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皇子(上)

第二十三章 大皇子(上)

她扶著貴喜的手移步而去。剛跨步出了殿門,就見傳話的內監疾跑著過來,一看到她,便猛然高聲道:“主子!”

“宮人言行不得疾於色,筵席之上更不容放肆。你慌跑什麽,想吃板子了麽!”江心月鐵了臉斥責他。她對下人一貫是嚴厲的,她宮裏的人從不許有壞規矩之事。

“主子恕罪……”內監被她訓斥地身子稍抖,言語卻半點沒有放慢,他一手指著宮門外的地方,喘著粗氣道:“公主,瑞安公主……”

江心月一聽內監急促的語氣便知不好,她擔心媛媛,焦急與恐懼一並湧上來就覺心神大駭,當即什麽也顧不得,攬裙往那太監指的方向疾奔過去,一邊朝著後頭跟上來的傳話的內監喊道:“你邊跑邊,貴喜,你快去稟給皇上。”

幸好菊香是一直跟在她身後服侍的,此時緊急,她也不必分神去喚菊香。她長久為妃,養尊處優之下怎能跑得快,菊香立馬上前挽住她的臂膀拖著她往前去。三人疾行,已絲毫顧不得宮規禮法。

內監邊跑著邊竭力理清了口舌回稟。原是瑞安公主在啟祥宮裏玩膩了,想起宮門外的垂柳上見過的一窩鳥雀,便要出門去看。晴芳拗不過她,又覺著那處地兒隻在啟祥宮正宮門十丈開外的地方,近在眼前,遂領著她去了,且想去看一溜便回來。

誰知公主去了之後,鳥雀窩裏多了幾隻心生的雀。公主嚷著要掏雀下來,晴芳不準,她卻命令一內監爬上樹去掏。那樹不矮,上又積著皚皚白雪,下腳極滑。內監往日裏是個身手靈巧的,然那積雪太多,他一腳踩空摔了下來……

“那公主怎麽樣!”江心月喝問著。摔下來?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垂柳之地就在大宮門口,她們跑得很快,傳話內監了這麽幾句,三人就已經跑到了。

眼前赫然是被晴芳抱在懷裏大哭不止的媛媛,旁側立著麵色慌亂而緊張的乳娘周氏。江心月猛地上前,瘋了一般地抓住晴芳的手,剛想喝問,晴芳就急道:“公主無事,一點事也無!”

如千鈞重負倏地從肩上卸下一般,江心月猛然癱坐在地,長大了口喘息著。

然而晴芳旁側幾米開外的地方,立著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而他身前是一眾內監和姑姑,其中的兩人扭著一個嬌的女子,將她狠狠地壓在雪地裏。領頭的內監手執拂塵,麵目猙獰,正邊嗬斥邊將拂塵往女子身上打去。那男孩子伸手去拉扯打人的內監,反被那內監粗暴地反手推開。他欲再扯,四周其餘的幾個奴才均圍上來,凶神惡煞地瞪著他。

那個男孩子聞見這邊的躁動,回首一看,見是一位衣飾華貴,姿容豔麗的女子,眸中立刻閃動起來,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往這邊撲過來,扯住江心月的衣袖哭泣道:

“兒臣不知您是哪宮的娘娘,但求您救救她,那起子奴才要打她!求您……”

江心月的目光直直盯在眼前的男孩子臉上,猛然驚呼道:“大皇子!”

她方才遠遠地看這孩子就覺得不對,宮內的確有十歲上下年的內監,然而這孩子並未著內監的服飾;若他不是內監,宮內除了內監又哪裏會有男子?

方才大皇子情急之下,抓住了江心月的衣袖,然即刻他便覺出不妥,不敢再抓,隻是兩手緊握在一起,口中仍不停地求她。江心月隻是昭儀位分,按禮法皇子要向她行禮,但隻需頷首。此時大皇子聲淚俱下地懇求她,她無論如何也受不起,忙止住他道:

“我應了你就是,你不要再求。”她著已經移步往那女子的方向去。大皇子自是收住眼淚跟在她身後。

那個打人的首領太監方才瞧見江心月,稍有顧忌遂不再下手;而兩個鉗住女子臂膀的姑姑卻仍未鬆手。女子跪坐在雪地裏,身形瑟瑟發抖。

“她是誰?”江心月一問,女子便轉過頭來,唬得江心月大驚:“麗妃娘娘!”

麗妃未話,那首領太監便搶先一步回話道:“蓮昭儀娘娘,奴才冒犯麗妃也是不得已。奴才是奉了皇後娘娘的諭令要看住麗妃。麗妃本隻能在華陽宮附近走走,然今日她走得遠了些,奴才們都答允了她……沒想到她方才竟掙開了一眾下人,奴才不得已……”

江心月恨意頓生,麗妃掙脫的那一下,根本就沒有抗旨逃跑的意思,可這些刁奴仍要打她。他們不過是趁機欺辱麗妃!

“蓮母妃,兒臣有話。”大皇子終於認出了江心月,眼見這個下作的內監胡扯,他便急急地插嘴。

大皇子的話雖急切,江心月也聽得明了了。原那傳話的內監隻了一半,內監爬樹時,自然不敢在公主的頭頂上爬上去。他摔下時,公主又有晴芳看護,離得遠遠的;可是他未料到此時大皇子偏偏在樹下。

大皇子本是刻意避開瑞安公主,就從這顆大垂柳的下邊走過去。樹上的內監一隻眼緊盯著鳥蛋,一隻眼撇著遠處的公主,想隻要摔下來不會砸到公主就好,遂根本沒有看到樹下的大皇子。

內監腳下受滑時,大皇子正正立在底下。此時卻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雪球,砸到大皇子的後頸,接著就是一個尖細的少女的聲音:“快躲開——”

大皇子向前一撲躲了過去。麗妃方才看到這邊的險情,是掙脫了一眾看押的奴才,將手中正在耍玩的雪球擲出同時高聲喊了出來,才救得大皇子脫險。

“唉,奴才方才哪裏看到大皇子呢?隻是麗妃猛地掙開手,又喊又仍雪球地,奴才就隻好冒犯。”那個首領內監擠出一臉的苦笑,絮絮地道:“皇後娘娘的諭令是,‘不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都要看好麗妃’,方才大皇子阻攔奴才們,奴才也沒法子……”

“何時何地何種情況?”江心月猛地竄上怒火,朝那內監道:“皇後娘娘的諭令是該遵守,然而你們對待大皇子又是何種姿態?你不過是奴才,大皇子是你的主子!你們當著大皇子的麵對麗妃動手,大皇子不是喝令你們停手麽?你們可曾聽命?非但不聽命,竟對大皇子動手!奴才對皇子動手,按宮規,動手者當送進慎刑司淩遲,餘者未動手但也十足冒犯,應杖斃!”

她雖然想救麗妃,但她深知皇帝厭惡麗妃,所以不敢和麗妃扯上絲毫瓜葛,也不敢稱呼麗妃為主子。然而除了麗妃,還有一位大皇子。自陳家滅族,大皇子被廢黜太子之位後,已經沒有哪個奴才將大皇子當做主子。

此時她便正好借著大皇子之勢來懲治這起子奴才。

她得淩厲狠辣,然那首領內監卻是絲毫不懼,神色依舊倨傲。他是皇後的奴才,如今後宮是皇後掌權,江心月一介妃妾哪裏能對他怎樣?江心月見他如此,再看一眼那兩個仍然壓著麗妃的姑姑,回首對菊香道:“先給本宮拉開掌嘴!不把牙打掉不許停手。等本宮稟明皇上,再行處置!”

聽聞公主出事,貴喜不僅依著主子的令去回稟皇帝,還吩咐了啟祥宮內一眾得空的宮人全部跟著主子去,以防不測。

此時啟祥宮裏的大宮人均侍立在江心月身後。聽得主子令,菊香不猶豫地領著他們上前,扭開幾個姑姑內監,揚手狠狠照著臉上抽。

那個首領內監被兩個人壓著打,邊打他口裏邊不服地呼喊著:“話打狗還要看主人,昭儀娘娘不能打奴才……”

菊香在側抽出他的拂塵,將錐尖狠狠往下紮在他的脊背上,冷笑一聲道:“蓮昭儀娘娘協理六宮,難道連你一個賤奴都無權處置麽?或是皇後娘娘手底下的奴才不是奴才而是主子?”

“都停手!”突地一個威嚴的聲色在身後炸開,江心月身子一抖,回頭看去,便見皇帝從宮牆之後閃出,身側還跟著皇後。

菊香幾人被帝王令停手,都不敢再打,跪下請罪。皇帝一抬手,道:“你們無罪。”他轉首朝王雲海道:“聽見方才蓮昭儀的話了麽?就這樣處置,動手者淩遲,餘者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