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貶為宮女

第四十一章 貶為宮女

公主的生辰恰好是太後的忌日,是她這個殘忍母親,將這樣悲哀的詛咒帶給了女兒。

“你放心,媛媛是朕骨肉,朕定會好好待她。”皇帝沉沉道:“朕已下旨冊封她為瑞安公主。”

江心月終是鬆了口氣,畢竟血濃於水,鄭昀睿早就將公主抱去乾清宮撫育,也是給了公主最大的保護。

而“瑞安”二字,她最是喜歡,她在這宮裏穿梭於刀光劍影之中,她隻希望,女兒一生祥瑞安然,不要再卷入權勢與血腥。

想到公主,抑製不住的牽掛猛然揪緊了她的心,使得她脫口而出:

“可否允嬪妾看一眼媛媛……”

話音剛落,她已抬手掩住了口,哽咽道:“還是算了吧,嬪妾哪裏敢和公主見麵。”

她如今是陳皇後的眼中釘,去見公主隻能激起她對公主更狠厲的報複。

皇帝看著她道:“陳氏雖狠厲,但朕答應你,會保得媛媛無事。”

江心月感激地跪下叩頭在地,皇帝是無情的,卻又相當重視自己的骨肉。她直起了身子,閉目決然道:“嬪妾已經了,嬪妾一直在這等待著您賜下的白綾。現在公主能夠安好,嬪妾再無憂慮。皇上請下詔吧。”

他大業未成,但她卻這樣輸了。陳氏的一道上表,鄭昀睿決然的棄置,像利刃一般斬斷了她的前路。

抱歉,王爺。阿奴要先走了。隻是不知,你完成心願的那一日,可會記得我?

我這一生,竟從未為自己活過。阿奴,你可後悔?

當然沒有。

皇帝起身而立,淡淡道:“朕貶你去奉宸院。”

江心月猛然抬頭,不可置信道:“陳氏……”

皇帝將目光移至她姣好的麵容之上,突地嗤笑道:“你就這麽一心求死?你和朕也有兩年的情分了,若是想你死,朕今日何必來陪你話呢?”著又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般絕代佳人,死了豈不可惜?朕不喜歡暴殄天物。”

情分?!江心月內心激起了洶湧的憤慨,這個禽獸,這個根本不配情與愛的禽獸,這個殘忍踐踏無數女子真心的禽獸,此刻竟什麽情分?

上官皇後死前的話,就如一把無聲的錘子,字字敲打在她的心上。她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根本禽獸不如。

然而她卻在下一瞬驚醒——沒有賜死,沒有賜死!

她的內心立即狂喜起來,隻要她不死,就還有機會……

她抬頭望向鄭昀睿,眼中漸漸起火焰般的征服——我定會贏過你!終有一日,我會助你的皇弟登上皇位!你這般可惡的人,隻待那一日,被我們踩在腳下吧。

她深深叩頭在地:“奴婢,叩謝皇上隆恩。”

鄭昀睿轉身朝宮門而去,麵色稍有舒緩。從她生產後就冷了她,現在又貶到最下等的雜役房,陳氏應該會對她放鬆了吧。

侍立在殿外的王雲海趕忙跟上去,聲道:

“皇上,皇後娘娘在龍吟殿求見您呢,奴才瞧著,是為了昨日您晉封婧貴嬪為昭媛的事兒……”

皇帝點頭道:“她就是不容人的性子,都成了皇後,清兒也封了太子,她還不滿足。這般浮躁如何能成事。”皇帝臉色並未有絲毫不悅,反而隱隱現出得意。

他笑著搖頭,又對王雲海道:“朕現在可是十分懼怕陳家,皇後有不順心,朕當然要讓她順心。傳旨下去,太子鄭懷清改名為“瑁”。哦,還有,賜婧昭媛協理六宮大權,你找個機會暗地裏告訴她,現在皇後獨大,後宮險惡,要她好好利用朕給她的地位和權勢,務必保得三皇子平安。”

王雲海低了頭領旨。

鄭昀睿瞥一眼稍年邁的王公公,又笑道:“快點先跑回去宣旨啊,朕可不想在龍吟殿碰見皇後。”

王雲海急忙一溜煙地跑到了前頭。

在龍吟殿外等候的陳皇後接到聖旨,頗疑惑地琢磨起這個“瑁”字。畫屏抬眼覷著主子手裏的聖旨,突地一拍腦門,喜道“娘娘,瑁這個字,可是不一般的啊!”

皇後不解地看向她,她喜滋滋地道:“您想想,三皇子的名兒是什麽?”

“是‘珪’。話,珪瑁……”皇後沉思著,當即在一瞬間醒悟過來,滿麵狂喜著道:

“前朝實行分封製,諸侯割據。有史料記載‘諸侯執珪以朝天子,天子執瑁號令諸侯。’珪,便代指諸侯,臣子;瑁,則是天子的象征。”她神情大悅,幾乎要不顧皇後的儀顏在殿外手舞足蹈起來:

“本宮的瑁兒,就是真龍天子!三皇子隻配稱臣,哪會威脅到瑁兒的太子之位!”

畫屏趕緊止住她道:“娘娘慎言呐,殿下現在隻是太子,真龍天子豈是能出口的?”

皇後立即掩了嘴,心地看一眼四周,卻隨即又坦然了,神情倨傲道:“怕什麽,本宮不止是皇後,本宮是陳家的女兒!本宮的好姑母給陳家帶來這麽大的收益,現在的皇上早已被我們陳家架空!本宮錯了話又怎樣!”

四月十六日,縈碧軒已然閑置下來。

廢妃江氏以及所有的大宮人,均被內務府遣散至各處。

江心月此時著一身下等宮女的淺綠色棉料衣裳,和三十幾名宮女一同跟在一名姑姑身後,步行走著不敢抬頭。

她從主子跌落為最下等的奴才,她知道,前路,是密布的荊棘。

以後會有很多很多苦楚的日子,後宮曾對她有怨的嬪妃也不會放過她,特別是痛恨她的陳皇後。

她沒有絲毫的怨懟,就當這些苦是上天給她的懲罰,是她為害死梁姐姐而贖罪。

這一份贖罪,是她永遠都贖不完的。所以,無論受多少苦,她都覺得萬分應當。

她所要去的奉宸院是內務府七司三院的三院之一,掌景山、三海、宮花苑等處的管理、修繕,即掌管宮中各處的園林景致。

菊香和花影兩個是被貶到重華宮去了。重華宮並非東西十二宮之一,而是一處佛堂。那兒的宮女是外圍丫頭裏最無前途的,但也是最清閑最沒有危險的。她們二人原本是大宮女,現在遭貶了,反而安心。

其餘貴喜幾人的去處,江心月還未曾打聽到。但想來也不會太好,肯定是去外圍做粗活去了。

心裏正想著這些事,突然聽“哎喲”一聲,是走在她前頭的一個女孩踉蹌了一下,想是不心絆到了。姑姑聽見響聲不滿地回過頭來,對著那女孩厲聲道:“走路都走不好,規矩都白學了麽?”

這一眾的宮女,除了江心月之外都是剛被征召入宮的新人,剛學了三個月的規矩,今日才被分配到各處。三個月的折磨下來,她們對管事姑姑的恐懼是深入骨髓的。這名不心絆到的女孩見姑姑動氣,怕得身子都發抖了,但好在她長了個機靈的腦子,情急中也想到了應對之策,便回話道:

“回春姑姑,是後麵的人撞了奴婢。”

江心月聞言心裏叫苦,走路走不好就如做活做不好,都是要受罰的。若她是個普通的宮女,此時還能分辨一二。可她是遭貶的廢妃,旁人自然喜歡作踐她;更倒黴的是,這位春姑姑曾經是馮容華的宮女,馮容華獲罪圈禁冷宮,她也被趕到了外圍,卻不知送了內務府多少孝敬得以做了姑姑。

若不是江心月和馮容華的恩怨,她能落得此下場?

此時江心月若是分辨,春姑姑豈能如她的意?興許還會多加一個狡辯的罪名。

她心下苦歎,還是幹脆地跪了下來,道:“奴婢該死,是奴婢走路不心。”

春姑姑頓時笑得萬分舒坦,點頭道:“好,承認就好。不過咱們現在要趕著去奉宸院裏,就等著到了再由女史大人罰你吧。”

江心月無奈,又看了前頭那女孩一眼,卻見她回頭一個得意的白眼掃過來。

春姑姑帶著宮女們繞過宮花苑,從路上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陣子終於到了地方。

門外立著一名深綠色宮裝的姑姑,邊上還有兩個服侍的宮女。她的身後是六個和春姑姑裝束相似的姑姑。春姑姑領著眾人行了一禮,上前道:

“嚴姑姑,新人都帶過來了。”

江心月在人堆裏低著頭,麵色極為恭敬。從嚴姑姑身上宮裝的顏色,江心月便知她就是壓春姑姑一頭的女史了。

宮女的服飾隻有綠色和粉色兩種,不同地位的宮女則是以宮裝顏色的深淺來區分的。如江心月這一身就是最淺的綠色,身份最低;嚴女史已然是較深的綠色了。

雖然女史是女官裏品階最低的一級,但對於她們一眾低階的宮女來,就是頭頂的天,空裏的神仙。

此時站在這兒,如牲畜一般等著各位姑姑們挑去幹活,江心月終於明白了外圍宮人代表著怎樣的卑賤。

她想起曾為嬪妃時,那個在她跟前卑躬屈膝諂媚奉承的劉總管,身為主子的她,從來都是高貴的。而到了這裏,劉康總管內務府七司三院,其下的奉宸院有掌司大人和幾位典工、良署管理,再其下就是嚴女史一眾,再其下才是直接掌管她們的春花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