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瑤儀有孕

第三章 瑤儀有孕

西福宮,瓊茗閣

“幸好你沒有去,你可不知,王爺的人一路追著皇上的車馬,皇上竟然不管後頭的嬪妃,隻吩咐保護寶妃一人,若不是我懷了身孕,皇上將我移到了聖駕之內,否則我今日就回不來了……”

殿內所有伺候的宮人都被屏退出去,瑤儀一人坐在榻上邊抹淚邊語無倫次地著,江心月止不住她的哭,隻能雙臂環著她,一手扶她的脊背。

她們都隻是女子,雖然已習慣了宮內的殺機與險路,可到了戰場的刀光劍影裏,有哪個不怕?張婕妤的車子就在後頭生生地消失不見,馮美人一身血的模樣更是嚇壞了許多人。江心月自詡聰慧有膽識,在宮內也曾曆經殺伐,但聽著瑤儀訴這些慘事,還是止不住地身上發抖。

後頭的追兵是王爺,他知曉瑤儀在內或許會吩咐留心保護。可是刀劍無眼,箭矢紛飛,又是戰場之上,兵將們怎可能把過多的心思花在一個女人身上?而皇帝又明明下旨不管後頭的嬪妃,聽聞不少嬪妃的傷,還是神龍衛不心失手造成的。天知道瑤儀是怎麽經曆這一個多月的時光?她還懷著孩子。

又哭了半日,瑤儀漸漸疲累,聲音也了下去。江心月見她心緒稍稍地恢複了,才開口問道:

“你光路上如何遇險,你可知道王爺和皇上是怎麽交鋒的?結果又如何呢?”

對江心月來,他才是她的整個世界。他此次挑起事端,險些令鄭昀睿喪命,卻終是未得成功。然而回來之後,就聽聞他在府中閉門不出,朝野上下也未有“禮親王謀反”之類的些許風聲。

瑤儀抽噎一聲,慢慢吐勻了氣,才用極心且細不可聞的聲音道:“王爺和大理那邊,都出動了人手,本想措手不及地來此一擊。雖然成功偷襲,且直衝進了聖駕所在的逐鹿城內,但陳家在齊州的屯兵超出了預計,所以,皇上終還是突圍了出去。王爺不甘心,在聖駕之後追擊,但皇上在沿途各城秘密安置了不少神龍衛,最後未能得手。不過還好,王爺行事周全,未能讓皇上抓到丁點把柄,皇上明知內情,卻苦於沒有證據,隻能將這次遇險算到大理頭上。”

江心月一字不差地細細聽完,終是送了口氣道:“無事就好。以後總還有機會的。”她心裏翻卷著,還是有些不安,又問道:

“你肯定王爺沒有受傷麽?”

“當然沒有。王爺本不善於習武,根本就沒有出現在戰局之中,應該是在後方被保護起來了吧。”

江心月這才點頭放心。

她一手抹抹瑤儀的麵頰,輕道:“別哭了,孕中不好落淚的。”

提及身孕,瑤儀終是破涕為笑,道:“我的命,是這個孩子救回來的呢。”她著麵上染了柔柔的笑意。她本就溫柔,此時臉上泛出愛子的情切,更讓人忍不住憐愛。

江心月笑看著她,或許有了這孩子之後,瑤儀在宮裏就有了依靠,就不會活得那樣苦,那樣孤寂。

她叫來貼身的丫鬟為她淨麵,將溫熱的毛巾敷在雙目上以消去紅腫。她這樣按了一會,又對著江心月道:

“回來這一趟,我雖心驚,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保持著手按的姿勢,繼續道:“嬪妃們的車駕,是依據位分高低而排的。受難的張婕妤和馮貴人,都是排在倒數的第二位和第四位。宜寶林位分最低,排在最後,卻毫發無傷。”

“宜才人?”江心月疑道。宜才人冰氏,單名一個“瞳”字,無論姓氏還是名字都是少見的,當然非世家大族出身。聽聞她是宮女承恩,雖身份低微但較得聖眷。

這位宜才人以前從來不顯山露水的,也從未被江心月注意過,不想卻是有些本事。

瑤儀的身孕剛滿兩個月,因為受驚,胎象有些不穩。遂江心月這一晚沒有回宮,呆在瓊茗閣陪她同睡。她遣了花影回華陽宮向主位毓妃請示,本以為會受些刁難,不想這次毓妃懶得連一句話都不肯,芷音看著主子不發話就輕鬆地替主子允了。

江心月聽到回稟後笑笑,心裏想毓妃這一胎還真是很辛苦,什麽都顧不上了。

第二日,她晨起醒來,看瑤儀已然安坐了。

“姐姐不多睡會?皇上免了你十日的晨省的。”

瑤儀揉眼笑道:“有你在,我昨晚睡得很好。而且不知怎麽地,我是被驚著了,一覺醒來心裏頭竟比南巡之前還安生。現在我覺得精神很好。”

江心月舒心地道:“姐姐有了孩子,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瑤儀這般溫柔的人,定是一個好母親吧?不過才兩月的身孕,她就為了這孩子,硬逼著自己堅強起來了。

“瑤姐姐,如今禧貴嬪娘娘待你如何?”江心月想了想,還是心裏不安,不由地多問幾句。

瑤儀冷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還能如何?當然是愈發不喜我了。如今我位分雖低,但寵愛已經遠遠壓過她去。以往她依著自己是主位,常有苛待,拿我做丫鬟指使我也隻能忍氣吞聲。但現在我懷有龍嗣,咱們的皇上對子嗣極其重視,她以前的那些把戲是統統不敢再用了。”

她絮絮地著,有低垂眼瞼在江心月耳邊輕笑道:“聽聞她奈何我不得,隻好在主殿內咒罵我呢。”

江心月眼中也流露出不屑,禧貴嬪之類張揚於外,欺壓於內的人,竟也能得貴嬪之位。她轉頭對瑤儀道:“姐姐如今有孕,雖然宮裏仍有兩位比姐姐顯眼地多,但還是要謹慎。”

瑤儀點頭道:“這個自然。子嗣十分重要,無論是於我,於王爺,還是於我們澹台一族。我就算拚了全力,也定保得萬無一失的。”

江心月仍舊不放心,指了花影去將瓊茗閣裏裏外外細細地查驗了一番,還好未發現任何異常。她不迭地囑咐瑤儀,道房內不可熏香,不可混雜香料的炭,食具全部要換成銀質的,等等此類。

二人一同用過膳,江心月便往皇後宮中請安。皇後今日臉色倦怠,想是一夜未睡好。她早早令諸人散去,自己則領宮女拎了食盒往龍吟殿而去。

江心月閑閑地踱步回宮,路過毓秀殿時,她心裏一突,略略猶豫,還是想著順路去拜見一番。

她想著,今時不同往日,經過“凶夭”這個案子,想必我們之間的敵對也該放下了。後宮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進了殿門,隻有幾個三等奴才在掃院子,門口連個通傳的丫頭都沒有。江心月見此,隻得招了個三等宮女,要她進去稟報。

等了不多時,就見芷音從裏邊出來,向著江心月行禮。江心月看她麵色鬱鬱,也不多問,隻低了頭進屋。

屋裏掛了層疊的紗帳,帳垂與地仿佛已經入夜,銀炭燒得極暖,一進去,便覺得晦暗無光,並有悶熱抑鬱之氣撲麵而來。外殿不見毓妃,隻有皇帝派來的那四個嬤嬤侍立。江心月皺了皺眉,向著內室走去。

“江氏,怎麽是你?”毓妃臥在榻上,頭也不抬地低低道。她一頭青絲枯敗失去了光澤,往日嬌美的容顏此時也是蠟黃。她剛完,便止不住地幹咳起來,麵色痛苦地捂著胸口。芷音慌亂地上前,捧著茶喂給她。

江心月沒有料到毓妃落魄至此,也是上前,給她撫著胸口順氣。毓妃見是她,不禁惱怒,強自撐起來一手推開了她,喝道:“你不過是來看本宮笑話,何必惺惺作態!本宮……本宮還用不著你來可憐!”

毓妃顯然是病倒了,慍怒之下也使不上力氣,江心月隻被她推到一旁。毓妃的肚子高高地突出,身上卻更加枯瘦,她本就是瓜子臉,此時更是下巴都削尖了。江心月看著她,不禁驚詫,“凶夭”一案,皇帝不但沒有遷怒毓妃,還多加疼愛,囑咐了皇後心照料她的身孕。看毓妃屋裏的用度都是最上乘的,根本沒有受到苛待,怎麽會憔悴至此。

心裏思量了一會,江心月仍然跪下道:“娘娘,嬪妾是真心來探望娘娘的,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嬪妾對娘娘,已經沒有絲毫怨懟了。”

毓妃抬頭,恨恨地盯著她,半響突地冷笑一聲,別過臉去。

“娘娘不相信嬪妾的話嗎?”

毓妃好似聽得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尖聲狂笑起來,聲音入耳聽得人心驚。她複又一手指著江心月的鼻尖:“真心探望?哈!你是皇後腳邊的狗,什麽時候想著攀上本宮了?你還是馬上給本宮滾出去,在這兒待久了本宮的屋子指不定就出了問題呢,本宮可是怕得緊!”

江心月跪著不話,卻也不肯起來。多日不見毓妃,她竟成了這幅模樣。

“主您還是快走吧,娘娘近來情緒波動很大,這會兒又不舒服。”芷音端著殘茶去勸江心月,她改了心性令芷音十分驚異,卻也懷疑是綿裏藏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