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教室裏的小朋友陸陸續續的都被接走,到了後來,班上隻剩下達達一個人,四周也不覆白天的熱鬧,徹底安靜了下來。
達達坐在窗戶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一直看著大門口。
“達達,爸爸怎麽還沒有來接你?”肖清嵐推門進來,看了看坐在窗邊的小孩。
肖清嵐是達達的班主任,而現在,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了,整個園子就剩下兩個人。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已經放學快五十分鍾了。
“老師,我爸爸一定會來接我的,你就再陪我一會兒吧,你彈琴給我聽好嗎?”達達倒是一點人不著急,奶聲奶氣話語聽著像是撒嬌,讓人整個心都變軟了,饒是肖清嵐每天和小孩打交道,也沒什麽抵抗力。
“好吧,那老師就再陪你一會兒。”肖清嵐笑著揉了揉達達的頭,轉身走到鋼琴前麵坐了下來。
動聽的琴音從指間宣泄了出來,一陣風吹過,樹影婆娑,夕陽暖暖透過樹葉的間隙的照在地板上,形成各種形狀的光斑,有種靜謐的美好。
肖清嵐不介意多陪達達一會兒,反正她今天下班之後也沒有事。而且私心裏,她十分的喜歡這個孩子。
達達很招喜歡了。張的像是年畫裏麵走出來的娃娃,玉童子一般精致的五官,奶白色皮膚,琥珀色的眼睛大而明亮,十分的靈動。睫毛長而翹,讓人羨慕,肖清嵐一直想能不能放一根鉛筆上去。
毫無疑問,這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孩子。
肖清嵐看到達達第一眼的時候就想,孩子有這麽漂亮而精致的五官,那父母該有多漂亮和俊朗。母親應該是個絕世大美人。
隻是一個學期過去了,幼兒園和她一樣好奇的老師們都沒有見過蘇知達的父母,來接送的一直是達達的舅爺。
而在兩個月前,早晚來接送達達的人,變成了達達的爸爸。看起來二十出頭,眉目俊朗的一個大帥哥,父子倆一樣,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梨渦。每次早上一起出現在幼兒園門口都招來無數人的注目。
幼兒園的老師大都年紀不大,大部分都沒有生孩子,一直和小孩接觸著,性格也就比較的活潑。
蘇知達第一天來上學的時候,其他班的老師都跑來看,午休的時候這個抱抱那個抱抱,大家都喜歡這個洋娃娃般的小孩。達達屬於那種老師省心的類型,家長把他送進幼兒園離開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哭過,上課安靜的坐在教室裏也不鬧,這樣就讓人更加喜歡了。
其他班的老師都羨慕肖清嵐是達達的班主任,隻恨不得和她換。
達達曾經在第一天上課的時候,無數遍的解釋自己的性別。
不管是老師和家長看到了達達,都會駐足,然後接著會說,“這小女孩長得真漂亮,好可愛。”
“我是男孩子。”一般這樣的情況,達達會擦擦才印上去的口水,或者扒一扒被揉亂的頭發,軟糯的聲音不急不忙的反駁道。
執拗而又淡定的解釋,不急不緩,頗有大家之風。由此可見平時小家夥平時沒少解釋過自己的性別。
三歲多的孩子,本來性別的界限就不明顯,很大一部分是靠衣服來區分,達達雖然不穿裙子,但是平時的衣服顏色也比較的溫馨,一眼睛大而靈動。也難怪十個裏麵有八個會認為他是女孩,而剩下的那兩個,還在男女之間搖擺不定。
一曲奏完,肖嵐回過頭,想了想問:“為什麽每次都是你爸爸來接達達,媽媽怎麽不來?”
幼兒園昨天的畫畫課,達達畫得很好,卻不切題,題目是‘我和爸爸媽媽’達達隻畫了他自己和爸爸。
“媽媽,我媽媽……”達達話沒有說完,蘇鈞推門進來,氣息還有些喘,額頭上有薄汗,他一把把自己兒子抱了起來,“對不起,爸爸有事耽擱了,來晚了。”
達達用手幫爸爸擦了擦汗,“爸爸你可算來了。”
蘇鈞回頭又對坐在鋼琴前麵的肖清嵐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給您添麻煩了。”
“沒有,達達很聽話。”肖清嵐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微微有些不自然,這麽好看的男人還真是少見,特別是在石溪鎮這個小地方。
蘇鈞低頭對懷裏的人說,“達達,和老師說再見,咱們回家。”
“老師再見。”達達揮了揮手。
“明天見。”肖清嵐站起來,和父子倆告別。
蘇鈞抱著達達出了幼兒園,“兒子,今天晚上咱們去你的舅爺家吃飯。”
“我知道啊,爸爸你昨天說過了,今天是舅爺的生日。”
蘇鈞笑笑,又問自己兒子,“今天在教室有沒有等急了?”
“才沒有,我知道爸爸一定會來的,我最勇敢了。”蘇知達咯咯的笑,往蘇鈞的脖子裏鑽,鼻息撲在蘇鈞的脖子上,有些癢癢。
蘇鈞一怔,把懷裏的兒子抱得更緊,兩個人消失在了街尾的轉角。
蘇鈞進了門,把懷裏的達達放在地上,他擦了擦汗,現在雖然已經七月了,天氣還是有些熱,抱著達達這麽一路下來,自然就出了些汗。
達達剛落地地就往前麵奔去,“舅爺,我好想你,生日快樂。”
肖遠山很吃這一套,順勢把達達抱了起來,“舅爺也想你,好像又重了點兒,看來最近在認真吃飯,就你嘴甜會哄人。”
達達眼睛轉了轉,小算盤打得響亮,又說,“那舅爺過生日,今天有沒有蛋糕吃?”
“當然有,你個小饞蟲,不是來給舅爺過生日是來吃蛋糕的吧。”
達達的小心思被拆穿了,一點兒也不慌張,“我就是來給舅爺過生日的,祝舅爺越來越年輕,達達最喜歡你了。”說完‘吧唧’在肖遠山的臉上親了一口。
肖遠山被懷裏的人逗得合不攏嘴,用胡子去蹭達達的臉,兩個人笑成一團。
李梅站在二樓都聽到了笑聲,她邊解下圍裙,邊走到樓梯口大聲招呼,“飯好了,你倒是讓蘇鈞和達達帶上來吃飯啊,別一直杵在樓下。”
三個人聽了招呼這才上了樓。所有的人圍著圓桌坐了下來,達達坐下夠不著桌子,所以被蘇鈞抱在腿上。
圍著桌子坐著的還有肖遠山的兒子和兒媳婦,李勇和陳雙花。
肖遠山當年和李梅結婚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是倒插門,所以兒子李勇和妻子姓。
蘇鈞讀初中的時候,曾經在舅舅家住了三年,感情自然不同。蘇鈞和感激自己的舅舅和舅母,要不是他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事情。
他一直把舅舅舅母當初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蘇鈞的母親和父親在他五歲就離婚了,當時信誓旦旦爭奪撫養權,說要一輩子照顧他的父親蘇應聲,在繼母進門之後就變了。
陳乏可爛,大概和每個前妻的子女被繼母排擠的故事沒什麽不同。
繼母嫁給蘇應聲的時候帶來了一個比蘇鈞小一歲的男孩,一年之後,又生了一對龍鳳胞胎,蘇鈞在家裏的地位便是日況而下。
蘇鈞的父親蘇應聲以前是知青,母親李豔是一個農村婦女,當年蘇鈞母親家庭成份好,三代貧農,所以分到了鎮子上的婦聯工作。當時有能力把蘇應聲調到鎮上工作,這對當時返城無望的蘇應聲來說算是一次機遇了,他把握住了,於是他果斷的取了李豔。
兩個人初始就沒有愛情,婚後,讀完中專的蘇應聲越來越覺得和大字不識一個的李豔不在一個頻率上,也不願意再敷衍,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飯。
蘇應聲當然吵不過李豔,到了後來,就發展成了打架,李豔罵得越難聽,越是歇斯底裏,蘇應聲下手就越重。如此惡性循環。
蘇鈞每天過得膽戰心驚,經常一陣響聲之後,開門看到李豔坐在地上哭。
也許從那個時候起,門外麵母親淒厲的哭聲讓他開始抗拒女人。
到了蘇鈞五歲那年,兩個人終於決定離婚了,蘇鈞居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兩個月後,母親遠走他鄉,蘇應聲回頭取了一個國有單位的會計,一個看起來便十分精明的女人。
此後,蘇鈞才知道,父母吵架至少他能吃飽穿暖,不會要時時刻刻的看人臉色,動不動挨打,而父母離婚後,他根本活得不像是一個人,卻也無可奈何,隻能過的更小心翼翼,仰人鼻息。
事情爆發是在蘇鈞小學畢業的那年暑假,家裏不見了五十塊錢,蘇應聲把蘇鈞和繼母的的孩子都找來問。
繼母張珍自然不同意了,她覺得懷疑她的兒子就是懷疑她的人格,也是個潑辣的性格,當場便大鬧了起來。
再後來,自然而然的,蘇應聲就認定了是蘇鈞拿的,把蘇鈞綁在樹上用皮帶抽了,當時圍了一圈的人,蘇應聲像是表演一樣興奮,後來他抽得累了,改用腳踹。
蘇應聲當時穿的是皮鞋,踢得自己兒子背上都是紅色的印子,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一般。
肖遠山早前就看不過去,蘇應聲怎麽能這麽對他姐姐的兒子,那天聽著別人說蘇應聲又在打蘇鈞,還下了死手。他終於忍不下去了。他和妻子李梅商量,畢竟自己是倒插門,他怕妻子有意見,當時家裏也不是很富裕。
沒想到李梅二話沒說,衝到了蘇家,指著鼻子把蘇應聲罵了一頓,然後把讓肖遠山把奄奄一息的蘇鈞抱了回去。此後蘇鈞就在舅舅家住了三年,一直到初中畢業,去縣城裏去讀高中需要寄宿,才搬了出去。
在蘇鈞心裏,一直拿著舅舅舅母當親生父母看,和表弟李勇的感情也很好。
李梅拿出來達達專用的不鏽鋼的碗,裝了飯放在蘇知達的前麵,“這孩子最近倒是天天開心的不得了,以前你沒在的時候,他每天早上睜開眼睛,晚上閉上眼睛,都要問我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蘇鈞邊往達達的飯裏舀雞湯邊說,“我這次回來不走了,我想陪著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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