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糖

番外 糖

吳邪又去盤口了，整整三天三夜沒回來。張起靈知道，這十年來變了很多，吳邪已經不再是那個悠閑自在的小古董店老板了。

有時候張起靈也會想，吳邪真的不應該入這個局。盜墓的世界實在是太悲慘了，所有涉身的人最後都失掉了信仰，變得和古屍一樣腐朽。

所以他說:“這裏邊的水不是你能淌的。”可是吳邪沒有聽話，為了自己，他淌得義無反顧，到最後連張起靈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宿命還是陰謀。

吳邪不在的這些日子，張起靈偶爾也會到外麵走走。他不喜歡獨自呆在沒有吳邪的房子裏，那樣他會覺得自己和房間裏的空氣一樣，是不存在的。

今天，是煙雨蒙蒙的杭州難得的一個晴天。

張起靈看著窗外明媚得有些失真的陽光，有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他起身拿上了鑰匙鎖住了房門，便慢慢地向公園挪去。沐浴在陽光下悠閑地散步，對於他這樣的習慣了在黑暗中摸索的人顯得異常的奢侈。

公園裏有很多嬉戲的孩子，天真活潑的童顏變化著不同的表情，就像他們純真的內心。張起靈遠遠地坐在一處沒人的角落的長椅上，偏著頭看著那些孩子發呆。

突然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小男孩跑了過來，在經過張起靈身邊的時候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張起靈下意識地把他扶起來，沒怎麽接觸過孩子的他手有些顫抖。小男孩抬起頭來看著他，明顯是吃痛後流的淚珠還掛在長長彎彎的睫毛上。

“大哥哥，謝謝你！”小男孩揚起了一個無邪的笑容。張起靈想著吳邪小時候是不是也像這樣，不禁揚了揚唇角回應。

小男孩看到張起靈“笑”了，開心地從衣兜裏掏出了一把糖果，把手伸到張起靈麵前:“大哥哥，請你吃糖。”

張起靈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忍心拒絕孩子的好意。修長的手指從那一把花花綠綠的鮮豔糖果中捏出了一顆紅色包裝的糖果。孩子看著張起靈漂亮的雙手扯開糖紙將糖果放入口中，滿意地歡呼著跑遠了。

張起靈無法形容這是什麽樣的感受，舌頭被溫柔的包圍在了一股津甜的**裏，有種意外的滿足。

糖，是美好的東西。

美好的東西，不屬於張家孩子的童年。他想起了在張家內院裏第一次接觸到糖這種東西，拚命想把“甜”這種味道記在腦海裏的自己，也不過是為了在艱難的黑暗使命中留一些對世界上美好的東西的記憶。

不過誰都不會知道。他們眼中心中口中的“啞巴張”和“張家族長”，都隻是無心之人，本就不該對世界上任何東西留下感情，沒有喜好也沒有厭惡。所以他們在墓室裏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保護，在不想死時心安理得地請求他來救助，在逃出絕境後心安理得地把他忘掉。

他喜歡墓室，因為隻有在墓室的危機終他才會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他不願意照鏡子，鏡子裏的自己就像是投射的一個幻影，讓他分不清真實和假象哪一個才是他。他也一直淡漠，對生與死都無動於衷，更不會指望有誰會在乎會關心。心疼自己，他自己都不會，又怎麽能奢求別人？

直到他遇到吳邪。

遇到吳邪，張起靈才發現這個世界上也會有和“糖”一樣美好的人。他頭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牽掛的那種奇妙滋味，就像糖在口中融化的那種幸福和滿足。

所以張起靈也拚命想記住吳邪，記住鐵三角，記住這些讓他對活著有了體驗的感情。隻有在這份感情中，張起靈不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人。

張起靈在公園裏整整呆了一天，傍晚時才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真難以置信，他居然在有生之年還會有一個稱作“家”的地方。對於一個漂泊流離慣了的人，“家”一向都是遙不可及的幻想。

在拐角處，張起靈習慣性地買了雙份的晚飯。回到家拉開房門的一瞬，溫暖的燈光讓張起靈以為是夢境。

吳邪已經做好了晚餐在等著他，臉上的疲憊在看到張起靈的時刻全都化為了溫柔的笑容。

“怎麽回來了？”

“想著你一個人在家，不放心。處理事情就快了些。”

吳邪接過張起靈買的晚餐，歎了口氣，看到了張起靈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糖紙。

吳邪突然就笑了起來，這樣孩子氣的張起靈還真少見。

“快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去超市。”吳邪笑著說。

張起靈不解地看著吳邪。

“給你買草莓糖。”吳邪解釋道。

張起靈看了看手中的糖紙，又看了看吳邪，心裏莫名湧上了一股暖流:“…好。”

有吳邪和糖的世界，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