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慎刑司

第五十章 慎刑司

“江氏,給朕跪下!”青離的話音剛落,殿內便響起了一聲怒吼。

江心月看著皇帝,隻覺得徹骨的寒冷瘋狂蔓延到了全身,身子微動,膝蓋緩緩軟了下去。江氏,你叫我江氏,很好啊,鄭昀睿!兩個宮女隨口胡,你就信了,就如此對我,昔日的溫情暖語果然無半句真話!

此時,劉院使也檢驗出了那罐殘湯,的確是“凶夭”。

“江氏,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可的!皇上,江氏嫉妒成性,一手謀害兩位有孕嬪妃,兩位皇嗣,其行為令人發指,請皇上立即誅之,以正後宮!”淑妃跪下道。

毓妃平時對江心月恨之入骨,此時隻覺得大快人心,不由地隨著跪下,動情道:“皇上,江氏謀害您的孩兒,可憐我還未出世的孩子,差點,就遭了毒手了……”

“轟”地一聲,極大的震動嚇得很多嬪妃尖叫出聲。皇帝,一手狠狠地推翻了席案,滿桌的羹湯伴隨著瓷器破碎的聲音,嘩啦流淌下來,銅鑄的鍋子砰然落地,砸在厚厚的長毛毯上,仍發出了沉悶劇烈的撞擊聲。

“江氏謀害皇嗣,給朕拖出去,五馬分屍!”皇帝一張鐵青無血色的臉,幾乎是字字句句狠厲地擠出來。“江家,滿門抄斬!”

花影猛地抬頭,驚在當場卻手足無措,一點辦法都沒有。江心月看著衝過來的侍從,大聲道:“皇上!嬪妾冤枉!青玥姐妹受人脅迫,皇上!她們的全是假的!”

“皇上,此女罪大惡極還想狡辯,請皇上當機立斷,除此罪孽!”淑妃喝道。

侍從按住了江心月的雙肩,扭著她向下拖去。這一刻,她卻出奇地冷靜下來,感覺到心中突有些許的光亮,頓時高聲道:

“皇上,嬪妾從不知道什麽古方‘凶夭’,請問劉大人,此方是否是極為難得之物?”

此言一出,向來耿直的劉院使跪下朗聲道:“回皇上,古方‘凶夭’失傳已久,世上識得它的人都很少,它的配方幾乎不可得!”

皇帝一聽,頓時微微發愣,一抬手製止了拖著江心月的兩個侍從。

“皇上,嬪妾不過一六品才人,嬪妾的父親是七品縣令,嬪妾從何弄到這樣稀有的方子?”

皇帝緊鎖了眉頭,思慮起來。

淑妃原本輕鬆的麵孔上,再次湧起了不安。她略一思忖,道;“皇上,江氏的有幾分道理,可能其後另有人指使,臣妾聽聞,皇後娘娘向來照顧江氏,而且皇後多年無子嗣……”

“淑妃!你怎可血口噴人!本宮和此事無任何瓜葛,宮女青玥是你宮裏的,很可能是受你指使,不料在半路因為舉止慌張被江寶林看穿其害人的心思,她慌亂之下嫁禍給江才人!本宮聽聞,陳大將軍駐守西北邊疆,西域盛產奇方古藥,而且陳家在商業上勢力龐大,什麽奇珍東西都能得到!”皇後不想髒水竟潑到自己身上,頓時奮力反擊。

淑妃被這句句責難震得愣住,卻穩住心神,胸有成竹道:“皇上,這方子如此毒辣,氣味入口即可致命,清兒是臣妾的**,臣妾怎麽能讓他赴險!”

兩個後宮中身份最高的女人在殿上爭吵不休,皇帝見了,隻覺得心煩意亂。他龍袖一甩,厲聲道:“都給朕閉嘴!是非黑白自有公道!”

“皇上!容微臣回稟,淑妃娘娘所雖有道理,但古方‘凶夭’其實是有解藥的,不過這解藥隻是一個傳,比‘凶夭’此方本身更為難得!”劉太醫再次回稟道,惹來了淑妃一個狠厲的眼神。江心月感激地看他一眼,這位年過六十的劉大人確實是醫者的典範。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門外,漫天白雪飄灑,雪片如鵝毛般傾瀉下來,厚重而壓抑地湮沒了天地,地麵也覆著一層厚厚的積雪。龍城的第一場雪,洶湧而浩大,漫無邊際。

“皇上,此事疑點頗多,依臣妾看,還是先把江氏押入慎刑司,再細細探查,不能錯殺也不可放過。而且現下臣妾和淑妃都受到懷疑,此事不清,難免日後遭人詬病啊。”

皇帝點了點頭,道:“皇後得對。”他扶著椅子,威嚴地起身,看也不看江心月,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地冷冷道:“隻廢去江氏的位分,暫時留她一命,押入慎刑司等候發落。”

頓了頓,又道:“青玥,杖斃,但不罪及家人。青離就押在怡和宮,日後再處置。皇後淑妃都有牽連,毓妃又有著身孕,此事就交由嶽昭儀主審,所有的細節都給朕追查出來,不得漏掉半分!還有,外頭的髒東西都仔細衝洗,莫讓那劇毒傷了皇嗣。”

殿內,隻剩下了青離撕心裂肺的哭號。

……

慎刑司裏,江心月的手指扣在牢房陰冷的石牆上,狠狠地用力,指縫滲出了一絲鮮紅。

十天了,她在這裏已經呆了整整十天。

幾個枯瘦形如鬼魅的女人和她關在一起,此時她們都在鼾聲大作。這裏的人,都知道睡眠是多麽珍貴的,因為每天隻有兩個時辰給她們睡覺,其餘的時間都要做苦役。江心月卻睡不著,獄卒的對,剛來的都睡不著,但過一段日子就跟她們一樣了搶吃貪睡,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認命卻瘋狂地活下去。然後再過上兩個月,被折磨而死。

她一直很奇怪,雖然除了皇後、淑妃、毓妃,寶妃又一向不過問後宮事務,隻有嶽昭儀夠資格主審,但她是個老實又無能的人,讓她查案,能查到什麽呢?

那個驚人的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她卻不敢去相信。玲瓏,不過才七歲……

頭上冰冷的汙水滴下來,江心月緊了緊被子,縮在了牆角。粗劣的麻布摩擦著身體,然而她已經習慣了。她不得不適應,她身下鋪的是稻草,被子隻有薄薄的一層。

好冷啊。龍城太偏北了,這裏的冬天,實在太難熬了。

外麵的雪化了吧,龍城今年的第一場大雪,她被送到了這裏,暗無天日。

這是殘酷的皇宮內最殘酷的場所,然而,江心月必須活下去。她這條命是為他而生的,還有多少未完成的事等著她去做,她不可以死在這裏。

“你定不會令本王失望吧?”他的囑托,於她就像無可逃脫的魔咒,仿佛還帶著男子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

他本就是她的神魔,抽走她魂魄的魔。“不可以的,我不可以令他失望……”她雙手抱緊了膝,身子愈發地縮起來,在這地獄中獨自呢喃。

“起來!都給我起來!幹活了!”

突然,一個幹瘦而麵醜的嬤嬤打開了牢房的鎖,凶惡地吼叫著。牢裏的女人們如見夜叉,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嬤嬤的鞭子還是落到了她們身上。

江心月見了嬤嬤,不但沒有驚恐,眸子裏反而透出瑩瑩的光亮。她跪爬至嬤嬤的腳邊,哀哀道:“嬤嬤,好嬤嬤,您可是見著了純寶林?”

秋嬤嬤將鞭子繞在手上,低頭看她,卻少見地從幹癟的嘴角上擠出一絲笑,道:“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我人微言輕,又在外圍當差,哪能隨意見著主子?”

江心月的神色驟然灰敗了。她在這兒和外界隔絕,消息送不出去,怎麽自救?

青離為何會扯謊,隻有她和花影知曉其中奧秘,更知曉青離的家鄉在何處。禮親王雖勢力不,可若不知道這個消息,又何從下手?又怎樣解救她?

她獲罪之後,宮人都被遣散至各處,不想淑妃對她咬牙切齒,做主把花影和菊香送進了辛者庫。那個地方是每日的苦役,還被人嚴加看管著,想把消息傳出去也是難於上青天。

她被押送到慎刑司裏,一身金玉都被人掠去,好在她將塊的紅寶石妥當地偷藏,終是沒有被搶走。那秋嬤嬤第一次見著天底下最昂貴的寶石,拿在手裏兩手都不停地抖,隻滿口道:“主就是主,你要我幫什麽?我都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