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帝王情(1)

第二十九章 帝王情(1)

她是江心月的“親生妹妹”,即便相貌並不相似,然這一層關係是旁人所沒有的,也隻有她能做江心月的影子。作為江心月的黨羽和棋子,她受到了很多提攜,然而這遠遠不夠——她那麽受寵,也隻是的才人。江心月能給她的有多少?且她無時無刻都要被江心月所利用,所犧牲。她不滿足與僅僅做一個棋子。

她還要,即使聲色模糊不清,再也不能被人分辨。她的口舌與煤炭的摩擦之下,混合著汙穢的血液滴滴流淌而出。突然間,一雙鐵鉗般的手掌扼住了她的咽喉。

皇帝顯然是不顧身份了。他掐住這女子,咬牙切齒,手上不住地用力。

為什麽,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出來。朕還沒有準備好,江心月也沒有準備好,你壞了朕最大的事。這可惡的女人。

江心月此時杵在原地,隻覺得頭腦中嗡嗡作響,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今日的變故太多了,那一場生死之爭堪堪險勝,而此時……

二十年的人生,江心月沉澱下來的東西不是情與愛,而是權與謀。

所以在最混亂的時刻,她腦子裏隻記清了一件事。她攔裙踉踉蹌蹌地上前,兩手拖住了皇帝的一雙鐵鉗道:

“不要殺她!她留著還有用,臣妾要揪出她背後的人!”

“江心月?”皇帝看到她的時候,頓時一切都恢複了理智。他鬆開了手裏的江心妍,麵色忽明忽暗地看向江心月。

他為帝十三載,從未像此時這般緊張過。

甚至在他隻是個身份低微的庶出皇子時,他也從沒像此時一般不知所措。

他不知該什麽,做什麽,他費勁地囁嚅了半天才吐出了幾個字:“我……我……”

這得是什麽啊。

“皇上……”還是江心月率先開口了,她清晰而平穩地道:

“前朝的軍情急,皇上在此事上耽擱了精力,應早些回去才好。此事,臣妾定會盡心查證,不負所托。”

皇帝一愣,之後才麻木地道了一聲“哦”。

“臣妾告退。”江心月扔下四個字,急匆匆地從他麵前逃開了。

等皇帝回過神來的時候,慎刑司的大堂裏,隻有他一個主子了。身側的王雲海等人麵目閃爍著,不知在想什麽。皇後更不知什麽時候溜了回去。

突地,他將雙手捂在麵上,愁苦道:“王雲海,她跟朕的那話,是個什麽意思啊……”

“皇上,蓮主子什麽意思都沒有啊!她的全是公事。”

“她是在逃避嗎?她,她隻是想扯開話題?明明已經得這麽透徹了,她卻還……她這是不肯容朕了?”

王雲海見皇帝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樣,極為不忍,勸道:“皇上,您別這麽杞人憂天。”

皇帝長歎一聲。就這麽出來了?

龍駕往乾清宮而去,坐在其上的帝王今日卻半點威儀都沒有,反而有幾分萎靡消沉的樣子。

這一日恰有前線的急報遞進來。嶽建充被召進了龍吟殿,議政一直持續到午夜。

其實北疆那兒的交戰,大周一直占極大優勢的,這次遞進來的依舊是捷報。誰也不知的是,皇帝留嶽建充在殿內,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問他,道:

“朕該怎麽辦呢?直接地對她?一直朕喜歡她,真心地喜歡?”

“皇上,這不行。您和宸嬪娘娘也這麽過,而且是當著眾位主子主的麵的。還有以前,您和陳氏,惠妃,梅嬪,如今的皇後娘娘從前的婧嬪,還有很多很多的主子,您全都過這樣的話,而且得情比金堅。”嶽建充搖頭道。

“可是朕對她不一樣!朕為了保護她連國祚都不顧,宸嬪也拿來利用……”

“這就更不行了皇上。您保護的結果一點也不樂觀,臣的內姊不僅受了凶夭的害,後來又攤上了一大堆的迫害,您看著一次也是。”嶽建充一隻肥碩的腦袋搖得如撥浪鼓一般:“皇上,她不會相信您的。”

“那麽你朕該怎麽做!”皇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微臣也是剛剛娶親,這方麵的經驗怎可與皇上您相比!”

“朕除了你這個心腹,別人哪裏敢去問?嶽建充你是不是想換主子了?你一口一個‘內姊’,你覺得你與她的姻親比朕與她的距離還要近麽?”

“微臣不敢……不過若能成為內姊的黨羽倒也不錯。”

“你……”

“皇上,臣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皇上,您不是問了王公公麽,他年紀大……”

“他又沒有娶親!”

“……”

江心月被押到慎刑司受審時,當然不會有宮人跟著伺候。她洗脫了冤屈回宮時,身邊竟無人伺候著回宮。

皇後經此一事幾乎亂了陣腳,她知道蓮德妃負責查證後,對她來是多麽大的危機。她趁著皇帝發怒之前回了宮,慌亂之中竟忘了吩咐人將蓮德妃送回去,這可是有損賢名的。而江心月在皇帝麵前一心想要逃跑,她遂急急地告退,不給皇帝任何的時光。

最後是她帶著一個受了好多天鐐銬折磨而步履踉蹌的菊香,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回宮。

今日是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天氣中有柔柔的暖意。雲夢湖的冰霜在這一日消融了。

同日,啟祥宮的冰霜也消融了。

啟祥宮四周的守衛早撤走了。內務府的人最是機靈,剛收到消息就忙給啟祥宮送了午膳和炭火。劉康大總管親自跟著過來,戰戰兢兢地與江心月道:

“奴才們這些日子疏忽娘娘了。娘娘千萬要饒命,奴才們上頭有皇後娘娘,您那是因罪扣押不是普通的禁足,奴才們也不敢照應您……”

“不怪你,”江心月笑道:“你平日就盡忠與我,這一次的難不是你們能幫我的。”

劉康陪著笑,又道:“娘娘,皇上真心愛重您……”

“劉康!你與我這個做什麽!”江心月突地有了怒火,她繃著一張臉,道:“你快退下吧。”

劉康悻悻而去,他是皇帝的人,也早受了皇帝的令要幫著蓮主子。其實蓮主子這事,他看清楚了,王公公更是看得清楚,就連皇後與涵才人兩個都明白,隻有蓮主子一人什麽都不明白。

等劉康一走,江心月便喚來了菊香,對她道:

“放心吧,寒統領已經複職了。你們二人的事,我很快就會求一個恩典下來。”

“主子……”菊香感激道:“主子是我們二人的大恩人。”

“什麽恩人,是我連累了你們。”江心月微微一歎,道:“這次我化險為夷,還是多虧了你。不過皇後日後要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那又怎樣。”菊香厭惡道:“奴婢定會陪著您一道,令她身敗名裂。”

菊香那日受到江心月的意思,向皇後假意順服,並招認了一切。皇後問什麽她便全部都據實回答。皇後問她那兩塊玉,她便將知道的全部都了出去。

她與江心月實在太過親密,故江家的許多事她都知道,也都與了皇後。當然她隻將與案子有關的事出去,皇後想旁敲側擊打探些旁的,她可一點都沒透露。她當時還膽戰心驚,不知江心月為何要命她這麽做,能不能翻身心裏可一點譜都沒有。

皇後聽了她的話去找那雕玉人張平娘。然而一轉眼,那個能夠置主子與死地的張平娘被找出來,竟然救了主子一命。這一遭的難,用置之死地而後生來形容都不及了。

江心月疲累地靠在貴貴妃榻上,喃喃道:“這一次,真的太險,太險了。我的運氣也實在太好,所下的賭注全部是正確的。”

“娘娘,您快歇一會吧,”玉紅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擰一條帕子放在她的膝上,道:“您這幾日消瘦了很多。這種折騰真不是人受的。”

“不可!”江心月卻猛地坐起,道:“哪裏有時間歇息。快,我們快些去慎刑司。我如今有了查證的權力,這事情一定要越快越好。”

這個時候,皇後也在有所動作。皇後是謀劃這個連環套的人,如今連環套失敗,江心月由籠中的兔子變為獵狗,而皇後不得不成為待宰的兔子——這便是殺戮中的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