教。”

“拜月教,阿媽,你要講的就是五十年前,七嶺峰之戰?”

“原來斟兒聽過,那次大戰,真的很慘烈。參加戰役的一百多名江湖兒女,都當場斃命。除了一個人,他就是那場戰役的總指揮。身負重傷的他,被拜月教俘虜並且囚禁在拜月教的總壇。”

“那麽他是誰呢?”直覺告訴淺斟,這個人一定和自己或者說是阿媽有著密切的關係。

“他,就是你的祖父,我的父親。”

“那麽,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呢?”

“當時的他,做了件錯事。為了能夠從拜月教的總壇全身而退,就利用了當時拜月教聖女胡瑤的感情。讓胡瑤以為找到如意郎君,全心全意地付出。胡瑤為了愛,為了救出被囚禁的愛人。不僅背叛了拜月教,還帶領名門正派攻入了自己的總壇。”

“救出了她的愛人,後來胡瑤她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本來就是一場騙局。雖然名門正派們沒有殺她,可是柳軒卻不愛她。從小在拜月教長大的胡瑤,什麽地方也沒有去過,隻有再回到拜月教。可是,此刻的她,已經不再是拜月教的聖女,而是拜月教的叛徒。胡遙救出了自己的愛人,自己卻被永遠的囚禁在拜月教的湖底的地牢,受盡折磨。可是,她卻從來不肯屈服。”

“那阿公後來,他有去找過她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男人有時候真的是個狠心的動物,所以才會又後來的故事。胡月兒是胡遙的侄女,也是苗疆部落族長的女兒。自懂事開始,胡月兒就被父親送到在拜月教當聖女的姑姑那兒。說是姑姑,對胡月兒來說,更像是母親。整整十年,姑姑都被關在湖底的地牢裏,而她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終於,她滿了十六歲,靜心訣也衝破了第九層的關口。這是拜月教有史以來,第一個可以衝破第九層的人。因為胡月兒在武功上奠賦,讓她成為了教徒心中的月神,也就接替了姑姑的大聖女的職位。”

“阿婆是拜月教的大聖女?”淺斟從來都沒有聽阿媽說過。

柳眉笑了笑,道:“嗯,所以我們的斟兒也是有四分之一的苗疆血統的喲。”

“看,都怪我打斷了阿媽的話。後來怎麽樣了?”

“因為胡月兒她是大聖女,所以她終於又機會在地牢再次看到姑姑。看到姑姑雖然在湖底的地牢受盡折磨,但是臉上卻還是帶著幸福。那天,胡月兒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親自去中原,親眼看看那個讓師姐受盡折磨的男人。”

“所以,阿婆就來了中原,認識了阿爹?”

“是啊,胡月兒來到了中原,看到了已經是武林盟主的柳軒。誰也沒想到的是,在誤打誤撞中,胡月兒竟然和大自己十五歲的柳軒相愛了。”

“可是當年拜月教和武林正派不是死對頭嗎?他們能同意他們的婚姻嗎?”

“原本是不可能的,但是當年的情況卻成全了他們。拜月教因為十年前的重創,早已不負往年的盛名了。而且苗疆地區也出現了大旱和大澇,苗疆人民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所以聖女下嫁,也是就人民於水生火熱之上。江湖中的武林人士,也不再想鬥爭了,也想借此機會化解之間的恩怨。就這樣,柳軒就和胡月兒成親了。”

“阿公和阿婆真的很幸運。”

“是啊,就是這份幸運,讓另一個女人完全崩潰了。直到成親的那個晚上,關在湖底地牢的胡遙才知道,自小當作女兒養的月兒要和自己愛的人結婚了。這一切讓她身心俱疲,流盡了淚水。她罵月神不公,自己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卻得不到他的愛,還要被關在這裏不見天日。終於就在他們成親的晚上,那是個月圓之夜。胡瑤要用拜月教特有的秘法來詛咒。胡瑤強用內力,將鎖在琵琶骨裏碟鏈震斷。咬破了舌尖,用舌尖血圍著身子畫了一個血圈,再割破四肢和頸部血脈,人成大字型躺在血圈中。然後,血液流盡而亡。”

“詛咒,她詛咒什麽?這個詛咒太可怕了,拜月教怎麽會有這麽邪門的詛咒?”聽著阿媽描述,淺斟覺得背後一陣涼氣。“舌尖血”,“血液流盡而亡”,真但恐怖了。

柳眉什麽話也沒說,好像是在想,到底應不應該說出詛咒的內容。終於,柳眉道:“她對月神起誓,將生命獻給月神。隻要柳軒和胡月兒的子孫後代,生生世世都糾纏在三角戀中——不得解脫。”淺斟握在手中的魚竿也鬆開了,掉在湖麵上。

“阿媽,這個荒謬的詛咒,靈驗了嗎?”淺斟地道。

“是啊,真的是個創謬的詛咒。可是就是這個荒謬的詛咒,卻偏偏次次靈驗。”柳眉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著,然後就再也沒有說一句話了。

“阿媽,詛咒靈驗了嗎?”淺斟急切地問道。其實淺斟自己心裏有個答案,可是卻想要阿媽告訴她,詛咒並沒有靈驗。柳眉好像沒有聽到女兒的話似的,直接站了起來,離開了。

淺斟看著阿媽遠去的背影,也知道這個答案了。除了淚流滿麵,淺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做些什麽?隻有接受,雖然不知道在阿媽身上詛咒是怎麽樣靈驗的。

抬頭看著天空,淺斟的心中不由的問道:“月神,這一切就真的是這般不能原諒嗎?”然後,自己對自己道,淺斟,你不能在有所求了,因為這一切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